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说我疯了？"

我挨个盯着面前的几个损友，手里的茅台瓶被我攥得死紧。茶馆里一片安静，谁也不敢接我的话。

"他娘的，今天我就疯给你们看！"

我一把推开凳子，把茅台瓶往桌上一拍："五箱！老子直接从厂里拿了五箱原厂茅台！还有二十万现金！全都给我埋地底下去！"

"德……德福，你可别冲动……"老婆追着我往外跑，一路上哭得直抽抽。

春天的太阳晒得院子暖烘烘的。我站在院子中间，看着角落那块地，手心还握着刚拿到的茅台股票。周围人都说茅台要涨，可我琢磨着，光买股票算什么本事？

得来把大的！托了好几层关系，这五箱茅台可都是最顶级的年份，市面上有钱都买不到。

"德福……"老婆看我蹲在那摆弄茅台，又开始叨叨，"你真要把这么好的酒都埋地底下？那二十万现金也一起埋？"

"傻不傻？"我回头瞪她一眼，手上还在轻轻擦着酒瓶，"你瞧瞧这酒，这两年涨得多猛？再说那二十万放银行，一年利息够买啥？埋在地底下，二十年后，够咱儿子吃三辈子……"

没等我说完，老婆直接蹲地上抹眼泪。我心里也不是滋味，过去摸摸她的头："行了，你就放心吧，这茅台可比银行的定期险实在多了。"

月黑风高的夜里，我和儿子开始挖坑。看着他挥铁锹的样子，我心里一阵得意。这小子，劲头不小。

"爸，"他突然停下来，擦擦汗，"咱这样真行吗？"

我手里正包防水布呢，头也不抬："啥不行？你爸我干啥啥不行，看市场准第一！"

把茅台一箱箱码进去的时候，我的手都是抖的。这一埋就是二十年啊，得包严实了。我让儿子打着手电，自己蹲在坑边上，一层层包好，生怕漏了哪里。

"爸，你说二十年后，这些真能值很多钱？"儿子把最后一铲土填上，还是放心不下。

我拍拍他的肩膀："你就瞧好吧！现在是有人笑话咱，可二十年后，有他们眼红的时候！"

老婆说得没错，这事确实传得挺快。不过我压根不在乎，该干啥干啥。这些年做生意，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每天早上，我都要在那块地转上几圈。春天时，我把长出的野草一根根拔掉，生怕根系长得太深。夏天下大雨，我半夜都要起来看看，担心雨水把土冲垮了。秋天落叶多，我天天扫，连片树叶都不让它们在上面积着。冬天就更不用说了，但凡下了雪，我比谁都起得早，把那块地的雪扫得干干净净。

媳妇总说我魔怔了，可我觉得这都是应该的。地底下可是埋着咱们全家的未来啊。这些年，镇上的老面馆关门了，老徐家的布店也开不下去了。可我一点都不着急，每天看着那块地，心里踏实得很。

有时候下着雨，我就站在屋檐下看着那儿发呆。两年、三年、五年……时间一天天过去，茅台的价格是节节攀升。我盘算着账，这箱多少钱，那箱多少钱，越算越是兴奋。有时候想得入神，连儿子什么时候站在我身边都不知道。

"爸，"他递给我一把伞，"干嘛不打把伞？"

我接过伞，笑着摇摇头。这小子，现在倒是懂事了。可他不知道，我巴不得时间过得再快些。每过一天，那地底下的宝贝就更值钱一分。

头几年还好，茅台价格真跟坐火箭似的往上蹿。我是越看越得意，心想这买卖真他娘的准。

儿子倒是出息，做起了生意，成天在外面跑。就是每回回家，他看那块地的眼神不太对劲。

"爸，"有次他试探着问我，"要不咱提前挖出来？"

我理都不理他："说好二十年就是二十年。你爸这辈子，说话算过数！"

可我心里也没底。茅台是真涨疯了，从几千一瓶直接奔着几十万去。我是越到后面越怕，生怕地下那堆宝贝出点啥事。

"就是这儿了！"

我死死盯着铁锹下的土地，手心全是汗。二十年，我天天经过这儿，天天跟自己说，再等等，再等等。

现在，终于等到了。

每铲一锹土，我的心跳就快一分。这二十年经历的冷眼，承受的嘲笑，挨的白眼，全都在这铲子底下。

"咚！"

铁锹撞上硬物的瞬间，我浑身的血都冲到了脑门上。

"出来了！"我扔掉铁锹，跪在地上，手指疯狂地刨着泥土。那层熟悉的防水布露出来时，我眼睛都发酸。

老婆在旁边直叫："德福，你慢点……"

我根本听不进去。二十年的等待，就在这一刻。从那年茅台刚上市，一直到现在市面上叫价几十万一瓶，我等的就是今天！

我颤抖着伸手，掀开了铁板的一角。

二十年了，就等这一刻。

我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这……这不可能！"

保险箱不见了。

我疯了似的扒开所有的防水布。茅台瓶子还在，整整齐齐地码着，可全都是空的！那二十万现金连个影子都看不见！

我盯着箱子，手脚冰凉。茅台瓶子码得整整齐齐，标签都在，可瓶子里头连个水花都看不见。那装钱的保险箱，影子都没有！

二十年，我守了整整二十年，就等着今天！可现在……

"这……"我嗓子眼发干，怎么也发不出声。

老婆慌了神，直往我身边凑："德福，德福你咋了？"

我感觉胸口一阵绞痛，眼前开始发黑。二十年的梦，就这么碎了。腿一软，我整个人朝地上栽去。

"快！快扶住他！"

"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老德头这是让刺激得不行了……"

耳边乱糟糟的，我就记得儿子的声音特别慌："爸！爸你挺住！"

等我再醒过来，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了。护士正要给我挂药，医生在一边叮嘱："病人情绪太激动，要好好休息。家属呢？让家属进来陪着。"

"我儿子呢？"我挣扎着要坐起来，"让我儿子进来！"

"德福，"老婆按住我的手，眼睛都哭肿了，"你先别动，我这就给儿子打电话。"

她哆哆嗦嗦掏出手机。我躺在那，脑子里全是那些空酒瓶。这二十年，我到底是在守着个啥？

没多久，儿子气喘吁吁跑进来。看见我躺在病床上，他脸色刷地就白了。

"爸……"

看他这样子，我心里突然"咯噔"一下。这二十年，每回经过院子，这小子的眼神就不太对劲。难道……

"爸，那个……"儿子在床边站着，脸色煞白，抠着手指头不敢看我。

"是不是你？"我死死盯着他。这会儿胸口又开始疼，但我顾不上了，"你小子干的？"

儿子咬咬牙，跪到床边上："爸，你别生气，我……"

"真是你？"我猛地坐起来，眼前一阵发黑，"你个兔崽子，这些年你眼睁睁看着我……"

老婆赶紧按住我："德福！你想不想活了？"

"爸！"儿子一把抓住我的手，眼神里满是愧疚，"那天晚上埋完没多久，我就偷偷回去了。"

"你……"

"那天躺在床上，我怎么也睡不着。"儿子声音有些发抖，"我一直在想，要是真等二十年，这些酒会不会坏掉？那二十万放在地下，万一漏水了怎么办？"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更重要的是，我看着您这些年的样子，总觉得心里难受。您是个做生意的人啊，可现在天天围着那块地转悠，跟着守财奴似的，我看得心都揪起来了……"

"住嘴！"我一把甩开他，"说！我那些茅台呢？钱呢？是不是让你给败光了？"

儿子突然抬起头，眼圈红红的："没有！爸，我拿去创业了。那天晚上，我拿着铁锹站在坑边上，手都是抖的。可我知道，如果不这么做，您这一辈子就毁在这儿了。"

"就那天晚上，我在院子里站了整整两个小时。"他的声音哽咽了，"我一遍遍给自己打气，想着您当年教我做生意的样子。您说过，机会稍纵即逝，做生意的人要敢想敢干。我就在想，您是不是被那些暴涨的价格给迷住了，忘了自己最擅长的是什么……"

我愣住了。这些年，这小子确实做起了生意，每次问他钱从哪来的，他都支支吾吾说是借的。我还琢磨着，谁会借给他这么多钱。

"那天挖完以后，我一宿没睡。"儿子继续说道，眼里闪着泪光，"就怕您发现，更怕这些东西卖不出好价钱。后来找到买家的时候，我高兴得差点哭出来。我发誓，一定要用这笔钱做出个样子来，不然真对不起您这二十年的等待。"

"那现在……"我的手开始发抖。

儿子从包里掏出一沓纸："爸，您看看这个。那天运气真的太好了，正赶上行情最好的时候。茅台厂的人都抢着要，卖了八十多万。

"八十万？"我差点背过气去，"你疯了？那茅台要是留到现在……"

"爸！"他打断我的话，"你再看看这个。"

我接过那沓纸，数字看得我眼前发晕。资产、营业额、市值……这些年，这小子是真让钱生钱了。

"你是说……"我嗓子发干。

"对，就是那二十万。"儿子眼圈更红了，"头两年，我天天睡在厂子里，就怕给你亏了。后来慢慢有了起色……"

"那你这些年，就眼睁睁看着我在院子里……"

"我也难受啊！"儿子突然哽咽起来，"你天天转悠在那块地跟前，我看着心里比刀割还难受。可要是让那些东西真埋在地下，二十年后还不知道成啥样呢……"

说着，他从包里又掏出个文件夹："爸，你再看看这个。"

我翻开一看，是公司的股份证明，上面写着我的名字。

"这是……"

"这钱本来就是您的，"儿子擦擦眼睛，"我就是个保管员。您不也说，做生意要有魄力吗？我就是跟您学的。"

我躺在床上，一时不知道该说啥好。这些年，我守着那块地，就盼着有朝一日能让所有人大吃一惊。可真正让人吃惊的，却是我这个儿子。

"对了，"儿子突然想起什么，"那天埋茅台的时候，我留了一箱，一直藏着。跟那天一模一样的，一瓶没动。"

我眨眨眼睛，突然觉得有点发酸。

"你小子……"我想骂他两句，可嗓子眼怎么也发不出声。

老婆在一边抹眼泪："德福，你就别怪他了。这不都是好事吗？"

我叹口气，看着儿子："那箱茅台呢？"

"在公司保险库里。"儿子终于露出点笑模样，"等你身体好了，咱爷俩好好尝尝。"

我望着天花板，心里五味杂陈。那些年，我以为自己在守着一笔惊天的财富，可真正的财富，却是我这个臭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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