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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老五的院子里,婆婆已经在炒菜了,见林茜过去,就对她说:“大娃一家人也回来了。今天中午是大娃去买的菜,买得有鸡,还割得有肉,你给我的钱我还没用。”
张涵见到妈妈跑过来拉着手不松开。林茜问:“张涵吓到没有?”
张涵说:“房子要爆炸了,砰一声,七楼就爆了。”
林茜就阻止道:“不要乱说,七楼哪得就爆炸了。”婆婆边炒菜边说:“一早人家老道就说过,我们这个地方出孝子
老天爷要保护我们。我们这些地方就象是盆子的底底,盆子的边边烂,中间不得烂。我们这儿没得问题。
后来才知道这次地震确实是四川盆地周边受损最重,成都平原房屋受损不严重。山边断裂地带的地方是摧毁性的。
张涵突然说了一句:“妈妈,就象扇子一样,使劲扇。”
一边说一边还做出扇扇子的动作,把林茜惹得大笑起来:“你这个娃还会说呢,扇扇子一样。”
从五月十三号开始,中央台几乎所有频道都全程播报抢险救灾新闻。
什么时候一个地方成了所有人关注的焦点了,那么这个地方要么就是发生灾难,要么就是重大庆典活动。不幸,我们这里成了关注的焦点那是因为我们这里曹受了史上罕见的灾难,而我,林茜,就身陷其中。那时的恐慌茫然不知所措是没经过这场灾难的人不可能体会得到的。当时林茜想的是怎么才能逃离灾区。可能每个人想的都是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而不是别的。后来网上的谣言疯传,说是某海岛要发生超过汶川地震级别的地震,把那个岛上的人吓得一窝风往陆地上跑,一个岛都跑得空了。
过了几年,林茜才敢提起笔,把这一过程写下来。如果说十几年前的离婚是她家庭生活的分崩离析,她已经渐渐坚强起来,然而就在她觉得自己是打不到的橡皮人的时候,突然遭遇这么一场灾难,自己整个人的精神世界又几乎被摧毁。
摧毁一切只要几十秒,但是要重建家园就不是几年的时间了,房屋可以很快重建,但心灵的重建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
林茜印象最深的是直播中一个中年女人,她一个人徒步从震中汶川往外走,交通完全断了,所有东西都没有了,她脸上是绝望的表情:啥子都没得了,我们老公儿子都打死在房子里了,在那儿积攒了十几年的东西都埋了,挖不出来了。创造的财富在瞬间化为乌有,这个女人哪可能不绝望。
后来看到温家宝总理到四川了,首先到达汶川。温总理坐车只到了映秀,公路走不通了,沿途全部都是垮下来的石头把路堵死了。总理和武警战士坐冲锋舟过去的。
这一段路,林茜少年时走过几次,因为父亲就在山里的黑水县。几十年前道路更是险象环生。每到雨季塌方是常常发生的,一次林茜当时只有四岁,跟着母亲到山里去看望父亲,被堵在路上,这次塌方是前后都堵了,车子完全没用了,只有走。母亲每次看望父亲都大包小包的带了很多好吃的,煮了几十个咸鸭蛋,但毕竟是夏天,走不了几天,蛋就开始坏,于是只有把蛋一个个往河里扔。这条河,就是岷江。蜀太守李冰父子修建的都江堰水利工程就在岷江上修建的飞沙堰,宝瓶口,把一泻千里浩浩荡荡无拘无束的岷江管束起来了。这一工程过了上千年仍是水利史上的杰作。从此,仿佛天马行空般让人又爱又恨的岷江就象是被套上了笼头的野马,从泛滥成灾变成了听从人们调谴的河水。整个成都平原都是都江堰灌区。
路上林茜走不动了,一路的叔叔帮着要背她,她无论如何不肯,只要自己家里的人背,把母亲气得啊。只有和大姐两个人轮渡背她。
网上好多人都在喊四川雄起,林茜心里想,你们来试下呢。
后来听大姐讲,第一批到汶川的武警战士,是在通信完全中断的情况下,从飞机上跳伞到的汶川,这次跳伞是解放几十年来伞兵们最危险的一次,温总理是这样对这些指战员说的:你们都是靠老百姓养活你们的,现在老百姓有难了,现在该是你们报答老百姓的时候了。所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关键时刻,人民群众只有靠子弟兵了。这些突击队的每一个人都写好了遗书,他们都作了为国捐躯的打算,场景很悲壮,但还算好,所有跳伞的官兵都平安。
地震后,林茜觉得自己成长了,不再是只知心自己小家的人。自己现在是作为一个人中国人而存在。原来说到祖国,很多人觉得这是官话,经过这次地震,你深入骨髓地感觉到什么是祖国了。你受了伤有人关心你,你在国外有什么困难,找中国大使馆。
逐渐地震呈现出惨烈的一面,在电视上看到,真的是惨不忍睹。
都江堰市的聚元中学,楼房都倒塌了,许多高三学生压在下面,伤员求救人,但是只能救一些,有些人救不出来,家长就守在垮掉的楼房处,但是没有办法,压着的人是根本救不了的,一动可能引发再次震动,把其他的人压在下面,眼睁睁看着被压的人死去。
虽然林茜所在的明阳市区没什么损失,但是看着电视画面上那些惨烈的场景,还是会心痛,都是我们的同胞,一场地震让成千上万的人失去了家园。不过,林茜又有些庆幸,幸好自己家的人都不在山里了,如果还是在山里,是死是活就未可知了。当年父母亲两地分居,父亲多次让母亲调到山里去,但母亲一直坚持不进山,她的理由很简单,如果几个子女户口都拿进山里了,进去容易,出来就难了。
一般情况下人们愿意选择平原地区,而不是山里,山里的险象环生是母亲最不愿意面对的。就是这样,因为大姐刘锦当时在山里当知青,83年大学毕业后,又被分配到山里了。就在汶川。大姐当然不愿意去,那时工作都是拿派遣证的,想了很多办法,大姐找父亲出面,他是老干部,有些关系,父亲不近人情地说,在山里工作有啥不好的嘛,我还不是在山里几十年了,你就该象我一样,到哪里都是革命工作,你们现在没得危险了,我原来还是在国民党时期,我们当地下党出生入死,都没有怕过。大姐没法,就对林叔叔说了老汉的态度,林叔叔是父亲老朋友,他是在民委搞民族语言研究的,大姐的英语就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大姐也争气,半年时间就把英语搞上去了,并考上了东都师大英语系。林叔叔听说又要让大姐回到山里上班,就想方设法找关系,本来大姐的英语口译笔译水平都没得说的,经过林叔叔的活动调到了东都省民委的西藏问题研究所,当上了英语翻译。当然大姐就很记情,经常都要到林叔叔那儿去看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