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悔悟》
鬼门关走了一遭，江知栩突然就悔悟了。
他和那个小情人断了联系，决定回归家庭。
可就在他宣布住回家里要和我好好过日子那天，我平静地拿出了离婚协议。
他不解。
他出轨闹得最凶那年，我也没同意在离婚协议上签字。
我淡淡开口：「元宝不喜欢你的味道。」
元宝是我养的狗。
他觉得我疯了。
可我知道，我从未如此清醒……
1
江知栩出院后，特地拍下了一条稀世海蓝宝，选在我们周年纪念这天送给我。
这曾是他对我的许诺。
只是晚了五年。
这五年，他留宿在其他女人的*上夜夜笙歌，我们的感情从隔阂到破裂，如今已经到了坐在长桌两端相对无言。
闹得最凶的时候，我们用最恶毒的话咒骂彼此，哪怕是在镜头前也毫不掩饰对彼此的厌恶。
但是现在，分居五年的男人重拾深情，主动走到我面前，要亲手给我戴上项链。
皮肤相触的那一刻，陌生的手感让我下意识避开，眼底升起的戒备也让男人的动作僵在原地。
江知栩眸色愠了几分，却很快恢复温柔，将项链放在桌上，坐回了原位。
「我已经和秦晴断了。」
他解释。
灯光昏暗，长桌后，他眸色温沉，熨帖的高定西服将他衬得越发矜贵，也难怪年过三十，已婚多年，却还被京圈名媛争相爱慕。
江知栩很好看。
一如当年。
那时公司刚上市，他在京圈初崭头角，只要是宴会，便会有无数名媛投来橄榄枝。
可他每次都寒着脸，一脸生人勿近，直到我出现，他会不顾众人的目光义无反顾走向我，牵起我的手，宣告主权。
「这是我的妻子，孟棠。」
我们曾是圈内模范夫妻，我陪他度过最艰难的岁月，他也没有辜负我的深情，公司房产尽数归我名下。
他会因为别人一句调侃中断多年的合作，也会因为我的一句思乡，一掷千金造出人工雪景。
最恩爱的那几年，我是京圈所有名媛羡慕嫉妒的对象。
可惜，恩爱抵不过岁月。
许知栩这么深情的男人还是出轨了别人。
我回神，听到他的话，并不意外。
三个月前，他带秦晴去雪山攀岩意外遭遇雪难，危机之时，秦晴却抛下他先行逃开。
许知栩独自被困在山上一天一夜，找到时候已经接近失温……
「九死一生，我才明白一些道理，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我已经吩咐助理收拾行李，明天就搬回来。」
「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
他表情很真诚。
就像是当年央求我把名下财产转回给他去做第一轮融资时那样，我也义无反顾地支持相信。
可没多过久，我就在他的手机里面看到了他和秦晴的亲密照……
最痛苦那些年，我曾幻想过，有一天江知栩回头，我们旧事不提，继续携手。
而现在，我只是平静地拿出了准备好的离婚协议。
「江知栩，我们离婚吧。」
2
江知栩的表情精彩纷呈。
错愕迷惘难以置信。
毕竟闹得最凶的那些年，他开出天价赡养费，愿意割舍大半家产，我也没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
所以现在，面对我递过去的离婚协议，他足足反应了几分钟才苦涩一笑：
「孟棠，我们相知相恋爱二十年。」
我们是青梅竹马，相知相恋相守，在秦晴没有出现之前，我们认定了是彼此的唯一。
而刚发现他出轨，他也诚恳悔悟，跪在我面前，发誓只是逢场作戏。
可在我一次次抓包，一次次歇斯底里要求他和秦晴断了的时候，他终于不耐烦：
「你去看看，我们这个圈子，谁不是身后几个女人，孟棠，你已经不年轻了，人要知足，你要接受不了，我们就离婚。」
那一刻，我才知道，他早已经做好了和我离婚的打算。
我崩溃大闹，砸了我们住了五年的家，去他的公司大吵大闹，在所有亲朋好友面前公布他的罪行。
连秦晴都没放过。
我把他们的聊天记录印成传单在大街上派发。
江知栩骂我疯子，连夜搬出了别墅，公开和秦晴出双入对。
他送秦晴车，我就砸了车，送房子，我就砸房子，他带着秦晴出席晚宴，我盛妆杀过去，在众目睽睽下，闹得江知栩下不来台。
有朋友劝我离婚。
他们说，当婚姻只剩下折磨，不如早点放手解脱。
但女人天生有胜负欲。
我不甘心，硬生生拖着……
「孟棠，我不明白，那些年你都不愿意，现在……却要离婚？」
江知栩就差没有把「你是不是有病」说出来，脸色也带上愠色，深吸一口气，他还是放下身段，重新走到我面前，单膝跪在我面前。
他从怀里拿出了一枚戒指。
和我们结婚时那枚一模一样，连戒圈上刻着我和她姓氏首字母这样的细节都一比一还原。
但终究不是之前的那枚。
因为之前的那枚至今还留在巴厘岛的海底，那年他带着秦晴度假被我抓奸，大吵一架我情绪失控跳了海。
虽然被及时救起，但是戒指却脱落。
就像是一种预告。
我和他的感情，也再回不来。
我看着他虔诚举起的戒指，早已经没有第一次被求婚时的感动，那时他也几番哽咽，最后我俩都哭得泣不成声……
「孟棠，就当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他目光深情，言辞诚恳。
我面无表情，把钢笔拿给他：「签字吧。」
「孟棠！」
江知栩恼羞成怒，「蹭」地站了起来：「我和秦晴那几年你你都不愿意离婚，现在却要离婚……」
「就算是闹情绪，我也已经给足了你台阶。」
「你为什么非要跟我离婚！」
江知栩有些破防。
我静静看着，想了想，给出了一个让他出乎意料的答案：
「因为元宝不喜欢你的味道。」
元宝是我养的狗，也是治愈犬，被确证抑郁症天天想自杀的那些日子，是它陪着我，度过那段黑暗。
江知栩又愣住，想了想，脸上彻底青黑，咬牙切齿：「就为了个畜生？」
「元宝不是畜生。」
我有些生气。
这些年在别墅，元宝时时刻刻陪着我，对于我而言，不是宠物，是家人。
是比江知栩还要重要的家人。
不过这些我不想和江知栩解释，把离婚协议书往他的面前推了推，说：「我已经签好了，你之前不一直想离婚吗？」
江知栩语塞。
之前他无数次想离婚，但是那是以前。
被困在雪山投路无门的时候，他脑子里不断浮现地是和孟棠的过去。
十八岁的孟棠倔强地拉着他的手，对他说这个世界总有人会在乎你。
第一次创业被骗，孟棠抱着他的脖子，对他说至少他还没有弄丢这个世界最重要的东西……
那个时候，他们真的很相爱。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乏了。
结婚后，孟棠不工作，一心一意想给他生个女儿，开始各种寻医问药，甚至一次次拉着他求神问佛。
她开始不断喝中药，打排卵针。
他看着她身形逐渐臃肿，原本平坦的小腹上一个又一个青紫的针孔，扑上来，浑身都泛着酸腐的中药味。
她变了。
他也变了。
他不再觉得她的娇嗔可爱，也不觉得她穿粉色娇嫩，看着她眼尾逐渐泛起的细纹，本能地排斥。
他知道这么想不对。
孟棠是他的妻子，他对她有责任，压抑着情绪，一直到他和朋友谈心，朋友对此不屑一顾：
「照顾妻子的责任和享受情人的快感冲突吗？」
「你给了她名分和优渥的生活，为什么还要压抑自己的天性？」
他茅塞顿开。
之前几次出轨，他都严防死守。
确实，他享受到了肾上腺素带来的愉悦，且因为心虚，对孟棠也更温柔体贴。
可渐渐地，他不满足这种偷偷摸摸。
他想要试探孟棠的底线。
所以他做好了一切准备后，让她知道了秦晴。
江知栩并不觉得自己多爱秦晴，也不是只有秦晴一个女人，所以秦晴抛下自己逃生的时候，他难过，却不悲戚。
但是在接近死亡的前一刻，他顿悟，阅尽千帆，到最后的最后，他惦记的，还是只有十五岁就相识的孟棠……
他想好好过日子。
可孟棠却要离开。
3
江知栩还是签了字。
临走的时候，他阴着脸呛我：「孟棠，你真的是疯了！这么好的机会，你却不珍惜！」
疯了吗？
我看着已经签好双方名字的离婚协议，却觉得我现在才开始清醒。
……
我和江知栩离婚的事情传出去，朋友仍然不理解我。
「那个时候死活不愿意离婚，现在人和外面都断了，你非要离婚？孟棠，你到底怎么想的？」
朋友劝我考虑清楚，建议我和江知栩服软。
而我蹲在院子里专心给元宝梳狗毛，头也不抬：「我也想和他断了。」
协议交给律师，很快就通知我俩去民政局。
4
我去的那天，江知栩带了一个女孩。
不是秦晴，看起来像个年轻的大学生，坐在江知栩的迈凯伦里面，看我的时候，眼神还带着局促和惶恐。
她怕我。
毕竟我凶名在外，秦晴跟江知栩这些年，在京城的名声也烂透了，小三的名号从大学传到了小学母校。
如果放在以前，我一定会冲上前把人拽下来，干脆利落给两个耳光，用这个世界上最难听的话咒骂他们。
可现在我只是淡淡看了一眼，收回目光对江知栩说：「证件都带好了吧？我们速战速决，不耽误你约会。」
江知栩挂了脸，手里夹着的烟都断了两截。
「孟棠，你就一点都不在乎了？」
他质问我，眼眶隐隐发红。
我在乎过。
十五岁的时候，我因为他收到别的女孩的情书哭了很久。
十八岁的时候，他被他爸原配赶出家门，我不顾还在吊水的身体冲出医院顶着大雨找他一夜。
二十五岁发现他出轨，我歇斯底里质问，又哭又吐，后还是拽着他，跟他说我愿意既往不咎……
直到某次，我抑郁症发作，站在天台上给他打电话，威胁他回来却被他拒绝。
「孟棠，这种把戏玩够了吗？你以为我们是小年轻演电影呢？」
「你今天跳下去，影响的只有公司的股价。」
那时我才意识到，我在乎的男人早已经对我没了一点感情，我以为会痛苦，可却觉得解脱。
既然这个世界没人爱我，跳下去，一了百了……
回神，我坦荡对上江知栩因盛怒而有些狰狞的脸，扯唇：「江知栩，这个社会，谁离了谁，都能过的。」
4
离婚冷静期三十天。
期间对方律师恳请我保密。
我和江知栩都属于公众人物，媒体记者闻风而动，到时候乱传势必会影响公司股价。
我想了想，多要了城东那两块地。
「孟棠，你 du 的心里只有钱了是不是，公司也是你的心血。」
得知我的要求，坐在律师身侧的江知栩忍不住开口，紧握的拳心显出了他此刻的不耐。
公司刚成立的时候，整个公司只有我和他两个人，每一个桌子，每一把椅子都是我去旧货市场一遍遍淘回来的。
后来公司发展，我也是尽心尽力，辞去了自己的工作，为公司跑市场，拉资源，在饭局上喝得胃出血送进医院。
那次我在病房里醒来，他就坐在我旁边，紧紧地握着我的手，眼眶通红：「为什么要这么拼……」
我安慰他：「公司就像是我们俩的孩子，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好？」
抱着这个信念，我们的公司终于上市。
可后来，我这个老板娘，每次去公司也必须要和其他人一样预约。
江知栩说，公司有制度，一视同仁。
我信了。
一直到我在休息区看到秦晴大摇大摆走进公司闸机，被前台热情恭敬的迎进去……
现在，我面对江知栩的质问，平静地回了一句。
「早就不是了。」
在他骗走我名下股份的时候，阻止我进门的时候，他的一切都与我无关。
5
离婚后，我没有呼朋唤友庆祝单身。
而是买了机票，带着元宝回了一趟老家。
也是江知栩的老家。
只是从我们去京都后，我俩都再没有回来过，哪怕是清明扫墓。
他们母子搬到我们巷子的时候，名声非常难听。
小三的儿子，荡妇的野种。
江知栩是非婚生子，而我父母早亡，跟着姥姥相依为命，差不多的原生家庭，让我俩很轻易走到一起，报团取暖。
一次放学回来，巷子里的孩子看到我们就开始嘲笑，说小三的野种配没爹娘的灾星是天生一对。
那个时候的我，面对恶意根本不知道如何应对，只能委屈的不停掉眼泪。
而江知栩却突然松开我的手，和他们扭打在一起。
十岁的他就像是一头发狠的小兽，可结果却是鼻青脸肿，还被全巷子的家长围堵在门口，指着他和他妈教训。
「我们让你住进来，已经是网开一面了，你也不知道你们是什么身份，不安分守己，还到处惹事！」
「你看看你儿子把我儿子打的！真的没爹的孩子没人教！」
江知栩的妈妈是个柔弱的女人，面对指责，只能紧紧地护着江知栩，捂着他的耳朵，一遍遍的跟他们道歉。
她按住江知栩几次向前的冲动。
我站在隔壁，见状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突然冲上前，大声叫嚷：「你们孩子有爸妈教养，还不是骂我是没爹娘的灾星！」
我爸是消防员，一次出警，用生命保下了这条巷子，我妈受不了打击生下我就郁郁而终，所以巷子里的人都对我和姥姥面上尊敬。
现在听我这么一嚎，所有人脸上都挂不住。
我自扯伤疤，换来了一时的安宁。
只是从那以后，整个巷子的孩子都孤立我和江知栩。
十二岁的江知栩说：「棠棠，我不在乎，只要这个世界有你，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
可二十七岁的江知栩说：「孟棠，离婚对你我都好。」
……
家乡没什么变化。
老巷子升级改造，保留了原本的古朴，拓展成商业区，里面没有了住家，取而代替的是一栋栋商铺。
我逛了逛，找了一间糖水铺坐下。
老板听我口音，问了一句是不是京都来的。
我点了点头。
「京都好哎，你可不知道，京都现在的大富豪江知栩，那就是从我们这个巷子出去的，她老婆也是我们这里人，两人青梅竹马，感情从小就好……」
「我们这个巷子，就是他为了老婆孟棠买下改造，还特地取名棠巷。」
「所以说，爱老婆的人会发达，这句话一点都没错。」
老板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我接过糖水一言不发。
加了蜂蜜的糖水应该很甜，可是我尝了一口，却满腔苦涩，轻轻地扯了一下唇角，轻叹道：
「这么巧，我也叫孟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