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腊月十七啦，年的脚步一天紧似一天跟进。腊月的风，带着彻骨的寒冷，不知疲倦地侵蚀着大地，却怎么也吹不散城乡那浓稠的年味。
少时曾经和姑姑在乡村过一次大年，对于生活在农村的人来说，腊月是一年之中最忙碌也是最欢乐的月份。
腊月是一年之中最忙碌的月份▲
那时，进入腊月，人们就开始为过年打点着一切，大大小小的事情，像涓涓细流一样涌来，人们也乐于将时间用在这些零碎的事情中。
一大早，家家户户的烟囱就慢悠悠地升起了炊烟，蒸馒头、炸丸子、爆炒腊肉等熟悉的气息混合在空气里，顺着炊烟飘到了我们的鼻尖……一道道美食传达的是人们对新年的期待。
杀鸡退毛热热闹闹▲
男人们则会在天气晴朗的时候，扛起锄头，走进自家的菜园，挖出一个个饱满的萝卜，再摘下一把把新鲜的蔬菜，用来醃咸菜。
午后，他们又会找来木板和工具，开始打造新的桌椅板凳，叮叮当当的声音在村子里迴荡，忙里忙外，为家里添加一些东西。
叮叮当当的声音在村子里迴荡▲
孩子们也没闲着，一群群在村子里嬉笑打闹，时不时被大人们喊去帮忙。
帮忙搬柴火，虽然小脸被冻得通红，但那欢快的笑声却能穿透寂静的寒冬。
孩子们欢快的笑声却能穿透寂静的寒冬▲
到了腊月中旬，乡村的集市便成了最热闹的地方。
人们背着背篓，从四面八方赶来。狭窄的街道被挤得水泄不通，嘈杂的声音也堵在我们的耳朵里，回声般传来传去。大人们精心挑选着过年的物品，孩子们则盯着摊位上的糖果和玩具，眼睛放光。
乡村的集市便成了最热闹的地方▲
笔者住在城市里，过年的氛围和乡村有所不同。
进入腊月，街头巷尾开始陆续有零星的鞭炮声响起。“闺女要花儿要炮，老太太要一顶黑毡帽”，以前物质条件匮乏，人们借着过年的由头才能得到心仪的东西，同时这些东西也组成了仪式感的一部分。男孩子调皮好玩，喜动不喜静，对他们来说，放鞭炮是过年最大的乐趣。
男孩们把积攒了一年的渴盼都融入到了一个个鞭炮里。五毛钱买一挂小鞭炮，用手里一根细长的冒着火星的供香点燃，收获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供香耐用，一根可以燃很长时间，足够玩一个下午，不像火柴，划一次就浪费一根。不过这种行为过于“奢侈”，大多数孩子会小心地把一挂小鞭炮拆开，得到二三十个单个的鞭炮，这样快乐似乎可以放大二三十倍。
男孩们把积攒了一年的渴盼都融入到了一个个鞭炮里▲
我喜欢放鞭炮，还喜欢闻淡淡的火药味。
使劲嗅一口带着火药味的冷空气，闻到了木柴燃烧的味道──人们已经开始准备过年的各种吃食了。在北方从腊月初八做腊八粥开始，紧接着年轻男女逛市场，选购各种食材，一篮篮、一袋袋地提回家。老辈人经历过饑荒的岁月，对食物的需求刻在了骨子里。过年嘛，就是要有一种殷实、富足的感觉。
腊月逛市场，选购各种食材▲
炸丸子、蒸馒头、退鸡毛、顿大肉……这些都是“大工程”。
平时做饭的炉火显然无法胜任，必须要垒锅台，那时候住在平房区大院，几家人临时垒好一个台子共用，把大锅架在柴火灶上完成。锅台上用的大锅是特制的，平时用不着，多数情况下，一年才用一次，因此并不是每家都有，于是大家商量好了“错峰使用”，所以腊月整个后半月，空气中都弥漫着各种吃食的香味，给鼻子来了一场盛宴。
把大锅架在柴火灶上完成▲
我最盼望外祖母炸丸子的日子。
小姨提前一天切肉、“盘”丸子馅儿，肉切成小块，但又不能太碎，否则吃的时候没有明显的“肉感”，幸福感会大大降低。所谓“盘馅儿”，就是在切好的肉里加入鸡蛋、红薯淀粉以及香料，然后朝一个方向用力搅拌，直到把馅儿“盘”上劲儿，黏稠不松散，这样炸出来的丸子才好吃。
、“盘”丸子馅儿▲
炸丸子很讲究火候，火太小炸出来的丸子硬，且吸油，口感很差；火太大又容易炸糊，外皮焦黑了，里面却还是生的。
炸丸子时，外祖母特意命我负责烧火，而且一定要听从她的指挥，及时添柴或者把燃烧的柴火从灶台里撤出来。刚出锅的丸子色泽金黄，外焦里嫩，油香十足，我坐在灶台边，一个接一个往嘴里塞，吃得肚皮圆滚，直打饱嗝才肯罢休。
炸丸子很讲究火候▲
还有一个特色传统。每年和腊月寒暄、过招，少不了请“大排麵”出场。
最上瘾的时候，要从入冬一直吃到春天鬱鬱葱葱，依旧陷在那鲜香的红汤里，埋头于贪念的烟雾中，什么都叫不醒，谁都拉不走。
我成长在北方，祖籍是南方人，最喜苏式大排麵了。毕竟，这份麵的排场，是众星拱月、前呼后拥的啊。
最喜苏式大排麵了▲
苏州有句老话，叫“吃麵吃汤、听戏听腔”。
哪怕你走南闯北，也还是要对着这红汤心服口服，文火慢熬、清而不油。君不见后厨“快刀斩华雄”，却有猪骨、鸡骨、鳝骨甚至蹄膀，化作无形“更护花”。接着有老抽横空出世，妙手点睛，可称为灵魂的红汤，就这样缓缓绽放，释出一阵又一阵醇厚的香。让汤布满口腔，绝对是种享受。更何况它担负着全局的嘱托，要有眼界，有依托，也要有本事，能铺开层次，拢住麾下“精兵良将”。
吃麵吃汤、听戏听腔▲
再说肉排，先裹薄薄一层粉去炸，几乎不见麵衣，可味道已然结结实实地被“锁死”。
肥瘦相宜、肉质细腻，纹理间更全是精华。充分浸泡之后，非但没变性格，反而更加透亮软嫩。表面的油光带着葱花香，噗噗闪闪，真太迷人了。于是到底要先吃肉，还是先喝汤，竟成了次次无解的谜题。一个静默，一个张狂，哪个入口，都是瞬间被征服的酣畅，肉香跟汤唇齿相依，果然没了谁，都不成文章。
选肉排肥瘦相宜、肉质细腻▲
最后是麵，根根分明，劲道也不失优雅。
一筷子就可以“吸溜吸溜”好几口，完全不担心咀嚼费力，牙齿罢工。说是吃麵，无奈麵还是被留在了最后，所幸这次“交心”最长，肉可以狼吞虎嚥，汤能一饮而尽，唯独麵，是要用更多耐心去感受的。就好像看一幅画，挂着风景，也有更深处只待知音的心情。跟汤汁携手共舞的麵，是寒冬里也不会断掉的弦，婉转动人，下一曲再见。
麵，根根分明，劲道也不失优雅▲
现在人们都在说“年味淡了”，年味，最重要的不就是味道吗？
虽然街头巷尾依旧张灯结彩，但人们更多的是通过手机发送祝福，少了面对面的亲切交流。年夜饭也不再局限于在家中自己烹饪，越来越多的家庭选择去就近的饭店或者餐厅享用。然而，尽管过年的方式在改变，但过年的意义始终不变。过年的灯火可亲和与家人围坐的团圆却始终不曾改变，因为过年是镌刻在华夏子孙的脑海中的集体记忆，人们对过年也从未轻视。
过年的灯火可亲始终不曾改变▲
其实，在如今快节奏的生活中，我们或许会怀念过去那种充满烟火气的过年方式，但也要以更加宽容和开明的心态，欣然接受时代带来的变化。
《腊月书事》张耒〔宋代〕
荆棘连昌路，珠玑久化尘。青山飞白鸟，野水渡行人。寂寂繁华尽，悠悠草木春。人间有兴废，何事独伤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