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临沂市,2014 年,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在邻里间传开——那个被大家称赞多年的“好人”李中超,被依法批捕了。
仿佛平静的湖面投入一颗巨石,顿时激起了层层涟漪,人们的心中充满了困惑与不解。
审讯室里,李中超静静地坐着,他眼神复杂,其中有悔恨,也有解脱,更多的,是对过去岁月的无尽感慨。
随着他的叙述,一段长达十三年的故事,逐渐在人们眼前展开。
⒈
故事要从2001年那个看似平常的午后说起。那时的李中超,正处于人生的低谷。
曾经,他在临西二路有着自己的润滑油生意,他每日辛勤经营着自己的小生意,和妻子一起规划着美好未来。
然而,命运却跟他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1999年,李中超被确诊患有无精症,他的婚姻走向了破裂。
妻子离他而去,曾经温馨的小家变得冷冷清清,生意也在他的无心经营下逐渐凋零,最终没了。
李中超整个人变得颓废起来,时常借酒消愁。邻居王大成常常劝慰他。
王大成比他大7岁,在临沂市肉联厂上班,是个热情爽朗的人。两家住对门,平日里关系极好,两个男人相处得如同亲兄弟。
王大成在1990年与林丽结婚,第二年他们有了儿子周周。在李中超失意的同时,王大成的家庭也同样起了波澜。
2001年初,王大成发现妻子林丽跟单位里一个新同事关系暧昧,两人还瞒着他,一起结伴去青岛游玩。
这件事在公司闹得沸沸扬扬,王大成受不了同事的眼光,最终选择了辞职。他打算开一家饭店,重新开始生活,于是四处筹钱。
2001年4月13日,王大成从一个老乡手里借到了35万。为表达感激,当天,他拉着这位老乡,并邀了几个亲戚一起去饭店吃饭。
这天下午,李中超午睡醒来,听到对门王大成家传来阵阵呻吟声。他推开门,看到王大成醉倒在地板上,屋子里满是酒气。
原来,王大成在酒桌上喝醉了,强撑着回到家后,就倒在地上,什么也不知道了。
李中超看见在离王大成不远处,有一个鼓鼓的纸袋子。出于好奇,他拿起了纸袋,却惊讶地发现里面装满了崭新的百元大钞。
那一瞬间,他的心跳陡然加快,一个邪恶的念头在脑海中闪过。他轻轻晃了晃王大成,见他毫无反应,便鬼使神差地将纸袋拿回了自己家。
数着那整整35万元,李中超的手有些发抖。这么多钱,足够让他下半辈子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了。
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他最终选择了将这笔钱藏起来。他在家里来回踱步,最终他把洗衣机拆开,将钱连信封一起藏在了洗衣机内壁。
当天晚上,林丽回家。王大成酒醒后发现钱不见了,就问妻子看到没?林丽说不知道。
这钱是他好不容易借来的创业资金,年息是10%。林丽听说后,也很焦急,夫妻俩以为是在路上丢了,立刻出门去找。
他们沿着王大成回家的路线,反复寻找,还询问了邻居,甚至报了警,但都没有结果。
在焦虑中,王大成怀疑上了妻子,认为是她有外心,偷拿了。夫妻俩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那一夜,争吵声在楼道里回荡。李中超在自己的房间里,紧张得手心冒汗。他想把钱送回去,但又不敢,他怕丢人,也怕坐牢。
⒉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让他没有想到的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第二天早上,王大成家传来刺鼻的煤气味。李中超被邻居叫醒,他惊慌失措地拨打了 120和110,并通知了王大成的父亲。
当警方打开房门时,林丽已经死亡,脖子上有着深深的掐痕,王大成则煤气中毒,陷入了昏迷。
送医院抢救后,王大成虽保住了性命,但却成了一个植物人。警方认定,两人在争执中,王大成掐死了妻子,然后打开煤气自杀。
看着兄弟曾经幸福的家庭支离破碎,李中超心中既痛苦与自责:没想到自己的一念之差,会造成这样的恶果!
李中超仿佛被一座沉重的大山压住,愧疚如影随形。
他无数次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辗转反侧,但始终没有勇气说出真相。他害怕面对法律的制裁,更害怕遭人唾弃。
在王大成家遭遇变故后,李中超以好友加兄弟的名义,开始主动承担起照顾王大成和周周的责任。
10岁的周周在临沂市第五小学读书,爸妈出事后,爷爷要照顾爸爸,还要处理妈妈的后事,李中超便把周周接到了自己家,每天为他准备饭菜。
他还和王大成的父亲一起,将王大成从医院接回了家。王父腿脚不灵便,李中超便承担起了照顾王大成的重担,翻身、洗澡、买菜等事情都由他来做。
2001年6月,临沂市中级人民法院对王大成的案件作出一审判决,判处他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王父没有上诉,他为儿子办理了监外执行手续。在处理这些事情的过程中,李中超一直陪在王父身边。
他当着林丽父母的面表态,会好好照顾周周,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儿子。反正自己也不会生,就当白捡了个儿子。
林家感激不尽,为了外孙能有人好好照管,不敢再提别的要求。借钱那个老乡,见王家这个情况,也没有登门来索款。
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残的残,生活成了问题,最后,李中超决定把钱存起来,自己出去做点小生意,维持两家人的生计。
得知弟弟“接管了”邻居家的烂摊子,李中超的哥哥专程从老家赶来劝他,但李中超不听劝。
他把偷来的钱分两次存入银行,然后买了一辆三轮车,做起了水果小贩。
每天凌晨三点半,当整个城市还沉浸在梦乡之中,他就要赶到10公里外的批发市场进水果,然后顺路买菜,回来做早饭,送周周上学。
下午三点卖完水果后,他又要赶紧回家照顾王大成,再给周周做晚饭。生活虽然辛苦,但他却渐渐习惯了这种忙碌的日子。
⒊
周周的身体一直不太好,每个冬天都会得肺炎。
2001年冬天,周周病了半个多月才退烧痊愈,花了2万元医药费。李中超只能动用那笔偷来的钱,他谎称是自己离婚前的存款。
在接下来的几年里,王大成的身体状况不断恶化,多次住院,父子俩的医疗费用让那 35万元逐渐见底。
2006年1月,王大成的父亲突患脑溢血昏迷。李中超请了个临时保姆照顾王大成,自己则像亲生儿子一样在医院照顾王父,直到他去世。
大家都说他是个好人,社区准备推荐他去参加临沂好人的评选,李中超说了好一通话,苦苦哀求,才算推掉。
对于周围人的赞美,他也不敢接受,因为内心那个秘密,那些称赞的话语在他听来,仿佛是对他的一种嘲讽。
2006年7月,周周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临沂市第一中学。李中超感到无比欣慰,他觉得自己的付出没有白费。
在与周周相处的过程中,他的心态也在慢慢发生变化。一开始,他只是出于愧疚而照顾周周,但渐渐地,他真的把周周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见他一直单身,2008年,有好心人给他介绍了一个对象。
对方是个离异女人,没有孩子。两人见面后感觉都不错,但当李中超说出自己要照顾王家的情况后,女方选择了离开。
之后又有过几次这样类似的经历,李中超逐渐打消了成家的想法,决定一个人继续过下去。
2009 年,周周考入了北京理工大学。李中超心中充满了感慨,他觉得自己的罪孽在周周的成长中得到了一些减轻。
送周周去北京上学后,王大成又一次生病住院,这次是胸膜炎。经过这次治疗,那35 万元终于全部花光了。
李中超不得不重新拾起老本行,做起了润滑油生意。但市场行情并不好,收益仅够维持生活。
2013 年,周周大学毕业,进入了瑞士驻北京的诺晨公司工作,月薪1.5万元。他还交了女朋友,是同届校友。
周周在电话中告诉李中超,等他稳定下来,就会接他和爸爸去北京。李中超听着这些话,泪水模糊了双眼。
2014年春节,周周带着女友回到了临沂。整个年间,他们都不让李中超做事,而由他们自己亲自照顾爸爸。
甚至,他们还去婚介所登记,想给“李叔”找个伴。
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过完年,两个年轻人回了北京。李中超照样过着按部就班的生活,一边照顾王大成,一边维持着不景气的生意。
2月16日晚上,王大成突然面色青紫,喘不过气来。李中超急忙将他送到医院,但最终王大成还是因多器官衰竭去世了。
⒋
得知父亲去世的消息,周周没有感到意外,因为他春节时就看过检查单,早有意料。
他马上赶回临沂给父亲办后事。送完殡,他拉着李中超的手说:“叔,你终于能好好歇歇了。”
可因为王大成的离去,让李中超的内心再次陷入了深深的挣扎。那些被他深埋心底的秘密和愧疚,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这么多年,那个蛰伏的秘密都一直在拷问着他的灵魂,无论他为王家人做了什么,都无法减轻他的愧疚。
他害怕跟王大成单独一起,跟周周在一起,他也很少直视孩子的眼睛。
午夜惊梦时,他无数次闪过去自首的念头,可一想到自己进去后,王大成没人照顾,周周也没人抚养,他又胆怯了。
如今,家里只剩他一人,他开始频繁地梦到王大成。有好几次,他看到王大成似乎在质问他什么。
他的身体也开始出现问题,被诊断出患有冠心病合并高血压。他知道,自己的时间可能不多了,如果再不说出真相,他将永远无法安心。
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李中超决定试探一下周周的态度。他打电话给周周,说有个亲戚盗窃他人财物,现在想自首,问周周该怎么办。
周周毫不犹豫地说,应该去自首,这样才能心安理得地重新做人。周周的话像一把利剑,刺痛了李中超的心。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2014年4月7日上午,李中超再次感到胸闷难忍,心绞痛剧烈发作。在被抢救的过程中,他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如果就这样死去,将带着愧疚离开人世。
三个小时后,他脱离了危险。那一刻,他不再犹豫,拨打了110,说出了十三年前的罪行。
在等待警察到来的过程中,他给周周写了一封信,表达了自己的悔恨与愧疚。
当真相大白于天下,周周一开始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的心中又痛又恨,毕竟父母的离去都与李中超有关。
但当他回忆起这些年与李中超相依为命的日子,想起他的付出与关爱,他又渐渐释然了。他和女友商量后,决定原谅李中超。
在女友的陪同下,他回临沂,递交了谅解书,请求司法机关能够酌情轻判李中超。
漫长的十三年里,李中超从一个一念之差的罪人,变成了一个默默赎罪的“好人”。他就像一个苦行僧,默默地用自己的行动来弥补自己的过错。
他用自己的青春和汗水,试图弥补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虽然他的行为不能改变过去的悲剧,但他的赎罪之路,却让人们看到了人性中复杂而又美好的一面。
在法律的制裁面前,他没有逃避,而是选择了勇敢地面对。这是一段关于罪与罚、愧疚与救赎的故事,它在人们的心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记,让人们思考着人性、道德与法律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