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夏日,众百姓簇拥着一位大首长来到桑植县长瑞乡。
这位首长就是开国中将廖汉生。
廖汉生看着熟悉的场景,心内不禁升起一股近乡情更怯的情感,夹杂在其中的还有浓浓的愧疚。
一个县领导在他旁边笑着说:
“首长,现在已经到中午的饭点了,要不咱们先回去用饭?”
只见廖汉生摆摆手,看着一个方向:
“大家都叫同志,没有那一套!我今天中午有其他安排了,各位同志请便吧。”
众人相互看了看,他们一直跟在廖将军旁边,怎么不知道有这回事?
随即,大家跟着廖汉生来到一户农家门口,敲了敲门,冲着里面喊道:
“春莲,爸爸回来了。”
跟着前来的众人都是一惊,将军的妻女不是都在县里吗?这个春莲又是谁?
流落在外的孩子?这年夏,廖汉生回到阔别4年的家乡长瑞越是靠近那个小乡村,心情越是复杂难平。
他命令警卫员在长瑞乡外几公里的地方停下,看着旧时熟悉的道路现在已经大变样,内心也涌现出一股惆怅。
最终,廖汉生并没有选择汽车代步,而是徒步上山,长瑞乡的干部早就接到县里通知,早早在村口等着。
“首长,我们这山路崎岖难走,实在是……”
这位老汉卡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一个能代替他此时心情的词来,脸都憋得通红。
廖汉生拍了拍这位老汉的肩膀,笑着道:
“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上山下河,什么事都做过。不能坐了两天小汽车就忘记怎么走山路了,这可不行啊!”
廖汉生在面前的父老乡亲中看了一圈,便和附近的乡亲们唠了唠家常,询问了一下最近村子的状况。
一旁从县城跟着他来到长瑞乡的县领导在公社内准备好了饭菜,询问廖汉生是不是要现在用餐。
廖汉生摆摆手,他抬头看向一个地方,那里已经升起了几缕炊烟,眼中带着期待:
“我今天和人有约了。”
说罢,一个人径直朝着一户农家而去,留下众人面面相觑。老总和人有约?我们一直跟着,没见有人邀请啊?
怀着疑问,大家跟在廖汉生后面,来到了一户农家院子。
踌躇一会儿,拍响了木门,冲着里面高喊:“春莲,春莲,爸爸来看你了!”
首长是廖春莲的爸爸?他们怎么不知道。廖春莲也姓廖,和廖将军是同姓,说不定真的是父女。
不久,里面就有人把门打开了,那是一个头发半白的妇人,身上穿着打补丁的衣服。
和众人想得不一样,妇人并没有露出惊喜或者高兴的神情,十分平静甚至冷漠地起开身,让对方过去,且回了一句:
“嗯。”
门被关上,隔绝了众人打探的视线。
廖汉生坐在不是很宽敞的屋子里,看着头上已经有白头发的女儿在面前忙碌,心里五味杂陈。
一个老汉走进屋:“春莲,刚才是谁来了?”
老汉与屋内的廖汉生对上,他一愣并不认识这位衣着不凡的首长。
廖汉生站起身,对着老汉介绍道:“我是春莲的爸爸。”
老汉一听,连忙扶着他坐下:“哎哟,原来是首长啊!快坐快坐,没什么好招待的,就先喝杯茶吧。”
在与老汉的聊天中,廖汉生才知道女儿这几十年来的状况。
她嫁给了一个农户,生了几个孩子,现在孩子们都在外工作,家中只剩下她和公公两个人。
春莲的丈夫很早就去世了,是她一直拉扯着孩子们长大,照顾公爹,家中过得十分清贫。
廖汉生听完十分愧疚,他觉得对不起女儿良多,只是看着来回忙碌的女儿又把话咽了下去。
春莲将过年用的腊肉炒了,用来招待廖汉生。曾经几次,廖汉生都想开口与女儿说几句话,但是都被她三言两语岔开了。
直至午饭结束,廖汉生都没和廖春莲聊上两句话,最后只得无奈离去。
廖春莲为何如此抵触父亲?她和廖汉生之间究竟有什么矛盾呢?为何廖春莲在这里住了这么久,除了老汉以外,没人知道她的身份?
这还得从1929年说起……
廖春莲的心结1929年冬,廖春莲出生在湘鄂边山区的游击队中。这支队伍是由贺民英领导的革命队伍,她也是贺龙的姐姐。
当初,廖汉生因被贺龙赏识,编入贺民英的游击队,并将自己的外甥女萧艮艮许配给他。
他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他给她取名廖春莲。
奈何当时战事紧迫,廖春莲从小就跟着他躲在山坳里啃野菜吃粗粮,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不过也平安顺遂。
但一切变故都发生在1935年的那个夏天。当地民团突然袭击了队伍,抢夺枪支弹药,游击队损失惨重。
也是在这一天,贺民英和自己的岳母贺戊姐双双牺牲,妻女也被民团组织抓去。
廖汉生因发现及时,保住了部分游击队的成员,他们最后一起被编入红军部队,随后离开湘西。
从此他与妻女失去联系。
这一年,廖春莲5岁。
因民团组织忌惮贺龙报复,便一直没有杀害萧艮艮和廖春莲,把她们当成人质软禁起来。
之后,见贺龙没有复仇的意思,就让萧艮艮带着廖春莲改嫁给了一农户,用以监视着她。
直至新中国建立,萧艮艮才知道自己的舅舅还活着,当即就动身前去寻找。贺龙看见萧艮艮自是十分惊喜,但在高兴之余又泛起了难。
因为当年他在知道萧艮艮去世的消息时,不忍廖汉生孤身一人没个照应,于是就和妻子开始想办法。
最后廖汉生和白林在一起,现在儿女双全。萧艮艮这一“起死回生”,让贺龙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接到贺龙同志的消息后,廖汉生知道自己女儿还没死,自是高兴,同样也犯难。
二十几岁的姑娘已经长得亭亭玉立,在大厅站着,显得十分局促。她看向来人,父女两个人谁都没有先说话。
萧艮艮进门,她已经知道廖汉生已经有了家庭,心内愤怒却又十分无力:
“你……给春莲安排一个工作吧!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个温饱。我们不会来打扰你的生活……”
廖汉生沉默一会儿,声音嘶哑:
“抱歉,我不能这么做……”
廖春莲非常愤怒,以为是自己那没见过面的后母不同意,所以父亲才会这么干脆的拒绝自己。
廖汉生想要解释什么,但是张了张口,还是什么都没说。
廖春莲一扭头,不去看廖汉生的脸,萧艮艮也被激起怒火:
“廖汉生,我嫁给你的时候没要求那么多,现在就想让你给亲女儿安排一份工作而已……你放心,我们以后不会再和你接触了,你安心坐你的官!”
说罢,母女俩走了,只留下满脸愧疚的廖汉生站在原地。
萧艮艮确实遵守“诺言”,直至死也没有透漏出她和廖汉生的事情来。
在去世前,她还将廖春莲叫到跟前,嘱咐她:
“我死后的消息不要发给廖汉生,春莲,切记……”
母亲的死亡可能也是廖春莲的心结之一,她这种无名愤懑需要一个发泄对象。无疑,父亲廖汉生就是最合适的选择。
父亲的“离开”使得年幼的她从小就担惊受怕,好不容易找到廖汉生后却得知他已经组成了新的家庭。
其实这也不怪廖春莲怨恨廖汉生,换作是任何一个人经历这一切,估计都要崩溃。
但事实的真相真的是这样吗?廖汉生不给女儿安排工作,只是因为不想让现任妻子误会?
一个父亲的无奈,一个将军的无奈其实,当年在率领余下的游击队加入红军后,廖汉生就跟着部队进行艰苦卓绝的长征。
在一次次的战争中,他优秀的指挥天赋被贺龙发掘,一路提拔至西北野战军第一军政委。
随着新中国建立后,廖汉生担任青海省委副书记,领导青海民众平息反革命叛乱,实现民族团结。
并且他要求所管辖的公职人员必须保持清正廉洁,不得以权谋私。也就在这时,贺龙告诉了他自己的妻女还未死的消息。
对于萧艮艮母女是十分愧疚的,虽然对方已经改嫁,自己也娶了白林为妻,这只能说是造化弄人。
萧艮艮这时提出让他帮廖春莲安排一份工作。
作为父亲,廖汉生是十分希望给自己的女儿一个好归宿,但他不仅是一个父亲,还是当地的父母官,全青海省的表率。
他不能起这样的头,即使是自己亏欠良多的女儿,也不能开这样的先河。
青海省的关系十分复杂,很多问题都需要自己去解决,和他沾上关系很容易被反动势力盯上。
廖汉生不希望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再次在他面前重演。
看着妻女受伤的神情,他也非常心痛,但还是硬起心肠,强忍思念不能去看她们。
但廖汉生不是没有想过给春莲指一桩婚事,只是后来又被他否掉了。
女儿从小在农户长大,高官子弟不适合她,强行配对最后也是不合。不如找一个农家小子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他在那段特殊时期被诬陷,因此被强制关押长达5年半。
在这期间,他隐瞒了萧艮艮与廖春莲的存在,没有人知道她们母女的一丝一毫,也就保护了她们。
自己直到1975年才被解救出来。他刚被解救出来就偷偷前往自己的老家长瑞乡,知道女儿廖春莲无事之后,又回了南京。
廖汉生明白自己作为一个父亲有多失败,也不敢去看女儿,只能一直在幕后偷偷关注着。
直到1979年,他再次来到这里,鼓起了勇气,前去敲响了那扇木门。
这一次融洽的相处鼓舞了廖汉生,使他又在几个月后来到长瑞乡。
廖汉生手里掂着礼物,像一个普通父亲串门子般来到了廖春莲的家中。
这时快到年关,几个在外工作的孩子都回来了,看着他们从未见过的“外公”,感到十分新奇。
廖春莲看到头发已经斑白的父亲被自己的孩子们围起来的样子,心中五味杂陈。
吃罢饭,廖汉生问起萧艮艮的近况。其实,当年自己又回来找过妻子,但无论怎么找,都得到她已经死去的消息。
作为贺龙的外甥女,那段时期很多人都盯着她。廖汉生以为她是假死,也不敢过多调查,生怕动作大些就引起别人的注意。
廖春莲沉默一会儿,开口道:
“她已经没了……”
廖汉生愣了一下,似是不敢相信,看着女儿沉默的样子,他按捺住悲伤,主提出去给前妻扫墓。
五十岁的女儿带着快七十岁的父亲来到了山上,看着他眼眶里的眼泪,多年的心结也消散。
“爸爸,山上凉,咱们先回去吧!”
廖汉生惊喜地扭头,看着长出几根白头发的女儿,擦了擦眼角,点点头。
结语命运有时真的让人无可奈何,这句“爸爸”相隔了四十多年,似乎没有变化;而这份父爱迟到了四十多年,也似乎没有变化。
廖汉生将军为人民、为国家操劳了半生,大家永远放在小家前面,让人钦佩。
这对父女相隔四十多年的重逢,平淡,却令人十分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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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白玫瑰先生】
【编辑|长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