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住院的那天,天阴沉得仿佛要塌下来。风裹着寒意,医院门口川流不息,每个人都行色匆匆,脸上表情各异。我提着行李袋站在门口,心里莫名生出一种不安的感觉。
奶奶今年八十岁了。从我记事起,她一直是那个精神矍铄、能干利落的老太太。小时候,父母工作忙碌,奶奶几乎是亲手将我和弟弟拉扯大的。她是家里的“顶梁柱”,也是我心里的依靠。然而,自从去年摔了一跤后,她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这次住院是因为突发高烧,医生初步判断为肺部感染,需要住院观察。我主动提出陪护,希望能尽一点孝心。
病房里人满为患,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药味。奶奶被安排在一间双人病房,邻床是一位瘦小的老太太,头发花白,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但她的眼神却透着一种让人看不透的神采。
老太太姓张,大家都叫她张阿姨。她的陪护是她的女儿张丽,三十岁出头,穿着朴素,脸上写满疲惫。我们简单地打了个招呼,没想到,这一面竟成为了后来故事的开端。
奶奶的病情不轻,每天一早我便陪她做检查,晚上还要守着她输液。夜深人静时,病房里只剩下输液器滴答作响的声音。我坐在椅子上,疲惫不堪,但每次看到奶奶苍老的面容,心里总是揪着,舍不得睡。
张阿姨患的是乳腺癌,已经做过手术,目前正在化疗。化疗的副作用让她脸色苍白,整个人瘦得脱了形。
张丽是个普通的打工妹,每天早出晚归,忙得脚不沾地。医院的饭菜清淡,张阿姨吃不习惯,张丽又没有时间照顾她。许多时候,张阿姨只能自己将就着。
记得有一天中午,张阿姨的吊瓶打完了,她喊护士却没人理。我看着心里不忍,于是顺手帮她拔了吊瓶,又递了一杯温水过去。
张阿姨感激地对我说:“小伙子,真是麻烦你了。我女儿那么忙,我也不好意思让她操心太多。”
从那以后,我便顺手多帮了她一些:每天去食堂时,会多带些清淡的粥和小菜;她行动不便,我便扶她起身散散步;她夜里烧得厉害时,我也会叫护士来处理。
奶奶有时调侃我:“你呀,以后谁嫁给你谁有福气了,难得男人这么会照顾人。”我笑着摇头,觉得帮助张阿姨也像是在照顾自己的亲人一样,没什么大不了的。
张丽也注意到了我对张阿姨的照顾。她经常很晚才从厂里下班,回来时总是满脸疲惫。有一天晚上,她推门进病房,带着一袋水果递给我,说:“我妈说你帮了她很多忙,真的谢谢你。”
我笑着摆手:“举手之劳,大家都是病友,互相帮忙是应该的。”张丽愣了一下,眼眶有些发红,低声说:“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张阿姨的病情比奶奶复杂得多。化疗让她痛不欲生,有一次我亲眼看到她吐得满脸苍白,张丽端着盆接下她吐出的带血呕吐物,嘴里不停地安慰:“妈,没事的,医生说这是正常反应。”
张阿姨虚弱地摆摆手:“丽丽,你别哄我了,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多月,奶奶的病情逐渐好转,出院的那天,我和张阿姨母女依依不舍地道别。
张丽握着我的手,满眼感激地说:“小刘,真的谢谢你,你是个好人。”
我笑着点头,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感慨。我以为,这段缘分到此为止了,但没想到,一年后,我接到了张丽的电话。
那天,我正在上班,手机突然响起。看到一个陌生号码,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小刘,是我,张丽,你还记得我吗?”
听到她的声音,我一下子想了起来,连忙问:“当然记得!你妈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张丽的声音带着哽咽:“我妈走了,半年前。临走前她还念叨着你,说这个世界上有像你这样的好人,她就放心了。”我沉默了几秒钟,不知道该说什么。
张丽继续说道:“我今天打电话,是想邀请你上门来坐坐。我妈一直希望能好好感谢你,但她没等到那个机会。现在,我想替她完成这个心愿。”我答应了,约好了时间上她家做客。
去她家那天,张丽亲自下厨,做了一桌简单却温馨的饭菜。吃饭时,她突然提起:“我妈生前总夸你,说你人品好,又有担当,像你这样的男人,值得托付。”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张阿姨竟然对我有这样的评价。张丽脸微微红了,低声说:“其实,我也觉得我妈说得对。”
那一刻,我的心跳快了几分。张丽是个善良又坚韧的姑娘,和她相处的点点滴滴让我感到舒适和安心。
后来,我们渐渐熟络了起来,开始频繁联系,感情也在不知不觉中升温。再后来,我们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如今,每当我回想起那段在医院陪护的日子,心里总是充满温暖。张阿姨的善良和牵挂让我和张丽走到了一起,也让我明白了人生的意义:付出善意,不求回报,但总会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得到生活温柔的回馈。
张丽常对我说:“如果没有我妈,就没有我们的缘分。”而我想说:“如果没有你们,我也不会明白,原来善意不仅能温暖别人,也能改变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