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泽一直说家里小,但其实挺大的,他从读书到现在,在意大利十多年了。他的爱人特意起来给我们泡了茶才又去睡觉。他先前说自己的爱人很内向,见面发现跟想的不一样,不是可爱型的姑娘,眼睛很亮,看着很有个性。
两个孩子都睡着了,还有一猫一狗。
走进不同的房子,窥探不同的生活,这是旅行路上非常有趣的事情。不需要背负什么,只是作为被邀请的过客。从没想过这一生要为了某个固定的房子过重复的生活,只想这样游走,穿梭,永不休止。甚至连汽车那样的封闭空间都无法容忍,我不想让某个空间成为自我的主体。
喜欢骑摩托车,就像跨着女巫的扫把。
睡了个懒觉,醒来孩子们都被送去上学,水泽的爱人还给我们做好了早饭。建初洗过衣服,我们起身去米兰大教堂。
米兰最出名的是《最后的晚餐》这幅画,想看至少半个月前买票,或当天买高价票。
米兰大教堂是世界上最大的哥特式大教堂,也是第五大教堂,还是世界上雕像数量最多的建筑:米兰大教堂的正面有3.400尊雕像、135多只石像鬼和700多种其他类型的人物。
虽说大部分是哥特式,但教堂的下半部分又是柔和的巴洛克风格。即使看过那么多教堂,仍会为米兰大教堂发出惊叹,只有“鬼斧神工”这四个字能表达其不可思议的完美。
哥特式教堂一定要买票进去看的,从外面看起来是直耸云霄的森严,但内部特点是那些绘满圣经故事的彩色玻璃。
买票排队,很多中国人,连外面的安检都会说中文。
只往里迈一步,世界就昏暗下来,这个教堂实在太大了,进去那么多人都显不出拥挤。
教堂里笔直的柱子自然而然的带着你向上看去。上面就是天堂。哥特式的柱子不再有繁琐的装饰,它们重新勾勒了最简单的几何形状。哥特式教堂的内部会呈现的框架式双圆心拱,非常有层次和纵深感,这就是哥特式教堂的骨架。哥特式教堂是在教堂越建越高——高才接近天堂——在这个时候被设计出的。现在觉得这些骨架券(Xuan)是建筑学的常识,但却是前人不断钻研探索而得到的。第一座哥特式教堂是1144年建成的法国的圣丹尼教堂。
恰好坐在教堂中央的时候,同学发来信息,他抑郁症又严重了。我们都学的心理学,但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回他:要么去教堂转转吧,坐在里面挺舒服的。
教堂外的广场上人声鼎沸,但跨进来那一刻,世界就安静了下来,这里的氛围隔绝了一切纷扰。灵魂好像离开了身体,往上飞去,完全自由的去寻找上帝。
我不信上帝,但我相信所有的宗教建筑里住着同一个神。
米兰大教堂始建于1386年,当初就按四万人同时弥撒的承载力修建的。身在其中,会想象七百年来,有多少人的身影,有多少故事就在这个空间上演。
米兰大教堂在宗教界的地位极其重要,米兰是世界天主教的重镇,地位仅次于罗马教廷。著名的《米兰赦令》就从这里颁布,使得天主教合法化,成为罗马帝国国教。达芬奇·布拉曼特曾为他画过无数设计草稿,拿破仑曾在这里加冕。
主祭坛上方有颗发光的红点为“圣钉”,那就是耶稣被钉上十字架所用的钉子!公认的有两颗,一颗在巴黎圣母院,一颗就在米兰大教堂。
主祭坛后方和两侧具满了拍照的人,巨幅的彩色玻璃,绘满了不同的宗教故事。宗教是禁欲的,宗教也是浪漫的,充满爱的。
哥特式建筑是非常善于运用光的,这些五彩的斑斓映下来,在跳跃的色彩里,几乎看到上百年来,无数人在这里落下的泪。
还有电梯可以上到顶部。
这张十欧元的门票不包含顶部,但至此还没完,旁边还有一个教堂博物馆。里面摆放着数百年来被更换下来的雕塑和彩绘玻璃。
米兰这座城的中心就是米兰大教堂,挺有趣的,他们花费几个世纪去建一个建筑。
水泽发信息的时候我们正好逛完,他一直在外面等我俩。然后再一起坐地铁到停车的地方,接上老婆孩子,先陪我去一个留学生那里买了二手电脑(之前电脑摔坏了),然后去吃火锅。
他问我爱吃什么,我说串串火锅,后来发现长年在国外的他根本不晓得这个食物,先带我们去吃了火锅,隔天又带我去吃巨贵的炸串儿。
米兰有华人街,但物价巨高,水泽带着我们一通海吃,这两天过得实在太奢侈了:火锅、羊肉串、青岛啤酒、煎饼果子、炸串、各种酒、奶茶、豆浆……我都不敢去看花了多少钱。
米兰的华人街之前是卖衣服的,疫情后就都开始做餐饮,街上都是中文字,但挤在这里的多是外国人。我说住在上面的人怎么睡觉啊,吵死了。水泽说他们可开心,房价不知道涨了多少。
我俩就跟着他过了两天很幸福的日子。
他说他也穷过,几乎是提着行李流落街头。那会儿在意大利南部留学,偏僻的地方,骑马上学。那波来这里学医药的学生算是实验,很多人没坚持下去,但他挺过毕业了。那会儿想着毕业了要在欧洲转一圈,他也喜欢户外和旅行,可转眼十多年过去了,计划还没实现。
他有生意头脑,赚了几年钱,深入国外久了,反而会觉得国内很多地方更好,比如教育。他有两个孩子,很多时候得考虑责任,要给家人更好的生活。但也有很多事与愿违的事情,让他总要在善与恶之间徘徊。
也不知道是酒喝到位了,还是氛围赶在某个节骨眼,水泽说建初是人转世,但感觉不到我。
建初说我总能看见东西,其实我也不知道是看见的还是想象的——有次过某座山我就跟建初说这里有毒蛇咬死过人,在水边看见一个老太太在树后说除草的是他孙子,在一处塌方看见有穿着中山装的人向下推石头……还有露营喜欢住在坟地旁边,觉得那里被人庇佑,更加安全。
水泽拿了彩线给我们,还拿了香。
实在没少喝,好巧不巧就撒了一身,他又都给捡回去,换了一盒。
他说他房子里什么都进不来,但可能喝多了,总觉得一大片白在晃,就问了他几遍:真的什么也没有吗。
他还拿给我们看自己的道士证,讲了好多离奇的故事。道士证上那张照片帅得像另一个人,满脸桀骜不驯。现在的他柔和了许多,想象不到他的经历。
其实智商高的人很难活得自洽,抑郁不是疾病,能敏感到气场的人,能洞察出世事的人,他们必然会承受疏离于人群的孤独,必然要去寻找相对真实、牢固、更高的存在,这很容易走向无限的怀疑和虚无。但错的绝不是人,人只是在寻找,然后带来下一个时代。
我突然噗的笑出来。
水泽问怎么了。
我说想起一个朋友,智商高,重度抑郁,之前就混不吝的忙着搞钱,后来花钱去国外买学位,前一阵突然发我个照片,穿着道士服拍的道士证照片。
那照片好可笑。
人活得好可笑。
人们都活在这个地球上,却都以完全不同的方式和认知活在这个地球上,真有意思。
水泽还送了我们一个充电宝和一把刀,都是在路上非常需要的。
会珍惜在路上遇见的每一个人,因为我们都为此拿出仅有的生命,从此那个人成为生命里的一份记忆,就代表你的生命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