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武陟东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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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8年1月，福建泉州的一所妓院门口，热闹非凡，一个彪形大汉在这里快活之后走人，被妓女抱住了大腿。

妓院打手出来呵斥，那大汉说：“我们当兵的出来快活，从来不给钱！”

此言一出，引起围观者纷纷议论。

“不可能是，人家队伍上有纪律。”

“我看这也蹊跷，真是当兵的，哪会主动亮身份？”

人家正议论着呢，几个妓院的打手扑了上来，向大汉发起围攻。

那个大汉拳打脚踢，不一会儿，那些打手躺了一地。

大汉见状，冷笑一声，然后迈腿就走。

正在这时候，现场响起一声炸雷：“站住！”

人们循声望去，只见从人群中出来一个20多岁的精瘦小伙，伸手拦住那大汉去路。

小伙子身后，还跟着几个身材魁梧的汉子，个个怒目圆睁。大汉见势不妙，拔腿就跑，是说时迟那时快，小伙子一个扫堂腿汉子来了嘴啃泥。

小伙子的同行者一拥而上，将其制服，摁倒在地。

小伙子一脚踩到汉子背上，厉声说：“说，你是哪个部分的，不许说假话，不然拧掉你的脑袋。”

“大爷饶命，我说实话，我不是红军。”

“那你是何方神圣？”

“我是239旅的。”

此言一出，围观者哗然，纷纷骂这个汉子不地道。

问题来了，239旅是谁的部队？

原来，1936年10月西安事变发生后，蒋氏被迫停止内战，联合抗日。

根据组织的安排，闽中工委在1938年8月行动起来，通过多种渠道，跟蒋氏的地方当局接触。

我方提出“合作抗日”的倡议，莆田地方当局对此表示赞同。

之后，双方开始接触，就闵中游击队改编的具体事宜进行谈判。

谈判进展并不顺利，双方矛盾的焦点，集中在部队的番号问题，也就是游击队应该归谁领导。

我方坚持红军游击队应该建制独立，原有负责人职务不动，保持我方对游击队的全面领导。

而蒋军方面，坚持游击队应该改编为国民革命军陆军第80师独立大队，并且要下山，移驻莆田广化寺。

经过三轮艰苦的谈判，双方达成合作抗日的框架协议，我方同意了蒋军提出的方案。

也就是说，改编后的游击队要服从蒋军80师的指挥，这跟八路军、新四军的情况截然不同。

闽中特委为何同意这么做？

一个原因是，当时日军计划向福建发动进攻，风声很紧。

【新四军资料图】

闽中工委掌握的信息不全面，以为日寇随时都入侵福建，整个福建的汉奸都可能会做内应，这次如果下山，老百姓就不会再支持我们，闽中游击队就面临严重困难。

因此，特委未严格执行上级的精神，同意将闽中红军游击队300多人改编为国民革命军陆军第80师独立大队。

名义上，游击队负责人刘突军和杨采衡分别任正、副大队长，但部队就要听80师的调动。

闽中红军游击队改编为国民革命军之后，蒋军地方当局得寸进尺，一场阴谋正在酝酿，目的是彻底吞并这支红军游击队。

一场生死较量，由此拉开帷幕。

【莆田广化寺】

敌人不仅背信弃义，还出于恐惧。

原来，我游击队接受改编之后，部队移驻莆田广化寺。

游击队善于做群众工作，立即走上街头进行抗日宣传，老百姓的积极性被调动起来，大家积极踊跃表示要报名参军。

蒋军一看慌了，他们征兵的时候，老百姓像躲避瘟神一样躲着，红军一声号召，大家争先恐后。红军的号召力太厉害了，长此以往，这还了得？

因此，80师师长钱东亮产生了吃掉这支部队的想法。

他对独立大队负责人说，现在金门沦陷、闽南危急，部队需要立即开往泉州。

而驻防泉州的是80师239旅，到了那里，独立大队就像虎落平阳，处在该旅的控制之下。

是否执行80师的命令，闽中工委内部意见不一。

一种意见认为，开往泉州未尝不可，泉州是闽南的政、经和文化中心，我们是播种机，是宣传队，到了哪里都能开辟新天地。到了泉州，我们不但可以扩大影响，推动那里的抗日救亡运动，而且还可以借此机会恢复泉州地区的组织工作。

如果不执行命令，红军就会陷于被动，蒋军当局也会找到弹压的借口，造谣说闽中工委不真诚合作抗日。

另一种意见则认为，红军队伍如果远离根据地，就好比蛟龙离开大海，身不由己，等于犯了兵家之大忌。

到时候老根据地丢了，新根据建立不起来，两手空空。

闽中工委接连召开了几次会议，每次都是争执不下，谁也说服不了谁。

最终工委负责人拍板，决定赌一把，按照蒋军的意思办。

但是工委负责人还是留了一手，一是让年老体弱者回去做地方工作；二是挑选几十名年富力强，经验丰富的干部，每人配发一把手枪，留下来根据形势变化见机行事。

1937年11月18日，黎明的薄雾中，200多名干部战士踏上了去泉州的路。

一路上，大家情绪低落，谁也没有说话，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到底是福是祸。

到达泉州后，他们被安排到了承天寺。

这里古树参天，不透阳光，给人阴森森的感觉，大家的情绪更加低落。

【泉州承天寺】

看到游击队“入瓮”，80师师长钱东亮大喜，这几年他（之前担任旅长）一直在福建“围剿”这支部队，没少吃败仗，对红军恨之入骨，做梦也想吃掉。

他随即下令：“在承天寺周围布下暗哨，暗中监视独立大队的行动，不许一个人走掉！”

承天寺危机四伏，山雨欲来。

这时候，正在港岛接受任务的工委委员黄国璋听说因为蒋军背信弃义，红3团千余人被缴械（漳浦事件）之后大惊，急忙派人去阻止闽中游击队，但为时已晚。

【泉州承天寺内游击队北上抗日纪念碑】

黄国璋只好冒着生命危险，亲自出马，日夜兼程前往泉州，躲过敌人的岗哨，来到寺庙，秘密会见正副大队长刘突军、杨采衡等人，交代了两点：

一是必须保持足够的警惕，防备蒋军背信弃义，突然动手。

二是原来的工委书记刘突军已经公开，由黄国璋接任他的职务。

【杨采衡】

之后，黄国璋向省委领导张鼎丞、邓子恢和正在筹建新四军的项英汇报了闽中游击队的危险处境。

项英要求新四军军部同福建方面进行交涉，警告他们不能让漳浦事件重演。

但是，钱东亮表面上答应好好的，背地仍不死心，向驻军239旅下令加快吞并的步伐。

239旅抛出诱饵，对大队长刘突军说：“师长打算给人给枪，把独立大队扩充为一个团，提升你为上校团长。”

刘突军看出其用意，是想把部队调往浙江，就找借口说：“我们的士兵都是本地人，普通话听不懂，也不服水土，真说去外地，恐怕部队就散了。”

敌人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开始抹黑红军，为动手制造借口。

这就出现了文章开头一幕，239旅派人冒充独立大队的战士，在泉州多次抢劫、强奸、赌博、嫖妓，抹黑独立大队。

【刘突军】

刘突军和杨采衡带人到了现场，抓住了那些作恶的坏人，向群众揭穿了他们的险恶用心，敌人的阴谋再次落空。

1938年2月，新四军驻福州办事处正式成立后，刘突军大喜，他让杨采衡到福州那里，要求将独立大队直接编入新四军。

但办事处却有犹豫，说既然部队已经归蒋军管，突然再划走也不合适，等一等上级的指示再说。

之后，杨采衡又到龙岩，向省委领导张鼎丞、谭震林等再次请求编入新四军。

【张鼎丞】

张、谭心急如焚，随即与新四军军部联系，陈述了杨采衡的要求，但上级未予批准。

与此同时，蒋军当局的吞并计划在紧锣密鼓进行。

3月7日，第100军参谋长张纲、绥靖公署参谋长赵南亲自来到福州，跟师长钱东亮密谋，决定立即行动，杀掉刘突军和杨采衡，除掉独立大队这个心腹大患。

3月8日，钱东亮即赶回泉州亲自坐镇部署。

情况万分危急，刘突军再赴福州作最后努力。3月9日，刘突军去向钱东亮请假，说要福州去一趟。

钱东亮表面放行，等刘突军一走，他马上拿起电话，密令莆田驻军在途中杀掉刘突军。

3月10日，刘突军等3人来到莆田南门车站，突然一辆汽车疾驰而来，停在面前。

从车上跳下十几个蒙面大汉，不由分说将几人绑架上车，秘密杀害。

3月11日早晨7时，泉州到处都是军警，全城戒严，各交通要道全是荷枪实弹的士兵。

239旅479团突然出动，将承天寺围了个水泄不通。

9时许，独立大队被强行缴械，杨采衡被扣押，这就是轰动一时的“泉州事件”。

【项英】

在莆田的闽中工委领导人黄国璋获知消息后大惊，立即向新四军驻福州办事处作了汇报。

东南分局和新四军军部很快得到消息，将“泉州事件”电告总部。

我方立即将此事通告全国，给蒋军施压。

在强大的压力下，福建蒋军当局不得不交还独立大队的全部人员和武器。

4月23日，是闽中红军游击队官兵永生难忘的日子，在我方的努力下，蒋军派5辆大卡车将他们送到福州。

不久，这支劫后余生的部队被编入军部特务营，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敌后抗日。

由于南方各省游击队跟上级失去联系，在改编为新四军的过程中，经历了很多曲折甚至磨难，泉州事件得以顺利解决，有惊无险（刘突军等几位同志牺牲），可谓不幸中的万幸。在此事件中，黄国璋起到了重要作用，功不可没。

1，《泉州事件始末》，莆田市委党史和地方志研究室

2，《泉州抗战史话》，许晓松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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