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元二十年的盛夏,镇南王脱欢站在富良江畔,望着满江漂浮的元军战旗残片。这位忽必烈第九子不会想到,这场南征将成为他人生转折点——自此再未踏入大都皇宫半步。
至元二十一年的开平皇宫,忽必烈将螭纽金印交予脱欢时,眼中闪烁着征服者的光芒。此时的大元疆域横跨欧亚,唯独西南边陲的安南仍存二心。脱欢率十万精锐南下,初期势如破竹。富良江决战中,安南象兵在元军火器前溃不成军,陈朝君主连夜弃都逃亡。捷报传回大都,朝野皆赞"虎父无犬子"。
当元军深入安南腹地时,亚热带雨季悄然降临。密林中的瘴气吞噬着北地战马,粮道被藤蔓般的游击队层层切断。史载"士卒染疫死者十之三四",连骁将李恒也病逝军中。脱欢困守升龙城,眼睁睁看着兵锋由盛转衰。最致命的一击来自陈日煚的诈降计——那位献妹求和的安南王,暗中集结二十万军民发起反攻。
至元二十四年的白藤江血战,成为压垮忽必烈耐心的最后一根稻草。元军战舰在退潮时搁浅,安南军以火攻逆袭,江水为之赤红三月不退。败讯传至大都,七十二岁的忽必烈摔碎酒盏:"朕宁无此子!"自此,那位曾备受宠爱的镇南王,终生再未获准面圣。晚年的脱欢驻守扬州,每每望北而拜,终难消解父亲心结。
大德五年,脱欢在扬州王府郁郁而终。颇具讽刺的是,其子老章承袭王爵时,安南使节正携贡品赴大都朝贺——这个让元帝国折戟的边陲小国,终究以称臣纳贡保全了社稷。历史留下吊诡的注脚:忽必烈平生最重军功,却将骨肉至亲永远放逐;脱欢至死难释怀的南征之憾,反而成就了中南半岛独立传承的文明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