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暗恋纪言诚的事儿被全校知道了，那本被挂到失物招领处的画册上，都是他。 听说他家境贫寒，我将错就错，加他好友请他当我的画模。 秒过。 1 我是第二天才意识到画册丢了的。 等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学校论坛首页的帖子已经盖了上千楼，一半人在讨论画册的主人是谁，另一半人在讨论以纪言诚的脸。 楼主放了第一页的照片，化身尖叫鸡。 「系草不愧是校草，这颜值，绝了！」 纸上少年黑发利落，侧脸线条流畅，鼻梁高挺，眼角一颗小小的泪痣，干净又性感。 哪怕是素描，也依旧难掩绝色。 下面无数人跟帖。 「啧，这画的主人一定特别喜欢纪言诚啊！」 我绝望捂住脸，指尖滚烫。 是，我喜欢纪言诚。 大一军训的时候，我对他一见钟情。 我们同届不同院，他是法学院，而我是美院。 入学第一天，纪言诚就靠着那张脸直接晋升校草，引起不小轰动。 我也就这样暗恋了他一年。 然而万万想不到，还没告白，暗恋他的这件事，就这样被所有人知道了。 我戴上帽子口罩，打算偷偷把画册领回来。 知道画册已经被领走的那一刻我是懵的。 「你说谁领走了？」 「纪言诚啊。」小哥哥看我一眼，露出了洞悉一切的微妙笑容，「昨天到现在，已经有不下十个人过来冒名认领了，所以我们最终决定交给纪言诚。」 我的头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他凭什么就能领？」 「当然凭那上面画的都是他啊！」 小哥哥理直气壮。 我：「……」 没错，那上面没有名字，说起来还真是给纪言诚最有说服力。 「不过他留下了微信，说画册主人如果来要，直接找他就是。」 我盯着那一串微信号，欲哭无泪。 整个A大多少女生想加的微信就摆在眼前，但是谁敢加？ 别人大概是不敢对他撒谎，而我——纯粹想社死得体面一些罢了。 反复思量后，我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找他当我的人体模特。 传闻纪言诚家境贫寒，平常有时间就会去做兼职。 我在校外的咖啡馆见过他好多次，少年身姿颀长清瘦，往那一站就是活招牌。 哪怕不怎么爱喝咖啡的我，也总往那里跑。 之后找个机会，再把画册拿回来就是——嗯！就这么定了！ 说做就做，我屏住呼吸，加了他的微信。 想到校园论坛上飘着的无数个「喜欢」，我按捺着心跳，决定先发制人，特意填了备注。 绝对不能让纪言诚发现那本画册是我的！ 「同学你好。」 「请问，你有兴趣兼职人体模特吗？」 下一秒，纪言诚点了通过。 2 这就是资本的力量么？ 我看着对面发来的「你好」，有点恍惚。 然后纪言诚下一句就令我清醒。 「美院的？」 「美院」这两个字现在就是我的雷区！ 想到那一整本画册上满满的纪言诚的素描，我简直不敢想象现如今纪言诚对「美院」的看法。 太羞耻了！ 虽然我和纪言诚没有过多的往来，但故意偶遇过他很多次。 他军训的背影、在阶梯教室上课的侧脸、俯身放咖啡时候垂落的黑发…… 那画册上满满的，都是他。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知道，那本画册就是浪漫的少女暗恋记事，可惜现在全校都知道了，那简直就是我的耻辱柱。 他该不会觉得是哪个变态偷偷暗恋他吧？ 呜呜呜！ 「纪同学你好，我是薛橙橙。最近急需一位人体模特，不知道你有没有意愿？」 大约是我给的报酬可观，纪言诚答应得很干脆。 我们约好下午三点在画室见面详谈。 「啊啊啊！橙橙你要和纪言诚约会了！？」 室友兼闺蜜许宁直接从床上跳起来，一脸兴奋。 ？？？ 「瞎说什么，我们这可是正经交易。」 再说我这次过去，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呢！我得想办法把画册拿回来！ 徐宁一脸「我懂的」神秘微笑。 「是是是！想想，你们这一待就是好几个小时，四舍五入那可不就是谈恋爱了？」 我第N次怀疑许宁这样的数学成绩，到底怎么考上的A大。 不过这的确是我第一次和纪言诚正式接触，我换了三套衣服，鼓足了劲儿，反复排练和他见面之后要说的话，才踏出门。 我到的时候，纪言诚已经在画室了。 他坐在那，就是一幅画。 我心脏又快速跳动起来。 他忽然侧头看来，而后起身。 「薛橙橙？」 我走过去，脸上露出客气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然而下一秒，我的笑容僵在脸上。 「纪同学，你没背包？」 少年身姿清瘦挺拔，容颜清俊绝色，但是……我再三确认，他的确什么都没带！ 纪言诚微微挑眉：「当人体模特需要带什么东西吗？」 我：「……」 你说得很有道理。 我讪讪一笑：「没有没有，就是……我之前偶然看到有人画了纪同学你的素描，还挺好奇的。那个、那个……你也知道，美术生，这个，职业病，咳。」 我怎么忘了提醒他带上画册！ 这样我还怎么把东西搞回去啊！ 纪言诚挑眉颔首，表示理解。 我硬着头皮支起画板。 今天算是白来了…… 正想着，少年清冷好听的声音忽然响起。 「要脱吗？」 3 盯着少年落在白衬衣领口第二枚口子上的修长白皙的手指，我脑海空白了一瞬。 房间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纪言诚又重复了一遍：「要么？」 要么？ 暗恋的少年近在咫尺，这谁能扛得住啊！？ 我艰难移开眼睛，假装在整理画笔。 「啊？哦，这个……暂、暂时不需要的。纪同学你、你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我说的是实话，他离我这么近，我都紧张得不行了，要是再脱……我很难保证今天校医院不会多一个心律失常的病人。 纪言诚倒是很从容，点了点头： 「好。」 不得不说，纪言诚真的很有职业素养，居然连这一层都考虑到了。 反倒显得我慌里慌张。 我握着画笔，轻吸口气： 「那我开始了？」 我必须要展现出自己的专业性给他看看！ 十分钟后，我后悔了。 纪言诚就坐在我身前，午后的阳光从窗外洒进，在他精致流畅的面容上勾了浅浅的一道金边，偏偏那双眼睛看过来的时候，又清清冷冷。 暧昧又禁欲，勾人到了极点。 初秋的天气，怎么还这么燥热。 我趁他不注意，拿手轻轻扇了扇风。 没有一个下午如此煎熬。 好不容易到了结束的时间，我长松一口气：「好了，纪同学，我们今天就到这里吧。」 一边说，我一边想着怎么开口，让他下次把画册带上。 眼前忽然多了一杯奶茶。 我愣了下，抬头，就见纪言诚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我身旁。 奶茶加了冰，触手冰凉。 我接过，心脏乱跳。 这是……他特意点的外卖？ 「你好像很怕热。」 「……」 很好，不跳了，想死。 纪言诚的视线落在我的画板上，忽然沉默下来。 我瞥了一眼那故意画得惨不忍睹的画，终于找到理由： 「纪同学，其实我水平不是很高，所以才请你来，想努力提升一下自己。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下次能不能把那本画册带来，我好参考参考，学习学习？」 对！ 就是这样！ 迎着我满是期待的目光，纪言诚终于缓缓点头。 「……薛同学确实好学。」 我假装没听出这话里的深意，一脸感激： 「那太谢谢你啦！」 我本来以为一切都会顺利进行，却没想到骤雨说来就来，把我和纪言诚都困在了画室。 等雨停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站在台阶上，望着路灯投在水面的光影，纪言诚偏头： 「我送你回去？」 4 我本来想拒绝的，但是最近学校附近在施工，晚上的时候确实不太安全。 「那、那谢谢你啊。」 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淡定得一匹。 从来没有觉得这段路这么长，并肩而行的时候，我甚至担心他会听到我的心跳。 但到了宿舍楼下，我又突然觉得时间过得好快。 我再次跟他道了谢，同时还想再提醒他下次别忘带上画册：「那个……」 「那位小同学？别和你男朋友聊了，预报的等会儿还有雨呢！赶紧进来！」 宿管阿姨探出头喊了一声。 我当场石化。 平日里那么多小情侣在楼下卿卿我我您不管，我就多说了一句话您怎么就重拳出击？ 我结结巴巴解释：「阿姨，他不——」 纪言诚忽然笑了一声。 我顿住，剩下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他道： 「薛同学，你心虚什么？」 …… 啊啊啊！ 「谁心虚？我才没有心虚！」 我苦大仇深放下画板， 「我暗恋他的证据都摆在他眼前了，我光明正大！」 许宁竖起大拇指：「那我现在帮您给纪校草打个电话，直接让他把画册还回来？」 我语重心长：「许宁同志，你这样太毛躁了，做事儿得讲究顺其自然。」 然后我做了一个进度汇报：「看，胜利就在眼前！」 许宁一脸无语。 「合着你连画册都没瞧一眼呢，这得到猴年马月了？」 我是个相当乐观的人。 反正纪言诚已经答应下一次会带上画册，到时候还不是轻而易举就拿回来？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 好不容易等到第二次见面，我特意带上许宁，让她见机行事，跟我打配合，争取把画册成功转移，结果正好碰上纪言诚的同学来找他借笔记。 于是我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那本画册也不小心被带了出来，那个同学险险抓住，却看到了末页。 「咦？言诚，这不是那本暗恋你——」 他的话没说完，纪言诚就将画册收了回去。 但那位同学显然很有兴趣：「不会吧，现在都没人来认领？我刚看到上面好像还写了字母C……」 他忽然看向我，若有所思： 「哎，没记错的话，同学，你叫……薛橙橙？」 我心一跳。 橙橙。 C。 那画册上我留下的唯一的字迹。 纪言诚忽而也看了过来。 5 好在许宁及时救我一命。 她扬声：「C？纪言诚名字里好像也有这个字母诶！」 薛橙橙，纪言诚。 我和他名字的最后一个字读音相同，所以当初我就写下了那个C。 想不到差点因为这个暴露。 李然恍然：「原来如此！」 他用胳膊肘捅了捅纪言诚：「兄弟，我就说这肯定是人家喜欢你才……」 「李然，笔记不想要可以还我。」纪言诚淡声开口。 李然立刻道：「哎？要的要的！兄弟这学期不挂科可还得靠你呢！」 闹了这么一场，我和许宁的计划就此破灭。 临走之前，她递给我一个同情的眼神。 大约是看我太丧了，她来了个助攻。 「话说回来，纪同学，你和橙橙名字的最后一个字听起来一样，真的很有缘分呐！」 「……」 真的，我从来没有这么后悔带这个女人过来！ 整个画室弥漫着说不出的微妙尴尬气氛。 在数次尝试偷偷把画册藏起来却都失败之后，我努力找了个话题： 「……纪同学，你对这本画册好像挺在意啊……」 纪言诚倒是很坦率。 「毕竟是别人的东西，亲自交还给她比较好。」 他说着，目光又落在我身上。 「听说薛同学在美院人缘很好，不知道能不能帮忙找找这本画册的主人？」 我：「……」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莫过于此，画册就在我手边，我却还要帮它找正主。 我艰难挤出一个笑容：「没问题。」 为表诚意，我甚至还为此发了一条朋友圈。 配图就是画册的末页，上面是我再熟悉不过的黑色签字笔写下的「C」。 「急寻。」 许宁对此叹为观止。 「薛橙橙，烧烤摊小霸王，一打啤酒下去都不带醉的，居然也有这么怂的时候。」 我能怎么办？ 所有的勇气在暗恋面前都不值一提。 许宁给出了一个非常具有建设性的意见。 「……反正他现在是你的人体模特，实在不行，你让他脱吧！得不到他的心，得到他的肉体也不错！」 6 我居然真的心动了那么一秒钟。 但最后我还是坚决拒绝了。 「人家辛辛苦苦兼职，我怎么能抱这种心思？」 纪言诚好像真的挺缺钱的，对我这个小雇主提出的要求全都非常配合。 从不迟到，敬职敬业。 有时候不小心抬头撞上他的目光，甚至会让我有种，他也一直在看着我的错觉。 他眼握略深，眼型偏狭长，眼瞳极黑，睫毛不长但很密，对视的时候，总是显得情深。 我哪儿扛得住？ 那份藏在最深处的喜欢，就这样迅速膨胀。 我总担心有一天我没有办法再克制，终会汹涌爆发。 「要不……那本画册就不要了。」我倒在桌上，绝望捂脸，「反正都是画的他，给他就是。再这样下去，我真不行了。」 「你认真的？」 许宁举起手机， 「他在你这当人体模特的消息传出去了，现在好多人排着队请他呢。」 ？？？ 我先来的！谁也不能抢！ 但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喜欢纪言诚的人太多了，校园论坛讨论得热火朝天，无数人蠢蠢欲动。 偏偏还有那么一两位，非常有行动力。 看着堵在画室门外的王静茹，我头疼得不行。 说起来我们两个的关系还挺微妙。 入学的时候，我专业第一，她专业第二。 虽然我们往来不多，但平时没少被人拿来比较，就连王静茹自己也是这样，明里暗里都要和我争个高低。 最关键的是，她也喜欢纪言诚。 「纪同学你好，我是王静茹。」 王静茹妆容精致，声线温柔，嘴角的弧度恰到好处， 「不知道可不可以请你来当我的模特？」 这样的美人温声细语，应该是个人都很难拒绝吧。 我偷偷瞄纪言诚，却见他神色淡淡，抬手指了下我。 「不好意思，我已经是她的了。」 7 ？？？ 虽然知道他没有其他意思，我还是感觉脸热了一下。 同时，我也清楚看到王静茹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 她勉强笑着开口：「我可以加价的。」 纪言诚没说话。 但我明显感觉到他周围的温度好像下降了好几度。 他声音相较于平常更冷淡几分，眉眼间浮现不耐。 王静茹也感觉到了氛围不对，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挂不住。 然后，纪言诚才懒声开口： 「我看起来，很闲么？」 短短七个字，直接摧毁王静茹的最后一道防线，她脸色一变，转身跑了。 直到在画室里坐好，我还没回神。 「想什么呢？」 纪言诚的声音拉回我的神志，我下意识抬眸，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问道： 「那个……刚才王静茹……」 纪言诚顿了顿，道： 「不认识，不了解。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会来。」 等他说完，我才后知后觉，他这好像是在……解释？ 我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不是责问你的意思，毕竟如果有人出价比我高，纪同学你也有权利选择……」 「薛橙橙。」纪言诚打断我的话，「我以为，我刚才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啊？」 我怔住， 「可是……为什么？」 有更多赚小钱钱的机会，为什么不要？ 纪言诚定定看了我一会儿，而后忽然移开了目光，似是在看窗外的景。 好一会儿，他才道： 「你不一样。」 …… 这一次的画非但没有任何进步，反而还退步了，简直惨绝人寰。 纪言诚长腿迈开，过来看的时候，我难得羞惭，低下了头。 「那个、那个……画画是挺难的哈……」 天知道这几个小时我满脑子都是纪言诚的那句「你不一样」，哪里还有心思去管画啊！ 纪言诚好像笑了一声： 「确实。看来我这份兼职，还有得做呢。」 他离我很近，声音就那样轻飘飘落在我耳畔。 我强自镇定地和他道别，转过藏在拐角后，才敢去揉了揉酥麻的耳朵。 这样的话，是不是代表着……纪言诚，也有一点点喜欢我？ 「这还用怀疑！？」许宁恨铁不成钢，「都这一步了，不如直接上去问啊！」 「这不太好吧？」 我婉拒，反复思量后，终于想出一个折中的办法， 「那你觉得我请他吃饭，顺便试探一下，怎么样？」 酒壮怂人胆。 要是不成，我就直接装醉，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次换许宁犹豫了： 「你那酒量……装醉会不会太有难度？」 小看谁呢！ 我挑了个合适的时间，约纪言诚出来吃饭。 8 地点选在校外的烧烤摊。 许宁一开始觉得不合适，毕竟这算是我和纪言诚第一次单独吃饭，但我觉得在我的地盘有利于发挥，于是许宁也非常赞同地点了点头。 老板看见我，乐了：「跟之前一样？」 我立刻拒绝：「不不，这次和我朋友一起来的，看他喜欢什么。」 笑话，难道要让纪言诚看到老板直接拎一打啤酒上来吗？ 纪言诚点了几样，又将菜单递给我，我加了点意思意思，又矜持地点了两罐啤酒。 「女孩子在外面，尽量不要喝酒。」 纪言诚道。 我冲他殷勤一笑：「这不是有你嘛！」 纪言诚愣了愣，也挑眉笑了：「这么信得过我？」 「那当然啊！你是纪言诚嘛！」 纪言诚单手开了瓶盖，又递给我。 我先吃了点东西，才慢慢抿了两口，琢磨着怎么才能问得自然，又醉得自然。 「纪言诚，其实……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 「帅哥，加一下微信？」 一个打扮艳丽的女孩笑吟吟凑过来。 啧，纪言诚这张脸，果然随时随地招桃花。 纪言诚平静拒绝：「不好意思。」 那女孩好像这才看到我，打量我一圈，又重新往纪言诚那边凑了凑： 「有女朋友？」 纪言诚眼帘微抬，黑色的眼眸定定看着我。 「没有，还在追。」 我的心猛然跳动了一下，手里的啤酒罐差点没拿稳。 那女孩撇撇嘴，不依不饶。 「那就是还没成咯？加一下微信也没关系的嘛。」 她身后三个挂着大金链子的社会哥也走了过来，语气凶狠。 「我妹妹想加你微信是给你面子，别给脸不要脸！」 纪言诚的脸色冷下来。 但那三个社会哥还没完，又看向了我，其中一个吹了声口哨。 「不过这妹子确实漂亮，身材也好，尤其这腿——」 纪言诚一拳打了过去。 我的心骤然提起来：「纪言诚！」 这场架比我想的结束的要快得多，纪言诚看起来清瘦，动起手来却能一打三。 半小时后，我去药店买了药出来，拉着他一起找了个僻静的花坛旁坐下。 昏黄的路灯下，他擦脸的那道伤格外清晰。 我没说话，只觉得歉疚又心疼。 倒是纪言诚先开了口，语调轻松：「小伤，他们三个伤得比我严重多了。」 我拿出棉签蘸了蘸碘伏：「低头。」 他配合地俯首。 安全距离被打破，我甚至可以清晰看到他的睫毛。 呼吸可闻，微凉的秋风拂来，却不敌他呼吸温热，占据所有感官。 走了好一会儿神，我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就这样盯着纪言诚发了好久的呆！ 我压抑着有些失速的心跳，低声开口： 「好了。」 「嗯。」 纪言诚鼻腔低低应了一声，却没有退开。 这个姿势像极了准备接吻。 只要，再近一点。 9 他的唇看起来，也真的很适合接吻。 我云里雾里地想着，悄声问出一句：「纪言诚，你是不是醉了？」 他顿了顿，反问：「你觉得呢？」 他没有碰过那罐啤酒。 我屏住呼吸，抬眸和他对视： 「那——」 「汪！」 一只热情的萨摩耶忽然朝着这边奔来。 天知道我最怕狗了啊啊啊！ 等萨摩耶主人连连道歉将狗子拖走之后，纪言诚才开口，语气无奈又好笑： 「好了，它已经走了。」 我探头看了一眼，确认那一团毛茸茸真的已经远走，终于松了口气，然后我就发现了一个更加要命的事情—— 我藏在纪言诚的身后，两只手还紧紧抱着他劲瘦的腰！ 抱、抱！？ 我甚至能清晰感受到他薄薄衣衫下温热坚实的腹肌！ 纪言诚微微偏头：「真的，不骗你。」 我知道啊！可现在关键不是那只狗子，是我啊啊啊！ 我触电一样松开手，接连退后三步：「对、对不起！」 纪言诚转过身来，路灯下，他衬衣上被我用力抓出的褶皱还清晰可见。 我更惭愧了，又小心翼翼伸出手，想帮他整理一下，却被纪言诚抓住手腕。 他挑眉看我，我欲哭无泪。 我真的没有馋你身子的意思！我只是—— 「纪同学。」 现在这情况，装醉显然是来不及了，我破罐破摔， 「我发现你肌肉线条特别好，要不下次还是脱……不是不是！我——」 脱还是不脱，这是个问题。 表白和耍流氓，好像也比不出哪个更烂。 纪言诚忽然笑起来，我一脸懵地看他。 他屈指弹了下我的额头，低沉含笑的声音几乎被吹散在风里。 「薛橙橙。」 「胆子怎么这么小啊。」 10 那天晚上，大约是我离他最近的一刻。 偏偏苍天无眼，让我白白错过这么一个大好机会！ 那种氛围下，我们之间好像真的只隔着一层窗户纸，可一旦抽离，我就又没出息地缩了回去。 「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我扼腕叹息。 画册没要回来，心意没打探到，反而彻底在纪言诚面前丢人丢了个干净。 我是没脸见他了。 于是接下来的两个星期，我找了各种各样的借口，取消了之前和他约好的画画的安排。 纪言诚也没有多问，我说什么他都应。 我本应该觉得轻松的，可看着对话框里他说的「好」，又怅然若失。 这样是不对的，他也不是我的谁，我没有理由占有他。 可是喜欢一个人本来就不是能控制的事情，思念如藤蔓，疯狂生长、蔓延。 我终于没忍住，拉了许宁等人一起出去采风，想分散一下注意力。 回来的时候，一群人进了咖啡店，谁知正好撞见纪言诚。 少年身姿颀长，清冷禁欲，只对视一眼，我就匆匆低下头。 纪言诚之前做我人体模特的事情已经传开，许宁她们一看到他，就拼命冲我使眼色。 我简直尬得要死——本来今天应该是去画室的日子，我骗纪言诚说今天要去听讲座，取消了和他的约定，谁知道正好被他撞上！ 我还背着画板，简直死得透透的。 直到他拿着菜单过来，我都没敢再看他。 一群人七嘴八舌点完了，许宁拉了我一下：「橙橙，你喝什么？」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熟悉的少年声音传来：「还是橙汁？」 我慌乱点头，根本没意识到他这话有什么不对。 许宁凑过来，悄声：「橙橙，纪校草连你最喜欢喝橙汁都知道啊？」 我愣住：「不是啊，我没有和他说过……」 许宁也奇怪：「那他那句话什么意思？」 我也想问啊！ 等纪言诚来送咖啡的时候，我悄悄看他好几眼。 感觉好像很久没见了，这人怎么更好看了？ 有小伙伴不清楚我最近和纪言诚关系微妙，还当我们很熟呢，直接笑着调侃： 「橙橙，怎么纪同学只记得你喝橙汁，我们就是自己点单啊？这顿是不是该你请？」 我大窘。 快别说了！我请！我请还不行吗！ 然而还没来得及挽回，纪言诚就先开了口。 「我请。」 一群人齐齐安静了三秒钟，而后齐声「哦」，一起起哄。 我「唰」地一声站起来，拉着他去了旁边，着急： 「纪言诚，你干嘛？」 纪言诚手肘压在桌面：「怎么了？」 我抿抿唇，想委婉一点： 「你在这里兼职挺辛苦的，怎么能这么破费……」 「诚哥，那批咖啡豆到了，你看——」 一个店员走了过来，瞧见我们俩站在一起，迅速闭嘴，撤离。 我微微睁大眼。 等下！这什么意思！？ 纪言诚点点头，赞同： 「兼职开店是挺辛苦的。」 这一句话蕴含的信息量太大，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所以，这是他的店？ 到底谁骗我说他家境贫寒的啊！ 「那你为什么还答应做我的兼职……」 一个猜测浮现，我心脏快速跳动，剩下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了。 纪言诚定定看着我，好像在笑。 「薛橙橙，你真的不知道吗？」 11 那个答案呼之欲出。 好像只要我伸出手，就能触碰。 但人生就是这么凑巧，玻璃门被推开，有些耳熟的笑声传来。 我下意识扭头，就看到王静茹带着几个小姐妹进来了。 她也看到了我，以及站在我身旁的纪言诚，脸上的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点单。」 不得不说王静茹心理素质很不错，只几秒钟就迅速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 刚才跑走的店员又迅速冒出来：「请问几位喝点什么？」 王静茹抬了抬下巴：「我看那位小哥哥好像挺闲的，让他来吧。」 「……」 我和店员小哥都沉默了。 你挑谁服务不好，专挑老板？ 纪言诚道：「不好意思，没时间。」 王静茹被拒绝，脸上有些挂不住。 她又看了我一眼，忽然笑了。 「怎么，忙着听表白么？」 我眉心一跳，直觉不好。 然而没来得及阻拦，王静茹指了指我，笑容意味深长。 「纪言诚，你该不会还不知道，那本被挂在失物招领处的画的全是你的画册，其实——就是她的吧？」 我想过一万种这件事被纪言诚知道的可能，唯独没有这一种。 「那本册子末页有个C，我见到过好几次，就是她的。」王静茹耸耸肩，「薛橙橙，你偷偷画他也就算了，还请他当你的人体模特，又是抱的什么心思？」 整个咖啡店安静得落针可闻。 我顾不上去和王静茹争执，满脑子只剩下一个想法。 ——纪言诚知道了！他会怎么想我？他会不会觉得我…… 我攥紧了手指，拼命想着要怎么和纪言诚解释，却忽然听到一声轻笑。 纪言诚偏头看我，一字一句： 「薛橙橙，你没告诉她们，我在追你么？」 12 王静茹最终还是没点单，不过估计以后也不会来了。 捧着那杯冰镇橙汁好一会儿，我脸上的燥热还没下去。 其实已经入秋了，傍晚的风还有些凉，但我浑身依旧热得不行。 「走吗？」 纪言诚走过来，问道。 我抬头，对上他的目光，心尖一烫，又连忙避开。 然后我就发现…… 「许宁她们人呢！？」 纪言诚道：「她们刚才就走了，在你发呆的时候。」 我：「……」 这闺蜜可真是靠得住啊！ 纪言诚拿了外套：「很晚了，我送你。」 这次不是问句，是陈述句。 就这样一路沉默，我还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咖啡味道，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其实我有很多问题想问，可到了这个时候反而不知道要从何问起了。 有些事情，好像……早有征兆。 「薛橙橙。」纪言诚停了下来，递过来一样东西，「画册，还要吗？」 他真这么问出口的时候，我腿软了一下。 所有的暗恋心事，如此昭然。 我微微颤抖着手去接：「要、要的……」 纪言诚忽然又道：「你画功挺好的。」 「……」 我的手就捏着画册的一角，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他看过了！他肯定都看过了！ 之前装手残画画的事儿现在想想简直太丢人了！ 他到底怎么忍到现在的啊啊啊！ 「……还行吧。」 我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但纪言诚不让。 我第一次发现他这么会刨根问底： 「你觉得哪张最好？」 我懵了一下：「什么？」 纪言诚垂眸看我，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 片刻，他低声重复： 「我想知道，我喜欢了一年的女孩，最喜欢哪个时候的我？」 听到这句话中的几个字眼，我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快速跳动起来。 一年……一年？ 那他—— 好一会儿，我为难摇头： 「选不出来。」 他忽然笑了起来，牵住了我的手，落下一吻。 「那就不选了。反正……」 「纪言诚全部都属于你。」 13 当晚，纪言诚发了一条朋友圈。 配图仍是那本画册的末页，只是这一次，上面多了另一个人签在一起的「C」。 CC。 橙，诚。 配文：「找到她了。」 我想起当初发的那条「急寻」，手背贴了贴脸。 这人……原来早就在这等着呢！ 因为他的这条官宣，校园论坛直接爆了。 朋友圈也是爆炸反应，挤满了各种各样的问询尖叫和祝福。 我只好跑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 暗恋了那么久的人原来也喜欢我…… 我捧着手机回纪言诚的消息： 「还觉得有点不太真实。」 纪言诚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明天还去画室吗？」 我眨眨眼。 他已经知道我找他当人体模特是干嘛的了，怎么还这样问？ 「你不是才夸过我画功不错的吗？」 那应该是用不着—— 「啊，我女朋友说她感觉不太真实，所以我觉得，我这个男朋友得刷刷存在感。」 纪言诚顿了顿，声音含笑， 「只当你的私人画模，无偿的。薛橙橙同学，要么？」 我顶着一张番茄脸，严肃： 「纪言诚同学，那你做好为艺术献身的准备了吗？」 纪言诚低声一笑。 「无上荣幸。」 14 【纪言诚番外】 第一次见到薛橙橙那天，她背着画板，一头长发随意扎起，衣角沾染了几点零星的颜料，棒球帽遮住半张小脸。 喝咖啡的时候，那半张小脸就会皱起来。 于是那家原本只是玩票开开的咖啡店，此后就成了我常去的地方。 我常常去店里等她，又担心她不喜欢咖啡，不会再去。 好在开学后，我又碰见了她。 原来她是美院的，还是以第一名的成绩考进去的。 原来她叫薛橙橙。 法学院和美院距离太远，但庆幸的是，有时候她会和朋友们一起来咖啡店，有时候是她自己。 点一杯橙汁，拿着画板，在那里安安静静待着，偶尔会动笔，侧脸恬静，笑起来的时候又眉眼灵动。 那本画册我看到过许多次，被她小心翼翼珍藏。 是什么呢？ 能得她如此珍重对待。 有点羡慕。 不止有点。 很多次想要上前打招呼，却又不敢。 直到看到失物招领处的那本画册。 她有很多天马行空的想法，却偏偏又容易退缩，但终于我的运气足够好，好到——让我发现了她小心藏起的所有心意。 那天她问我是不是醉了，她不知道，人若要醉，不需要酒。 差点吻了她。 她故意躲了起来，不知道花费多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耐心等她。 一天又一天。 但是再见到她的那一刻，又觉得所有计划都毫无意义。 她在这里，才是唯一的意义。 于是，告白，想让她明白，纪言诚属于她。 暗恋盛大而灿烂，足够幸运，才得以见到天光。 你好，我喜欢你很久了。 ——我的橙橙。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