与君十七载

念桃谈小说 2024-05-15 09:29:18
一袭白衣手持黑色长剑的女子站在高台上,那女子生得绝色风华,朱唇皓齿肤若凝脂,犹如一朵清冷高贵的白莲,不染半分尘埃。 陆今安噙着满脸笑意,戏谑打量着台下那些被吓得魂飞魄散的朝臣们,不免啐了一口,“呸,不是都想让我死吗,今日倒是要看看是我死,还是你们亡!” “杀了她!杀了这个妖女!” 几个不怕死的壮士受了怂恿一时扑了上来,她利落长剑一挥,剑锋在半空中划过道道寒光,周遭散发的凌冽杀气也随之扑面而来,不由让人心惊肉跳,退避三舍。 “啊!” 不过几个招式过后,那几个壮士应声便倒于血泊之中,而她毫发无损的得意扬起血淋淋的长剑,轻蔑瞧着众人,“我倒要看看还有几个不怕死的。” 台下之人见到这血腥的一幕,皆忍不住尖叫起来,一瞬间,整个大殿陷入了恐慌之中。 陆今安俯瞰他们一个个逃窜的样子,睥睨凛然双眸,唇角也不由微勾,眼底的冷意止不住的往上翻涌。 她跳下高台,继续着屠杀。 “砰!”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会这般命丧黄泉时,突然一道黑影闪过,下一刻只听到咔嚓咔嚓的骨裂声响起,紧接着她的身体便缓缓倒地,胸口处还赫然插着一把剑。 血,瞬间染红了她那皎白的衣裳,一滴滴落在她洁白的肌肤上,犹如寒冬腊月雪地中绽放的朵朵红梅,妖冶而又美丽。 “你们看!”突然有人指向台下的某处惊呼出声:“女魔头快不行了!” “杀得好,杀得好!” “这,这不可能吧!” ...... 周围的议论声和欢呼声越来越大,台下的众人纷纷回头朝台上看去。 陆今安瞧着那熟悉的背影才强撑半起身,又笑着抬手将那胸口上的剑狠狠往心尖里推近了几分,缓缓躺在地上笑着,“谢燕辞,你终于肯现身了。” “你所做的这一切,可都是为了他?”谢燕辞的语气冰冷,可声音却止不住的颤抖。“我自是为他来报仇的。”陆今安鲜少见谢燕辞有这般慌无举措的模样,不由对上了他那深邃腥红的双眸。 她终是等到了他那满眼底的悲戚与绝望,也该让他好好尝尝这种滋味了。 陆今安遂了愿便缓缓合上了双眼,她终于可以好好睡上一觉了。 恍惚间她好像又回到了二人初遇时,他那如潺潺春水般澄澈的双眸,还有那紧蹙不解的眉弯,而这一次她再也不想抬手替他抚平了。 她的意识渐渐涣散,眼前的景象也越来越模糊。 “谢燕辞,此生再无亏欠,若有来世,不复相见……” 谢燕辞最后一次将人拦腰抱起,感受着怀中之人一点一点没了生机。陆今安最后的话语平静又柔和,却字字句句在他耳边徘徊不止,化为千万利箭,一股脑儿朝他袭来,扎得他千疮百孔至窒息。 陆今安最终还是如愿死在谢燕辞的剑下 ,在他们相遇的第十七年。 而他要让她如愿, 自此日日惦念, 永生不复相见。陆今安要嫁谢燕辞,整个登州城人尽皆知。 她六岁时被登州城主收养,自此便被当作准少城主夫人培养了十一年。 在这十一载里,她日日夜夜都在翘首期盼着谢燕辞来娶她,也不知道谢燕辞见了她是否也同她这般满心欢喜。 “小姐,马上就到洛平了。” 车夫低沉的声音打断了陆今安的万千思绪,她一时焦躁不安再也坐不住,慌忙检查自己的衣裙,又摆手招呼一旁的春喜。 “春喜,你看看我这发簪可是与这裙子相衬,也不知道燕辞哥哥会不会喜欢这身打扮。” 一旁的春喜替她正了正发钗,连声安慰,“小姐倾国倾城,自是怎么打扮都好看,少城主此次瞧见着小姐,定是要入了迷的。” 春喜这番话确实没有吹嘘,那陆今安今日身着桃花云雾烟罗衫,配拖地烟笼百水裙,乌发如漆,眉蹙秋山,眸含春水清波流盼。肤若凝脂,袅袅婷婷,娇媚无骨入艳三分,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娇。 陆今安一听提了谢燕辞,脸颊不由浮上几抹红晕,愈发显得娇俏,“好你个春喜,就知打趣我,我与燕辞哥哥这一晃都三年未见了,也不知他是否还挂念着我。也不知他如今还能不能认出我来。”“少城主南下治水已三年有余,此次小姐特来探望,他必然欢喜。” 陆今安听了春喜这话,才觉得安心了几分,轻点了点头,收起了一直在暗搓着的小手。 待马车穿过热闹集市,便在不远处的幽静庭院外停了下来。 “小姐,到了。” 车帘掀起,只见马车旁的站着一俊朗无比的男子,他的脸庞如刀削般棱角分明,剑眉星目,长而卷翘的睫毛遮住眼睑,高挺秀气的鼻梁,薄唇抿成一线,那与生俱来的凛冽高傲感的竟与三年前一模一样。 陆今安见是谢燕辞,嘴角笑意自是忍不住往上扬,那是在心尖上日日期盼的人,如今久别一见,万千思绪皆浮上,一时情深意切不知从何开口,只得融为一句轻柔的燕辞哥哥。 “燕辞哥哥。” 她满怀期待的伸出手又唤了一声,等他如往常一样扶她下车。可那眼前之人还伫立于原地,迟迟未动半分,她的手还尴尬的悬于半空之中,微风阵阵袭来,带有些许凉意。 “还不快带表小姐进屋。” 谢燕辞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陆今安细细瞧着他的一举一动,却未见他有半分喜色。 反倒是那被他斜睨了一眼的小厮立即战战兢兢去扶陆今安。陆今安见状尴尬干笑了两声,悻悻收回了手。只得安慰自己许是他们多年未见才稍有些生疏罢了,不过如今她人已来到了洛平,日后自是有的是时间相处,她可以慢慢陪他,如同以前一般。 陆今安想到此处,便打消了刚刚的不悦直接下了马车。 “哈哈哈,想必这位就是今安妹妹吧。” 一爽朗笑声响起,陆今安这才发现那谢燕辞身旁还站着一面容清秀的女子,她的三千秀发随意束起,腰插匕首,意气风发,好生英气。可她那眼神澄澈明亮,看向谢燕辞时还略有些痴迷,嘴角也挂着明媚的笑容。 陆今安再熟悉不过那种感觉了,那暗涌的暧昧情愫,分明是少女的春心悸动,不免带有三分敌意打量着面前的二人。 谢燕辞瞥了一眼陆今安,不由眼眸一沉,又转身朝向秦墨雨,“你且先回去等我,我安顿好今安便去找你。” 他说此话时却万般柔情,那是陆今安鲜少能见到的温柔。“好,那你快点回来……”秦墨雨娇羞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 陆今安有些急躁的走到谢燕辞跟前,她从未见他与哪个姑娘如此亲昵过,一时只觉惴惴不安,眼皮也止不住的跳动,疾声追问道,“这位姐姐怎么从未见过?” 谢燕辞见秦墨雨已走远,便自顾往府邸走去,幽幽才开口解释,“那是秦老将军的小女,名唤秦墨雨。” 陆今安对这名字倒是有所耳闻,秦家是赫赫有名的将门忠士,那秦墨雨作为秦家独女,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今日亲眼一瞧确实是个英姿飒爽之人,就连她自己见了也得被这奇女子吸引住多瞧上几眼,也就不怪谢燕辞会待秦墨雨与众不同。 但她心里还是忍不住发堵,踌躇半天还是问出了口,“燕辞哥哥可是喜欢她?” 谢燕辞听了这话不由脚步一顿,眼底涌出的丝丝悲戚立即一闪而过,很快他又默不作声,继续大步流星阔步往里院走去。 陆今安见他迟迟不肯作答,遂直接跑到他身前,张开胳膊就要拦住他的去路,“燕辞哥哥既然不肯作答,那我便再换个问题,你喜欢我吗?” 谢燕辞终是抬眼对上了她那潺潺春水般的双眸,她这幅气鼓鼓而急得涨红了双颊的模样,忍不住让人多瞧上几眼。 不过三年,她倒是要比以前愈发楚楚动人了,遂直接别开脸避开她的视线。 “她是你未来的嫂嫂。” 谢燕辞那冰冷的话,霎时让她堕入冰窖之中,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我不信,你要娶之人分明是我。” 陆今安见他要走,立即拉住他的衣袖,她怕这一放手日后就真的再没有了机会,拖着哭腔连声质问,“登州城人人皆知我要嫁你,你如今怎能另娶她人?” “可如今是在洛平。”陆今安见了这般陌生的谢燕辞,簌簌泪珠再也止不住的往下落,她满怀欣喜地等他回去娶她,却最终只换来这冰冷的几句搪塞,她这多年的青梅终究还是敌不过天降了吗? “燕辞哥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明明知道我一直在等你的。是因为秦姐姐吗,你才与我变得这般生疏……” 谢燕辞不敢再多瞧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泪人一眼,心头猛得一抽搐,却还是挣开了她的手。 “今安,莫要再自欺欺人了,无论有没有秦墨雨,我都不会娶你的,三年前不会,如今更不会。”谢燕辞安顿好陆今安后便匆匆出了门。 陆今安望着他那决绝离去的背影,不由长叹一声。 是啊,他三年前不就早已拒绝自己了吗,他当初主动请缨南下治水不正是为了逃离自己吗,原来竟是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他的负担。 她本就是一孤女,六岁时曾生了场大病自此就不再记得从前之事,是城主怜悯她便将她带回登州,又以陆家表亲女儿的身份将她留下。 城主待她如同亲生女儿一般,为了让她可永远无忧无虑的待在登州,便有意将她许配给自己的儿子谢燕辞。他们之间虽是未有一纸婚约,但整个登州皆知陆今安就是未来的准少城主夫人。若不是她今日亲耳听到谢燕辞的亲口回绝,她怕是还沉浸在她与他才是天赐良缘金玉绝配的美梦中。 她又想起她初入登州时的情形,那时城主温柔牵着她的手穿过羊肠小道,他一抬大手,一稚嫩的小男孩便走了过来。 那是陆今安第一次见到谢燕辞。 他长得可真好看,尤其是那一双眼睛,犹如皓月长空下的点点星辰,在暗夜中散出耀眼光芒,那时他的眼神干净而又澄澈,不觉一直吸引着她的目光。可就是这般好看的人,眉头却一直紧锁,面沉似水。她那时还不懂他小小年纪为何如此沉默寡言,情不自禁抬起手便要抚平他的眉弯。 谢燕辞许是被她猛得这一下吓了一跳,慌忙往后退了几步满是防备的望着她。 “今安,从此以后这登州就是你的家了。燕辞,日后可要照顾好今安妹妹。” 城主说罢拉起他的手,又将她的手覆了上去,许是那掌心下的点点温热传了上来,让她一时恍惚,不觉低唤了他一声燕辞哥哥。 陆今安见他迟迟未有反应便又唤了一声,他终是回过神来,拉紧了她的手,回了一个灿烂微笑。 自此那甜甜的笑容便深深的烙印在她的脑海中,这一惦念就是十一年。 春喜见陆今安还独坐门前流泪,一时心疼坏了,连忙上前安慰着她,“小姐,莫要再难过,小姐可是城主钦点的少城主夫人,就算是少城主再喜欢秦小姐又有什么用。” 陆今安这才回过神来,那双颊冰冰凉凉的触感原又是她不知不觉中落下的泪。 陆今安接过春喜递过来的帕子,拭了下泪珠又轻摇了摇头,她自始至终要的都不是少城主夫人这个头衔,她所求不过是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也唯有他一人。 春喜跟随她多年,自是将她对谢燕辞的痴情瞧得真真切切,如今见了那冷漠的谢燕辞也不免替自家小姐打抱不平,遂愤愤说着,“小姐此次千里迢迢来洛平不就是为了少城主吗,难道小姐就甘心这样将少城主拱手相让?” 她十一年的欢喜却换得一场空,她自是心有百般不甘,手不觉将那帕子越搅越紧。 此番受了春喜一提点陆今安心里倒是略有舒缓,也许这一切还未来得及成定局,她也该再博一回。她越想便越受鼓舞,擦干泪痕便兴冲冲的跑到院外去寻谢燕辞。 屋外的小厮将她领到热闹的集市上,她便一圈一圈寻着那熟悉的身影。 待暮霭沉沉,她便在人海中瞧见了那嬉戏的谢燕辞和秦墨雨,他们脸上洋溢的快乐好生动容,一点点击溃她重塑的期望。 秦墨雨率先发现了还呆滞在人群中的陆今安,兴高采烈朝她晃着手。一旁的谢燕辞也发现了她,他那副坦然的模样,好像是算准了她会出来一般,他只是默默地瞧了她两眼便又躲开了她的视线。 “今安妹妹是头一次来洛平吧,我且带你好好逛一逛。”秦墨雨说罢直接亲昵挽着陆今安,拉着她便继续往前走,边走还不忘帮她一一介绍,“那边张记的糯米糕香甜软糯,崔记这些日子又上了一些新的首饰,不如一起去瞧一瞧吧……” 秦墨雨很是热情一路都在叙说着洛平趣事,陆今安心不在焉的应着,心思全在二人身后一言不发的谢燕辞身上,她一回头便撞上了他那深邃的双眸。 陆今安再一细瞧,他的脸早就别到了一旁,若不是她正撞上他的眼眸,她怕是也得认为是自己眼花看岔了。 难道他是一直在瞧着自己,陆今安边想着不由喜上眉梢,眉目渐渐舒展。 她这一路光顾着去瞧身后的谢燕辞,都未曾察觉脚下的石头,一时踉跄险些一头栽倒,身后一温柔大掌眼疾手快扶住了她的后背,紧接着耳边又传来熟悉的低沉声。 “仔细看路。” 待陆今安站稳,谢燕辞便一脚将那石头踢到一旁。“今安妹妹你没事吧?” 秦墨雨焦急的声音一出,陆今安这才回过神来,不禁又抬眼瞧了眼谢燕辞,他明明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着张脸,可她却分明觉得他就是在乎着自己。 “无碍。” 这次她欢快的回应着,拉着秦墨雨便走到一摊前,拿起一只镶宝石蝶戏双花鎏金银簪,爱不释手的摩挲着。 那掌柜的见她这般喜欢,不由谄媚附和,“姑娘真是好眼光,这簪子可是小店的珍宝,意为永结同心比翼双飞。” 陆今安听了这话愈发喜欢这簪子,细细把玩着,又不觉娇羞望了一眼身后的谢燕辞。 秦墨雨见那簪子通体明艳又有个好彩头,自是也来了兴趣,“这簪子可真是好看。” “若是喜欢那便买下来。” 谢燕辞见秦墨雨喜欢,便立即拿出荷包让掌柜的包下这只簪子。秦墨雨嘴角的笑意再也遮掩不住,她这一路自是瞧出了陆今安待谢燕辞的不同,只是如今谢燕辞的态度是不是也能说明这一切不过是陆今安的一厢情愿。 秦墨雨接过掌柜递来的木盒,却转手放到陆今安手中,“这只簪子原是今安妹妹先喜欢的,就莫要夺人所爱了,妹妹且收好,日后定能寻得一佳婿良人。燕辞,你再送我一只新的可好?” 陆今安见谢燕辞笑着频频点头,一时酸涩垂下了眼,那簪上秀丽双花旁翩翩起舞的蝶格外的刺眼,原来这一切都是她的一厢情愿。“那就是秦小姐和登州少城主吧,瞧着这二人还真是般配。” “一个文武双全,一个智勇无双,这可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 “……” 陆今安这一路在后痴痴望着前面并排而行的秦墨雨和谢燕辞,路边百姓的称赞声不绝于耳。曾几何时,她与谢燕辞在登州也是人人津津乐谈的佳话,可事至如今,他还是人群中耀眼的星辰,而她却只能隐于人海。 陆今安也不知何时与他们走散的,许是在那周边第一声赞叹出声时,也许是在他们相顾一笑时,可无论何时,他好像都未曾发觉自己已经不在他身后了吧。 陆今安不知漫无目的走了多久,只觉腿酸便直接坐在一铺子旁。 “姑娘怎么一人在此。” 陆今安闻声一抬头,便见一温文如玉的翩翩公子,他笑眼盈盈,手持一把青色折扇,一扇一摇,满是儒雅斯文,与他那轻柔的声音甚是相符。 她打量着他锦绣华服和身边的侍卫,此人想来身份尊贵,又瞥见他腰间的玉佩上的毓字,原是当朝三殿下陈毓。 陆今安心念电转,面上却未显出分毫,只是对着他微微颔首示意。陈毓见状,也不在意她眼中闪过的一丝诧异,缓缓开口,“你就是今安吧。” “三殿下认得我?” 陆今安的语气平静而淡然。 陈毓看着那张精致绝美的脸庞,那双灵动而又清澈的眼睛不由让他看入了神。 “本王曾去过登州,还同你一起出去游玩过,没想到这一晃你都出落的如此亭亭玉立了。”陈毓脸上带着温润如玉的微笑,缓缓回忆着往昔的岁月,他顿了一下,又继续开了口,"你还是如小时一般,美丽又纯净,让人看着心生喜欢。" 陈毓这番提醒,陆今安倒是有点模糊的印象,只是那时她一心只知谢燕辞,倒是没怎么注意过他。 陈毓似觉察出她的困惑,又淡然一笑,“你那时才初入登州,不记得也正常。你不是最喜欢跟在谢燕辞身后吗,今日怎么没瞧见他?”陆今安听到谢燕辞的名字,不由眼眸一沉,低声道:“街上人多,我同他们走散了。” 陈毓倒是直接忽略她那眼底的悲悯,伸出手就要拉她起来,“你呀,还是这么迷糊,起来吧,本王送你回府。” 他这语气亲昵又满是宠溺,他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之人,眼中藏着无尽的温柔。 谢燕辞早在人群中看到了这二人,在陆今安伸出纤纤玉指搭在陈毓的大掌上时,他终是走上前来,“三殿下怎么来洛平了。” 陈毓只觉那掌心的柔软又缩了回去,这一抬眼才瞧见谢燕辞等人,只得悻悻收回手,“不过得闲四处闲游一番罢了,顺道也来看看少城主这水治理的怎么样了,怎么可是不欢迎本王?” “自是不敢,还请殿下移步到府中小叙。” 谢燕辞说罢便恭顺将众人往府中引,陈毓却不紧不慢摇着折扇在等陆今安起身,“今安,我们走吧。” 陆今安这一下午为了找谢燕辞来来回回可是走了不少路,再加上被那石头绊的那一下,不过才走了几步,就觉得后脚跟吃疼,不由嘶了一声。 陈毓立即察觉了她的异常,焦急问着,“可是伤着脚了?” 陆今安点了点头,又见众人都在等她,只得又一瘸一拐的往前走,“没事的,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 她还未说完,只见眼前半蹲下一身影。 “上来。” 谢燕辞说这话时还是一如既往地冰冷,可眼底的担忧却怎么也藏不住。 这样的谢燕辞对于陈毓和秦墨雨来说都是陌生的,虽是心有不快,但也觉得陆今安毕竟还是他的妹妹,这般安慰着,才神色稍缓。 陆今安见蹲下之人是谢燕辞,便立即乖乖伏在他的背上。 “仔细抱好了。”谢燕辞说罢便大阔步走在前面,只是他这次的语气却没有那么冷漠,倒像是关心的叮咛。 陆今安老老实实将胳膊环抱住他的脖颈,他的背还是同以前一般宽阔温暖,仿佛只有在这时她才觉得她熟悉的燕辞哥哥又回来了,这样的他让她无比贪恋,一时也舍不得放开又抱紧了几分。 她想同他说说话,却怕他一开口又满是疏离的拒绝,只得安安静静的待在后面。 陆今安恍惚间好像是又回到从前,那时的谢燕辞同她还没有这般陌生,他会带她上山打猎捉鱼,用野花野草为她编织花环,一同看月亮数星星。 每每下山时,她都会假装崴脚让他背着,而他明知她次次故意,却都会不厌其烦的蹲下身,任由她捉弄着。 一时风起,只听见沙沙的树叶声和她浅浅的呼吸声。陆今安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彼时的谢燕辞也在想着曾经,想着她的一颦一蹙,嘴角就止不住的上扬。 陆今安在回到小院时就已经醒了,可她却还在闭着眼装睡。 谢燕辞进了屋将身后之人缓缓放下,便要匆匆出门,陆今安见他要走,也顾不得装睡,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直接一把拉住他的衣袖,“燕辞哥哥能不能别走,就且陪我多待一小会……” “听话,我去拿药。” 谢燕辞拂开她的手出门寻药,不过一会他果然拿回了一瓷瓶,他熟练地替她脱了鞋子,轻柔地替她擦药。 “嘶……” 谢燕辞听她嘶了一声喊疼,不由眉头紧蹙,她那脚背早已红肿的鼓了起来,她一向是最怕疼了,伤成这样竟还能一声不吭,不禁低声喃喃,“都伤成这样了也不知出声。” 陆今安被他这么一说只觉得格外委屈,憋着眼眶的泪珠,不满的嘟囔着,“燕辞哥哥的心思一直都在秦姐姐身上,哪还顾得上我……”谢燕辞给她上完药,抬眼见她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满是心疼,想同往常一般轻抚她的脑袋,却还是半道将手又收了回来,只是默默替她拉好被子。 “早些歇息吧。” “你明明心里就是有我,为什么要一直躲着我?”陆今安见谢燕辞只是低头不语,便觉得他还在意着她,遂直接追问,“你随我回登州,我们回到从前可好?” 陆今安那带着些许哭腔的话语,声声砸在谢燕辞身上,久久在耳边盘旋不散,可他最终还是落荒而逃了。 “别再说这些胡话了,你如今既来了洛平,玩几日便早早回登州吧。时候不早了,早些歇息。” 陆今安听谢燕辞话里话外皆要撵她走,不由垂下来眼睑。但她始终想不明白他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避开她,她明明还能觉察出他对自己的关心,难道真的如旁人所想,他只是将自己当做亲人一般吗。 可她才不要这劳什子的妹妹头衔,陆今安越想越辗转反侧,一夜终未眠。 “小姐,起来用膳了。” 春喜推门而入替她梳妆,瞧着她那满目憔悴便知她彻夜难眠,又连忙端来药膳。 “小姐昨夜又没休息好,快把这药先喝了吧。” “不打紧,不过是老毛病罢了。”陆今安习以为常的接过那药一饮而下,打从谢燕辞离开登州后,她就难以好眠。城主怕她长此已久拖垮了身子,便四处寻郎中给她配了药,如今虽是情形暂缓,但还是难治根本。 陆今安自知这心病还需自解,而她的解药唯有谢燕辞。 “今安。” 陆今安闻声一回头,便撞上了那满目柔情的陈毓,她也没想到他会来,不由诧异开口问道:“三殿下,怎么来了?” “今日这洛平可有百花会,你既然是第一次来,不如同我一起出去逛逛吧。” “百花会?” 陆今安瞧着那满脸欢喜的陈毓,一时也不知他为何不再尊称自己为本王,这般亲昵倒是让她有些手足无措。 陈毓也没顾上她的犹豫,直接拉着她便往外走,边走还不忘给她温柔讲解着,“这洛平每年三月百花盛开时便会举办这百花会,这寻常百姓家家会做鲜花饼,放花风筝来讨个好彩头。噢,对了,还有这折花枝,这不论男女老少皆会在这一天折花枝相送,以此略表祝福。这年轻公子姑娘更是会借由这一天来暗表心意,将这自己喜欢的花枝送予心仪之人,若是收花之人接受了那也就等于接受了这份情意,便能促成一段佳缘……” 陆今安被陈毓这么讲着讲着也来了兴致,低声喃喃着,“这折花枝倒是有趣,瞧着与乞巧节还有几分相似……” 陈毓见她终于感兴趣也跟着欢喜起来,连声应着,“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陆今安还未走几步,便已闻到了浓浓花香,那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的人群皆手捧着各式各样的花枝,一旁的商贩叫卖声也络绎不绝,热闹极了。 “鲜花饼喽,刚出锅的鲜花饼……” “花枝,花枝,新折的花枝嗷,最适合送心上人喽……”陆今安一抬眼,只见一穿着鹅黄色纱裙的姑娘,她手中还握着一枝桃花,花瓣上还挂着晶莹剔透的露珠,随着她摇曳的姿态一起晃动着。 那姑娘长得极美,五官精致立体,眼神纯净如水,肤白如雪,人面桃花相映红。 陆今安见了也不禁又多瞧了几眼,那姑娘浑身上下上散发着的宁静祥和气息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几分。 而那姑娘许是注意到了陆今安的视线,转过头来朝她莞然一笑。陆今安只觉心口一窒,那姑娘的眉眼间竟与她如出一辙。 捧着桃枝的姑娘见了陆今安也明显一怔,却又笑吟吟迎了过来,“哎,这位姐姐长的倒是与本宫……与我有几分相似。” “还真是,这姑娘的模样确实与你极为相似,尤其是那眉眼,简直一模一样。”陈毓在一旁见了也不免惊呼。 那姑娘听了陈毓的话语笑得愈发明艳动人,遂将手里的桃枝直接塞到陆今安手中,又继续说着,“倒是有趣,我竟还从未见过能与我这般相像的人。今日能够在此相遇也算是缘分了,听说这花枝要送予有缘人,那我且先将这桃枝送予姐姐,也算是你我之间的一面之缘,祝愿姐姐早日寻得良婿。” “多谢妹妹。” 她见陆今安已接过花枝,便要转身离去,临走前还不忘多瞧了几眼一旁陈毓。 “看来今安今日要收不少花枝,连那俊俏姑娘都要折上一枝予你。” 陆今安收了花自是心情大好,又听了陈毓的打趣一时也跟着笑出了声,“三殿下就知打趣我,你且瞧瞧这街上的姑娘哪一个不顿步多瞧上几眼殿下的风姿,一会殿下这怀中才应是被塞得满满当当。”“他人万千,不及今安一枝。” 陆今安听了这直白的话语慌忙避开他那灼灼目光,“殿下又要与我说笑了。” 陈毓见她躲闪也没在多提,只是朝着鹤立人群中的谢燕辞微微颔首。 陆今安顺着陈毓的方向果然迎上了谢燕辞的双眸,只是她看见时他的那眼底只剩下一览无余的平静。 她索性也不再看他,捧着桃枝便转身离去,心里默念着,平静也好,省得她再多生情愫。 街上人来人往,陆今安不知何时身后的陈毓已经没了踪影,她只觉两眼一黑,便很快没了知觉。 待她再醒来时,只见自己被绑在一破庙里,借由仅有的一盏昏黄蜡烛,她这才看清面前还站着几个魁梧大汉,那群人见她醒了,一股脑儿全凑上来盯着她。陆今安哪见过这架势,直吓得浑身一个哆嗦。 领头那男人似看出她的恐惧,竟还出声安慰着她,“公主莫怕,只要他们肯乖乖交出宝物,我等自是不会伤害你。” 另一男人凑上来满脸猥琐的打量着陆今安,边说还边咽着口水,“头,这北燕公主还真是个绝色美人,要是我能得这么个美人……哎呦,疼,我不敢了,不敢了……” 那猥琐男人被猛得打了一下连连后退了几步。 陆今安见危险暂消这才注意到他们口中提及的北燕公主,连声追问,“各位大哥可是要抓北燕公主,可小女与公主毫无瓜葛,莫不是抓错人了?”“公主事到如今,就莫要无畏挣扎了。你若是再争吵,就莫要怪属下的鞭子不长眼了。“那领头男人边说边挥起长鞭,恶狠狠的在地上抽打了两下。 那刺耳而又尖厉的鞭声,吓得陆今安吓不由缩了缩脑袋。 她见绑匪们还一口咬定自己就是北燕公主,一时也有些恍惚,莫非是因为她与北燕公主的容貌有几分相似。 相似! 陆今安的脑海里不由浮现出方才送她花枝的明媚少女,瞧着那姑娘的穿着打扮确实显贵,莫非她就是北燕的公主,而自己就因与她有七分相似才被错掳了过来。 只是北燕国与洛平相差千里,这北燕公主是如何现身洛平的,这群人口中的宝物究为何物,而自己与之神似的容颜,难道只是巧合吗? 这接二连三的问题,让她百思不得其解,她想出声询问可被那男人又剜了一眼后,便再也不敢出声反抗。 领头男人见陆今安不再嘴硬也放松了警惕,直接一屁股瘫坐在一旁的草垛上,“公主早这般识趣多好,放心,只要迟大人肯乖乖交出宝物,自是不会伤了公主。”陆今安不知他口中的迟大人是何许人也,也不知自己还能不能活着出去,遂直接合上了双眼。 她许是太累了竟然一时睡了过去,她迷迷糊糊间听到屋外传来阵阵马蹄声。 陆今安听见有人来了,瞬时清醒了过来,死死盯着那门口,她知道这一刻她还是期盼着谢燕辞能来救她。 不过一会儿一道身影便破门而入,那男人虽是蒙着面但眉眼英气逼人,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满是阴霾之色,冰冷的让人窒息。 谢燕辞?他居然真的来了! 陆今安见了那熟悉的背影,心中一阵狂喜。她着急得想挣脱开手上的绳子,可任凭她怎么使劲都解不开,纤细白嫩的胳膊上瞬间留下道道明显的红痕。那领头男人显然没有等到要等的人,气冲冲挥鞭起身,“他奶奶的,哪来的毛小子敢坏大爷的好事,兄弟们,上!” 那男人长啸一声便又纵身一跃,鞭风呼呼,宛如灵蛇,鞭梢已向谢燕辞卷去。其他绑匪一呼百应,跨步直冲向谢燕辞。 她想要大声提醒,可刚一动就被身旁一瘦小男人狠狠掐住了脖颈。 她憋红了双颊,也只勉强吐出几个字,“燕辞哥哥,小……” 谢燕辞快速向后躲闪,利落拔剑见招拆招,可他终是有些寡不敌众,难占上风。 他见陆今安的脸由红转至惨白,猛冲一回旋,直抓起那个瘦小男人的手臂,用力一拧,只听咔嚓骨裂声和男人凄厉的惨叫声,那男人便应声倒在地上。他又是抬手一挥,直接砍断柱子上的绳子。 陆今安一时松了绑便摔倒在地上,大口顺着气,那喉咙间的干涩引得她咳嗽不止,耳畔间又传来冷冽的声音。“快跑,莫回头。” 领头见他们有逃跑之势便又扑了上来,疾声高喊,“莫要让他们跑了!” 谢燕辞起身长剑挥洒,剑光如电,招招狠戾,尽展无比威势。那群人见他不好攻破,便全力奋追陆今安。 可陆今安哪是他们的对手,眼睁睁这一鞭子是躲不过了,却只见身前突然出现一道影子。 “砰!” 一声脆响,鞭子便被狠狠的挡住,鞭头上的力量顿时卸去,陆今安也得以逃脱。 陆今安抬起头来,入目的是那双熟悉的眉眼,那温柔的眼神好似在安慰着她,她想开口询问他的伤势,却发不出半句声响,只是眼泪一直不争气的往下流。 “别怕,会没事的。”谢燕辞边说边抬手替她轻柔擦泪,又强撑起身,双目猩红重新杀进人堆中,彼时陈毓率领的援兵也至,又是一阵刀剑相对激烈的厮杀。 “今安,你没事吧?”陈毓见陆今安还瘫倒在地,一脸担忧的询问着。 陆今安只觉耳边一阵轰鸣,她根本听不到旁人的声音,只是瞳孔震慑直直盯着谢燕辞那血肉模糊的背影,那一鞭直接打穿了他的里衣,一道红印下是皮开肉绽,鲜血直流的惨状。 她好无用,又害得他受伤。 “今安,今安。” 陈毓快速起身将晕厥过去的陆今安拦腰抱起,慌忙向外跑去。 谢燕辞刺完最后一剑终是扛不住得半跪于地,手中的长剑滑落,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他抬眼瞧着那面色苍白的陆今安,她今日怕是要吓坏了吧。他想要从陈毓怀中夺回陆今安,却只觉眼前一片漆黑,身体里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拼命撕扯着他,那种痛苦竟要比他后背的火辣辣疼上千倍万倍。 “燕辞哥哥不要!” 陆今安的脑海里全是谢燕辞替她挨下那一鞭的场景,还有他那血肉模糊的身影。 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响起,陆今安猛地从梦中惊醒过来。 伏在床头的陈毓也被她的哭喊声吓得险些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拍着她的肩头。 “今安莫怕,没事的,没事的。” 陆今安睁开眼睛,瞧见眼前陈毓那张温润儒雅的脸,瞬时愣住了,眼底的失落怎么都遮掩不住。 她顾不得穿鞋,直接掀被就往外跑,还没到门口便瞧见了那张心心念念的脸。陆今安见了谢燕辞直接扑到他的怀中,又想起他的伤势,这才慌忙松了手,疾声追问,“燕辞哥哥你有没有事,你的伤势如何?” “今安妹妹莫不是伤糊涂了,燕辞一直与我在百花会上,怎么会受伤呢?” 秦墨雨温柔的声音响起,陆今安这才看清她手上还揣着捧山茶花。 不可能! 她分明瞧着是谢燕辞替她结结实实挡了一下,他怎么可能同秦墨雨一直在一处。 陆今安难以置信的后退了几步瞧着一旁默不作声面无表情的谢燕辞,他这神情确实不像是受伤之人。 秦墨雨见她还是一副不信的模样,又继续笑道:“今安妹妹莫不是认错了人,是三殿下将你救回来的。” 陆今安闻声回望了一眼陈毓,他还在轻柔唤着她的名字,可她怎么都对不上陈毓的那张脸。她又转过身将手抬到眼前,顺势遮住了谢燕辞的下半张脸。 果然是他!《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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