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抗议运动愈演愈烈,伊朗再一次站在了风口浪尖,这也引来了另外一个思考,伊朗巴列维王朝在70年代末期的崩溃,到底算不算一次文明的倒退。
谈及伊朗巴列维王朝的崩溃,就不能不提起巴列维国王推行的“白色革命”。
1953年,当穆罕默德·礼萨·巴列维夺回权力,成为巴列维王朝新一代国王时,其面临的局面并不算太美好。
在内部,古老陈旧的生产管理模式和腐朽保守的地主阶级存在,都在严重阻碍着伊朗经济的发展,这让伊朗整个社会都对巴列维王朝满怀不满。
在外部,在冷战激烈对抗的大环境下,整个中东风起云涌,各种革命此起彼伏。
1952年7月,埃及自由军官组织执行委员会推翻法鲁克王朝,建立埃及共和国。
1958年7月14,伊拉克以卡塞姆为首的军官发动政变,推翻费萨尔王朝的统治,建立伊拉克共和国。
1960年5月27日,土耳其发生政变,总理阿德南·曼德列斯被赶下台。
伊朗自己,则面临着霍梅尼发起的反对运动,如果再不进行社会改革,伊朗很可能也会爆发革命。
于是在1963年,内忧外患的巴列维国王主动进行了改革,这就是“白色革命”,又被称为“国王和人民的革命”。
穆罕默德·礼萨·巴列维国王的本意,是希望通过全方面的改革,既能避免“红色革命”的爆发,又能粉碎霍梅尼发起的“黑色革命”,从而实现伊朗社会的现代化。
最为重要的是,巴列维国王希望通过一场不流血的改革解决伊朗面临的困境,所以他把这种改革称之为“白色革命”。
“白色革命”是一个长期改革计划,从1963年一直持续到1979年巴列维退位为止。
1963年1月,巴列维颁布了第一轮改革的六项方案:
(1)土地改革;(2)森林和牧场的国有化;(3)出售国营工厂的股份筹措土改基金;(4)工人参加企业分红;(5)修改选举法,给妇女与男子平等的选举权;(6)成为「知识大军」,降低农村文盲率。
1967年,巴列维发布第二轮改革内容:
(1)成立农村“卫生大军”;(2)成立“开发大军”;(3)成立“公正之家”;(4)水源国有化;(5)制订全国性城乡建设的规划;(6)行政改革,即改组所有政府机关,行政权力下放,反对官僚主义,提高行政效率。
1975年,在土地改革完成后,巴列维增加7项改革方案:
(1)扩大企业自主权;(2)反对投机倒把;(3)实行免费教育,对象限于愿意在毕业后义务为国家工作一定年限的大中学生;(4)国家免费供养两岁以下的儿童;(5)在城乡实行社会保险;(6)反对贪污腐化;(7)反对通货膨胀。
在整个“白色革命”过程中,巴列维总计发布了19项改革内容,涉及到了土地改革、政治经济改革、社会改革等各个领域,形成全方位、多层次的改革局面。
实事求是的讲,“白色革命”的确带来了很多成果,尤其是妇女地位得到了极大的提高,但如果仅从这些就认定伊朗“黑色革命”是倒退,那无意是片面的。
以土地改革为例。
巴列维政府利用石油利润强行收购地主的土地,只允许地主保留少量土地,其余必须出售给政府,政府再将土地平均分给农民,实现耕者有其田。
从表面上看,这个政策的确非常好,因为这个政策并不是来自伊朗自己的创新,而是平移了对岸的成功经验。
但问题是,伊朗“白色革命”的本质是解决巴列维王朝自己面临的困境,并不想如此这样便宜了农民,伊朗先是将土地分给农民,然后让农民把地契换成股票,将村庄变为“分成制农业联合体”,并且允许地主购买佃农的耕作权。
这种换汤不换药的“农商”组织形式,遭到了整个农民阶层的强烈抵制,成为巴列维王朝最大的隐患。
在面临通货膨胀问题时,巴列维王朝也不是用市场手段去解决,而是采取了逮捕商人的方式,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这一系列做法下来,虽然伊朗经济在“白色革命”得到快速发展,但是矛盾非但没有得到改善,反而越来越大,就连“白色革命”培育出来的伊朗中产阶级也对巴列维王朝感到厌倦。
伊朗人在享受着现代化带的物质文明的同时,也开始注意到因现代化而暴露出来的君主专制,在这种君主专制之下,伊朗人对巴列维王朝的经济成就也就不当回事了。
“我们认为这个国王是魔鬼,就算他做的好事,我们也认为是邪恶的”。
当人们开始怀念过去那种虽不富有但还算公平的社会时,巴列维国王的现代化之梦,也就随着伊朗民不满情绪的积累而破灭了。
在被推翻的几个月前,巴列维国王仍然相信全国99.9%的人都在支持他,同时他还握有一支号称世界第五的强大军队。
所以,巴列维信心十足地宣称:“在伊朗,没有人能够推翻我。”
然而短短几个月后,在和“黑色革命”的终极对决中,既无战车又无士兵、既无盟友也无资金的霍梅尼,只不过在千里之外振臂一呼,就将巴列维一举击溃。
1979年1月16日,巴列维国王被迫出国“长期度假”,此后再也没能回到伊朗。
1979年2月1日,霍梅尼结束长达15年的流亡生活,由巴黎返回德黑兰时,受到了超过三百万人空前的欢迎,霍梅尼在机场宣布废除君主立宪制度,成立伊斯兰临时革命政府。
2月11日霍梅尼任命马赫迪·巴扎尔甘为伊朗总理正式接管政权,巴列维王朝宣告灭亡。
4月1日,伊朗经过全民公投以98.2%的支持率通过新的伊斯兰共和宪法,废除君主制,改国名为伊朗伊斯兰共和国。
1979年底,霍梅尼正式成为伊朗的最高领袖,一个政教合一的伊朗建立起来了。
赢得轻松愉快。
巴列维国王的失败在于,他希望通过改革使国家富强,其改革的根本目的是维系高度集权的君主制,这就让伊朗陷入了发展中根本性困境。
只改一个,同时保留另一个。
对此,曾任南开大学土耳其研究中心主任的哈全安教授阐述的惟妙惟肖,他说”政治和经济社会好比两个车轮,经济社会的车轮在往前走,而政治的车轮不转,那就很容易翻车。”
从后来的结果去观察1979年的伊朗黑色革命,就会发现明明还有其他选择时,波斯人却非得要在君主专制和神权之间进行选择,这是一个比烂的过程,谈不上是文明的倒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