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梁县城内有位名叫周平的秀才,此人学富五车,才华横溢,在当地可谓是家喻户晓的大才子,只可惜家境贫寒,生活困顿。就连住的房子也已经破败不堪,墙壁上的裂缝犹如岁月的皱纹,纵横交错;每逢下雨,屋内便滴滴答答地漏个不停。有时刮大风,都担心房子随时都会被坍塌。
他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便因病去世,是她母亲含辛茹苦将他一点点拉扯长大。如今周平已经二十六岁,正值风华正茂的年纪。可因为家境贫寒,始终没有人愿意前来提亲,母亲看着村里与他同龄的青年都已经结婚生子,而周平却形单影只,母亲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中,因此总是唉声叹气,长期的焦虑让她身体每况日下,一年到头总是病殃殃的。
几年后,母亲由于长久以来对儿子婚姻大事忧思过度,身体终究不堪重负,被一场重病击倒,不久便离开了人世。家中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他的世界仿佛陷入了无边的孤寂之中,他每天刻苦读书,只有这样才能忘记失去母亲的痛苦。
这天晚上,夜色如墨,周平独坐在昏黄的灯光下,手中捧着一本泛黄的书,正在聚精会神地读着。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窗外传来一阵悦耳的女子笑声,身体一惊,手中的书都差点掉在地上,他循着声音望去,只见如水的月光下,院子里面站着一位青衣少女。女子身姿婀娜,宛如一朵盛开的青莲,明亮的眼眸犹如夜空中闪烁的星辰,肌肤如雪,长的极美,犹如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子一般,让人不禁为之倾倒。。
一时间周平竟然有些看呆了,双眼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目光仿佛被牢牢粘在那女子的身上,再也无法移开分毫。女子见他这副痴傻的样子,顿时笑的更加厉害,捂着嘴,身体因为大笑而微微颤抖,那弯弯的眼睛里满是戏谑和欢愉。
周平猛地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失态,顿时羞愧难当,只感觉一股滚烫的热流急速涌上脸颊,他连忙上前,恭敬地施礼道:“敢问姑娘住在何处,为何大晚上独自外出,而且你是怎么跑到我家院子里的,孤男寡女难道你就不怕有人看见吗? ”
女子止住笑声,柔声说道:“小女名叫喜珠,就住在附近,晚上睡不着,起身瞧见那窗外的月色如水般柔美,便想着出来赏赏月,正好听到公子在读书,不知不觉就顺着声音走到这里了,不曾想打扰公子,真是不好意思。”说完便微微侧身,莲步轻移,转身离去。
那身影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越发婀娜多姿,裙摆随风摆动,仿佛一幅绝美的画卷。周平看着喜珠离开的倩影发呆,直到背影完全消失在夜色当中,他才如梦初醒,转身回屋。
此时,周平已经无心读书,满脑子都是喜珠娇美的容颜,心想:自己要是能够娶到此女为妻,这辈子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可刚有一点念头,不禁愁绪涌上心。刚才那女子穿戴华丽,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而自己虽然学富五车,相貌也算是仪表堂堂,可无奈家境贫寒,家徒四壁,就自己这样的条件怎么可能配得上人家,不禁长叹一声,强打起精神,又捧起书卷继续读书。
本以为这就是他生命中的一个小插曲,就如同投入湖中的一粒小石子,泛起几圈涟漪后便会恢复平静。谁承想第二天晚上,那个女子居然再次出现,而且还带来了一些美酒佳肴。周平见状,心中的欢喜瞬间如潮水般涌了出来,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两人相对而坐,推杯换盏,你一言,我一语,交谈甚欢,欢笑声时不时地在小院中响起。
女子白皙的俏脸染上一抹绯红,轻启朱唇,柔声问道:“不知公子可愿意娶我为妻。”话音刚落女子便害羞地连忙垂下了头。
听到这话,周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可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激动的连连点头。两人对着天上那一轮皎洁的明月,连磕三个响头,就在这简单而又庄重的仪式中,他们就此结为夫妻,许下了白头偕老的誓言
成亲之后,喜珠让他安心读书,不用为家里的事情操心,而她自己则每天辛勤劳作,从早到晚,几乎不曾停歇地织布,每天都要忙到深夜,原本白皙稚嫩的双手也因为长时间的劳作而变得粗糙,眼睛也时常布满血丝,十分辛苦。
每隔一段时间,喜珠就会让周平拿着纺好的布匹到集市上贩卖。由于,喜珠所织的布料,不仅样式好看,而且支线密集,触摸起来柔软顺滑。那些富家豪门中的女眷很是钟爱,每次都会一抢而空。
就这样,家里的日子也渐渐好了起来,不仅吃穿不用发愁,而且家里还添置了不少家具,夫妻俩恩爱无比,日子过得倒也惬意。
每当深夜,周平听到妻子唧唧复唧唧的织布声,就十分心疼妻子,为了将来可以给妻子一份安稳的生活,他更加努力读书,盼望着可以考取功名,这样一来妻子就不必再如此辛苦了。
可几年下来,周平屡屡落榜,喜妹也因常年的劳累不复从前,变得苍老不堪,比同龄人看上去苍老好几岁,周平很是难过,更加勤奋读书。
皇天不负有心人,通过一年的努力,他终于如愿以偿考取了功名,而且还被任命为柳州县的县令,家中的亲朋好友得知消息后,纷纷前来祝贺。不少亲戚听闻周平娶的娘子美艳动人,如今见面一看,居然变得又老又丑很是失望。众人讥笑,交头接耳的小声窃窃私语。大家都觉得,这样的丑妇根本就不配做周平的妻子,要知道周平现在可是县令,大家都为他感到叹息。
众人的窃窃私语,不少话都进了周平的耳朵,他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转头对喜珠说道:“这里没有你什么事了,你进屋去吧,没事就不要出来了。”尽管喜珠心里不悦,但还是乖乖地进屋去了。
外人的那些闲言碎语,犹如一块块巨石压在周平心头,心里很不是个滋味,不知不觉就喝了不少酒,胡言乱语说了一大堆抱怨的话。
酒宴一直持续到深夜,宾客才陆陆续续散去,喜珠见他喝醉心疼不已,连忙进厨房做了一碗醒酒汤,小心翼翼地端到他的面前,柔声说道:“相公,趁热把醒酒汤喝了,要不明天该头疼了。”
而此时的周平却一脸厌恶地接过汤碗,二话不说就狠狠地摔在了地上,那清脆的破碎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然后他不耐烦地说道:“你好烦,赶紧给我出去,我想安静一会儿。”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利箭,直直地刺向喜珠的心。
喜珠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但她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默默蹲下身子,将破碎的碗一片一片收拾起来。
自那以后,周平就像变了一个人似得,曾经的温柔与体贴荡然无存。如今的他总是对喜珠呼来唤去,态度极其恶劣,就像对待下人一样,没有丝毫的尊重和怜惜。而且还不让她抛头露面,眼神中的爱意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嫌弃与厌恶,他觉得如今的喜珠已经配不上自己,只会让自己在外人面前丢人现眼。
对此喜珠的内心犹如被万箭穿过,痛苦不堪,总是在夜里偷偷哭泣,无声的泪水浸湿了枕头,也浸湿了她那颗破碎的心。
这样一来,周平对她更加的厌恶,甚至稍有不顺心就会动手打她,喜珠那柔弱的身躯,常常被打得遍体鳞伤,身心俱疲。家里的仆人们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们都很心疼这位心地善良的女主人,可身为下人的他们都是敢怒不敢言,只能暗暗叹息。
周平上任之后,手中有了些许权力,便经常会与同僚聚会,每次看到他们的妻子各个都是貌美如花,妆容精致,举手投足间尽显风情万种。相比之下,他心中很是羡慕,想到自己的妻子如今变得又老又丑,心里就无比烦恼,想要休妻再娶美娇娘,可又怕这样一来会影响自己的仕途。
此后,周平对待喜珠的态度更加的变本加厉,经常会无故打骂她,时间一长,原本对周平还充满希望,觉得他只是一时想不通才会这样,毕竟他们之前的感情一直都很好,可现在却被他的残忍一点点地消磨殆尽。喜珠不堪忍受这样非人的折磨,哭着离开了这个满是伤心的家。
喜珠离开之后,周平非但没有感到丝毫难过,反而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愉悦的心情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没过多久他便如愿以偿,经人介绍娶了一个美娇娘,对方是一位同僚的表妹,生得花容月貌,身姿妖娆。
成亲的那天,他激动不已,整个婚礼现场热闹非凡。他在宾客之间来回穿梭,脸上洋溢着难以掩饰的喜悦,很快就喝的醉醺醺的。成亲之后,夫妻俩你侬我侬,如胶似漆,日子惬意无比,沉浸在这甜蜜的二人世界中,幸福而满足。
可时间一长,他就发现了妻子很多问题,她经常会因为一些小事而打骂下人,性子非常残暴。有一次,只因为一个丫鬟在洗衣服的时候不小心弄坏了她的一件衣衫,而那件衣衫她很喜欢,勃然大怒,竟然直接砍掉了丫鬟的一根手指作为惩罚。
当时的那一幕,看得周平汗毛耸立,浑身瑟瑟发抖,不仅如此,家里面有一只狸花猫,和一只大黄狗,大黄狗很讨她欢喜,而那只狸花猫却从不理她,就因为这样,她居然命人将狸花猫装进麻袋里面活活摔死,然后丢到荒野。
周平被妻子的凶残彻底给吓住了,每次面对妻子,他的心都会不由自主地颤抖,恐惧如影随形。在妻子面前他永远都是规规矩矩,不敢有半分逾矩。家里的大事小事都是妻子说了算,他如同一个提线木偶,完全失去了自主的意志。哪怕是妻子提出一些无理且过分的要求,他也不敢反驳一句,唯恐惹到对方,会对自己做出如何残暴的事情。
相比之下,他不禁想起了喜珠,喜珠在家时与人和善,善待身边的每一个人,对待邻里,总是热情相迎,主动帮忙,谁家有个难处,她总是第一个伸出援手,从不计较个人得失。就算是家里的仆人她也是以礼相待,从来不会摆主人的架子,更别说惩罚了,家中一片祥和。此时的他悔恨交加,可世上却没有后悔药,悔之晚矣。
这天晚上,他与同僚聚会,酒宴上被同僚灌了不少酒,一杯杯烈酒下肚,他的头脑逐渐变得昏沉,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由于出门的时候没有带仆人,回家的时候脚步虚浮,踉踉跄跄,一路上东倒西歪地往家赶.......
以前,自己在外面喝醉酒,不管是寒冬腊月,还是炎炎夏日,喜珠都会在街口默默地等他。而且还会贴心地做碗醒酒汤给他,当时,身处幸福之中却浑然不觉,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觉得没有什么,现在失去了才意识到这份关爱是如何的珍贵难得。
回想起过往与喜珠在一起的日子,周平叹息不止,忽然脚下一软直接摔倒在地,头晕眼花几次想要爬起,却缕缕失败,索性躺在地上不起来,小风吹过,醉意上涌躺在地上很快就昏睡了过去。
睡梦中,他感觉有人在轻轻呼唤着他“危险,快点起来!”他努力睁开眼睛一看,竟然是喜珠,那熟悉的面容、温柔的眼神,他是那么的怀念。周平又惊又喜,想要去拥抱对方,不料却被喜珠躲闪过去.......
这时,他感觉身下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地蠕动,连忙爬起来一看,竟然是一条毒蛇,这时他才明白过来,是喜珠救了自己。可后悔当初自己的所作所为,跪下哭着向她道歉,想叫她回来,喜珠恼怒地瞪了她一眼,说道:“你我缘分已尽!今日一别永不相见。”说完喜珠竟然一下子就消失不见。
有个东西掉在地上,周平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只巴掌大的鼅鼄,鼅鼄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周平呆愣在原地,嘴里喃喃自语道:“喜珠,喜珠......鼅鼄!”
这这一刻他恍然大悟,原来喜珠竟然是鼅鼄精!
随着喜珠的离开,他的心里五味杂陈,不是个滋味。古有云:贫贱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枉费自己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怎么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自己落得如此下场,怨不得别人,都怪自己爱慕虚荣。
几年之后,周平不幸染上了重病卧床不起,而他的妻子却在这个时候离他而去,跟着一个戏子跑了。半年之后,周平郁郁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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