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前，姐姐弥留之际，将六岁的女儿小伊托付给了英姐。

十六年后，小伊已经长大成人，提起往事，她为什么泪流满面？

而作为女孩的姨妈，英姐亲手抚养大了外甥女，她却为何满怀愧疚？

十六年，他们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其间发生了什么？

都说寄人篱下让人心酸，是万不得已的事，小伊寄养在姨妈家，究竟经历了怎样的伤心往事？

⒈

英姐是江西景德镇人，16年前，正在上海打工的她突然接到了姐夫的电话，说姐姐不行了，让她赶快回家。

姐姐得了乳腺癌，英姐听了很着急，她紧赶慢赶回到家中，可还是没能见上姐姐最后一面。

一家人都很伤心，悲痛之余不由想到同一个问题：姐姐的孩子怎么办？

姐姐去世了，留下一个6岁大的女儿，名叫小伊。姐夫告诉英姐，姐姐原本是想把这个女儿亲自托付给自己的妹妹，可是没来得及。

因为在英姐赶到家前，姐姐就咽气了。

孩子还小，总得有人抚养。英姐的姐夫为了给妻子治病，欠下了不少钱，他面临外出打工还债的窘境，不可能把这么小的孩子带在身边。

英姐家里只有两姐妹，姐姐从小就很疼自己，按理说替姐姐照顾孩子是义不容辞的责任，可是，英姐却犹豫了。

原因是她自己刚刚结婚，条件不是很好，最主要的是，她新婚的丈夫不想收留这个孩子。

一心只想维护自己家庭的英姐狠心拒绝了姐夫的恳求，办完姐姐的丧事后，她一个人返回了上海。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回上海没几天，姐夫竟然又找上门来了。

这个男人是真的没有办法了。他一开始想把小伊交给自己的父母，但他只有一个弟弟，弟媳妇很自私，脾气也不是很好，他怕孩子去了会受委屈。

想来想去只有英姐与孩子最亲，毕竟有一层血缘关系，万般无奈之下，他厚着脸皮把孩子送到了英姐家中。

看着英姐犹犹豫豫的表情，这个男人对小姨子郑重承诺：三年后自己一定会回来把孩子带走，平时每月也会准时寄给生活费。

想起曾经的姐妹之情，看看可怜的孩子，尽管惧怕自己的丈夫，英姐还是心软了，刚好那一天她的丈夫不在家，英姐就自作主张收下了小伊。

孩子是留下来了，可是，让她住哪里呢？

当时英姐跟公婆住在一起，房子很小，只有两室一厅，英姐买了一张小床，把小伊安排进了一个杂货间。

杂货间很小，只够放一张小床和一个小桌子。

从此很多年，这个小小的杂货间就成了小伊的栖身之所，她在这里熬过了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

⒉

丈夫回来后，看到家里多了一个孩子，心头的震怒自不必说，他把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在小伊身上。

他规定，小伊每天必须给自己提鞋，打洗脚水。

可6岁的孩子怎么能端得动一盆水？小伊只能先把洗脚的盆放到姨父跟前，然后用一个小盆子，一点一点把水倒进大盆子里，再蹲跪在地上给姨父洗脚。

她卑微得像个小女仆，每天活得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只要姨父在，小伊永远不能上桌吃饭，她只能一个人躲在厨房里吃，哪怕是过年过节，也不例外。

姨父一回家就使唤她，一不高兴，就会冲着她发脾气，甚至还会动手打她。

这些，英姐不是不知道，可是她总是选择沉默与无视，因为她一劝丈夫，丈夫就会把矛头指向她，冲她发火。

英姐觉得自己一个人在上海不容易，想要有个依靠，她不想失去丈夫，所以她选择对丈夫无条件顺从。

而且家里赚钱的主要是丈夫，虽然英姐当时在一家超市工作，也有自己的收入，可是工资太低，她不敢想像没有丈夫给家里拿钱怎么过。

夜里，英姐常常会听到小伊一个人在偷偷哭泣，每当这时，她只能小声劝小伊：“不要哭了，把你姨父吵醒了，他又要起来骂你了！”

连躲在被子里渲泄一下都得小心提防，小伊童年的生活黯淡到见不到一丝光亮。

夏天，姨父姨妈的房间里有空调，小伊的杂货间里只有一个旧电扇，夜里很多蚊子，床上经常有蟑螂、虫子……

这些，她不敢说，妈妈不在了，爸爸远在外地打工，她不知道找谁去说。

每个月，爸爸会给小伊打一次电话，每次都是三言两语。有一次，小伊实在忍不住，想告诉爸爸自己的处境，可刚开了个头，爸爸那边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懂事的小伊知道，爸爸打工也不容易，从此，她再没向父亲提过半个字。

从上小学起，小伊就是一个人上学，别的小朋友都有父母接送，她只有一个人；别的小朋友有新衣服穿，她没有；别的小朋友过年有压岁钱，她从来不敢奢望。

有一次放学，遇到下大雨，别人都有父母给送伞，小伊只能一个人冒雨跑回家。到家门口，她才发现自己忘了带钥匙，她只能找个能避雨的地方站着等姨妈回来。

幸好邻居看见了，把她拉进屋里，并拿东西给她吃。像这种情况，是小伊童年中难得遇到的温暖。

6岁的孩子，在姨妈家苦苦煎熬，实在受不了委屈的时候，小伊就想：爸爸很快就会来接自己的。

可是，她不知道，原来承诺一定会来接自己的爸爸，两年后却突然不见了，生活费再也没寄来。

英姐打电话去单位问，却被告知：这个人已经辞职了。

从此，小伊再没有听到过有关爸爸的半点消息，她彻底成了一个孤儿。

⒊

小伊到姨妈家三年后，英姐生下了一个男孩，有了自己的孩子，英姐辞了职，在家里专心带娃，经济上完全依赖丈夫。

而小伊的生活随着弟弟的出生，也越加艰难。她发现，以往对自己还算和言悦色的姨妈变了，动不动就责骂、喝斥自己。

从小弟弟出生后，小伊几乎包揽了家里所有的家务活。她每天要拖地、抹桌、洗碗，还要带小弟弟，给全家人洗衣服。

稍不满意，就会遭到姨父姨妈的责骂甚至殴打。

有一次，小伊抱着弟弟在屋里转，不小心弟弟的头碰到了柜子的尖角，弟弟大哭起来。

小伊很害怕，也很担心，她怕弟弟哪里被撞伤了。这时姨妈听到哭声走了进来，接过弟弟，狠狠推了小伊一把，并骂道：“带个孩子都不会带，要你还有什么用？”

还有一次，小伊干活时不小心把姨父的玻璃杯子打碎了，姨父冲过来就对小伊一阵乱踢，还把她推搡出去。小伊就一直呆在门外，直到夜深姨父睡着了，姨妈才敢把她放了进来。

更让人绝望的是，老师来家访时，姨妈竟然对老师说：她的爸爸妈妈都死了！

姨妈的话让小伊失去了唯一的希望，她想爸爸，想回家。

于是她背着姨妈，跟着邻居家一个老奶奶偷偷去捡破烂，捡了好几个月，她终于攒到了一笔路费：52.5元钱。

归心似箭的小伊还未来得及高兴，就被发现了，姨妈没收了她辛苦攒下的钱，断了她的念想。

既然不能好好待孩子，为什么不让她回家？当被问及这个问题时，英姐说：“回去也没人收留她，她最终还是要被送回来的。”

那时的小伊，已经10岁了，能够做很多事了，在家里是一个好帮手，姨妈也舍不得让她走。

家里有一个免费的保姆，谁又舍得放她离开呢？

据英姐说，自从小伊来到这个家，他们夫妻就大吵小吵不断，很多矛盾都是因为小伊。

所以姨妈一边舍不得她，一边恨着她，一边使唤着她，一边拿她出气。

⒋

小伊就像一棵孤独的小草，在风雨中摇摇晃晃长大。

转眼，她高中毕业了，因为发挥失常，本来成绩还算可以的她高考落榜了。

她想复读，可是姨妈不让。那时候姨父已经失了业，每天只知道喝酒骂人，不去想办法找工作，家里经济很困难。

姨妈家还有个弟弟在上学，小伊只得辍学，出去打工。

找工作的过程艰难又漫长，很多公司都要求有大学文凭，小伊找了很长时间，才找到了一份行政前台的工作，一开始每月工资2500元，后来涨到了3000多。

有了工作的小伊终于可以支配自己的部分生活了，她首先就是给自己买最爱吃的苹果，从小到大，她都没正儿八经吃过一个苹果。

在姨妈家，吃零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每次家里来了客人，都是小伊端茶递水切水果，可是她永远轮不到吃。

嘴馋的她只能偷偷躲着人，把果核上残留的果肉小心地一点一点啃干净，在她的记忆中，苹果是人间最美的味道。

按理说，挣了钱的小伊完全可以搬出去租房住，逃离那个多年让她窒息的家，可是她没有，姨妈也不允许她这么做。

每个月3000来块钱，她要拿出2000块给姨妈补贴家用，现在的姨妈，经济上已经离不开小伊了。

尽管英姐一味忍让、将就，男人还是背叛了她，有了外遇，嗑嗑绊绊的婚姻最终还是走到了尽头。

有一段时间，因为争夺儿子的抚养权，英姐与丈夫闹得不可开交，她焦头烂耳，情绪很差，她甚至把自己不得不离婚的过错归咎于小伊。

在英姐的逻辑里，如果小伊不来到自己家里，自己就不会与丈夫有这么多矛盾隔阂，丈夫也不可能去外面找女人。

小伊也很着急，她把姨妈的事告诉同事，同事告诉她：可以去找律师，孩子的父亲没有工作，不具备照管孩子的条件，姨妈完全可以争取到抚养权。

小伊在同事的指点下，专门上网查了关于孩子抚养权的相关法律知识，并帮姨妈联系到了一个律师。

姨父自己没有工作又没钱，他最后妥协了，答应放弃孩子，与妻子离了婚。

没有了姨父的家，小伊和姨妈的关系逐渐亲近了一些，姨妈对她的态度也好转了不少，因为她突然发现，这个在自己家里一直受气的小女孩已经长大了，能给自己挡风遮雨了。

这个既像女儿又像保姆的外甥女，成了英姐在异乡唯一的情感和金钱支撑。她不年轻了，儿子还小，以后的事很难说。

不久，英姐发现自己的左腋处老是疼，想到自己的姐姐曾经因乳腺癌而去世，英姐害怕了，她忐忑不安，又不敢去医院检查。

后来还是小伊硬拉着姨妈去了医院，检查结果是生一个肿瘤，所幸是良性的，但需要开刀。

姨妈住院期间，小伊特意请了假，她既要在医院照顾姨妈，还要回家照顾弟弟，每天来回跑，做好饭送到医院，一口一口喂给姨妈吃。

小伊的细心得到了众人的夸奖，同病房的人都很羡慕英姐，说：“你养了个好女儿！”

这样的话像鞭子一样抽打在英姐身上，想想16年来对外甥女的刻薄，她泣不成声，后悔自己醒悟太晚，一直相信那个男人，愧对小伊。

她终于放下面子，面对观众，向小伊说出了一声“对不起”！

后记：

人在高处时，总是会无意识地践踏欺凌弱者，无视弱者的生命状态与自尊，这或者就是人性。只有真正善良的人，才会克服这种生物本性，自觉自愿地去包纳弱小，爱护帮助弱小。

文中的英姐把错误主要归于自己的丈夫，认为是丈夫的原因，才导致自己对姐姐的女儿不好，其实究其原因，她内心深处，何尝没有一种趋利避害的心理？

虽然说再多的对不起，也无法弥补小伊这么多年受尽的委屈，但人性回归的那一刻，也会让人感到冰冷的世间依然有一丝温暖。

英姐像我们大多数人一样，有自私，有功利，对人内外有别，但她还算是个能守住底线的人，每每关键时刻就闪现出最初的善良，比如丈夫不在时让小伊上桌吃饭，比如深夜偷偷把小伊拉进家……

当问及小伊这些年恨不恨姨妈，小伊说，其实这些年，她早已把姨妈当成了自己的亲妈，她很感激姨妈没有抛弃自己，给了无依无靠的自己一个家。

这个小女孩，虽然涉世不深，却有一颗坚韧忍耐的心，她经历的伤痛可能需要一辈子去忘记治愈，但她以德报怨的善良确实让人钦佩。

每个人的成长都会经历一些意外，只愿我们每个人，在历经磨难之后，仍然能保持一颗乐观向上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