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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1990年代初,华北一个小城镇,天空灰蒙蒙的,空气中弥漫着煤烟味。李明轩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裤腿,心里空落落的。这是他失去双腿后的第六个月,父母的去世让他一夜之间成了孤儿。唯一的亲人,是远在另一个城镇的姑姑李芳。
李芳是个坚强的女人,她早早放弃了婚姻,独自一人抚养了自己的儿子李浩。那天,李芳接到消息,急忙赶到医院,看到明轩时,她眼中一片湿润。明轩感受到了姑姑的手紧紧握住他的手,那一刻,他心里有了一丝安慰。
“明轩,别怕,姑姑带你回家。”李芳低声说道,声音有些沙哑。
李明轩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他不知道自己将面对怎样的未来。
李芳带着明轩回到了自己简陋的小家,李浩当时还小,只是怯生生地站在一旁看着这个突然闯入他们生活的表弟。
“妈,他要住多久啊?”李浩偷偷拉着李芳的衣角问道。
“以后他就跟咱们一起住了,你要把他当亲弟弟一样对待,知道吗?”李芳严肃地看着儿子。
李浩有些不情愿地点点头,但眼里显然有些抵触。
生活开始了,李芳一边在工厂里做着辛苦的活计,一边还要照顾明轩的日常起居。每天下班后,她总是第一时间赶回家,给两个孩子做饭,辅导他们的作业。尽管忙碌,但她从不抱怨。
“妈,我能自己照顾自己了,你不用这么辛苦。”李明轩渐渐懂事,看到姑姑疲惫的样子,心中满是心疼。
“傻孩子,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姑姑就不累了。”李芳笑着摸了摸明轩的头,眼中有着隐隐的疲惫。
然而,李浩渐渐对这个表弟心生不满。尤其是当他看到母亲对明轩的关爱多于自己时,心中的怨气越来越重。有一天晚上,李浩终于忍不住了。
“妈,为什么你总是对他这么好?他又不是你的儿子!”李浩冲进厨房,愤愤不平地说道。
李芳愣了一下,随后放下手中的碗,蹲下来看着儿子,温柔地说道:“浩浩,明轩是你的表弟,他现在只有我们了。你想想,如果有一天妈妈不在了,你希望别人怎么对你?”
李浩咬了咬嘴唇,低头不语,但心里的结没有解开。明轩在门口听到这一切,心里满是愧疚,他不想成为姑姑和李浩之间的负担。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李芳始终坚守着自己的责任,把明轩抚养长大。在她的悉心照顾下,明轩凭借着出色的成绩考上了外地的一所重点大学。临行前的那个晚上,李芳为他收拾行李,眼中满是不舍。
“姑姑,我一定会好好读书,以后回来孝敬你。”明轩哽咽地说道。
“傻孩子,好好学习才是对姑姑最好的回报。”李芳拍了拍明轩的肩膀,强忍泪水,笑着说道。
明轩在大学毕业后留在了大城市,而李芳依旧在那个小城镇过着平淡的生活。李浩则很少回家,和母亲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生活的压力和情感的矛盾,似乎在无声中积累着,即将爆发。
2
时间悄然流逝,李明轩在大城市中扎下了根,事业蒸蒸日上,但他从未忘记过远在家乡的姑姑李芳。某天,他接到了一通来自老家的电话,是邻居张大婶打来的。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急切:“明轩啊,你姑姑最近身体越来越差,李浩说要把她送到养老院,你知道这事儿吗?”
李明轩听到这话,心头一紧,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匆匆订了火车票,连夜赶回家乡。到达时已是清晨,薄雾笼罩着小镇,街道上行人稀少,只有清晨的鸟鸣声回荡在耳畔。他直接打车去了养老院,推开那扇老旧的铁门,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
当他走进姑姑的房间时,看到床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心中一阵酸楚。李芳此时已是满头白发,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身体瘦弱得让人心疼。她躺在床上,眼神空洞无神,似乎已经认不出眼前的世界。
“姑姑,我是明轩,我回来看你了。”李明轩轻声说道,努力控制住内心的激动。
李芳慢慢转过头,半晌后,才认出了他,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嘴唇微微颤抖:“明轩啊……你怎么回来了?”
“姑姑,我听说你身体不好,特地回来看看你。”李明轩坐到床边,握住姑姑那双枯瘦的手,感受着她手中传来的微弱力量。
李芳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没事,你忙你的工作,不用担心我……”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推开,李浩大步走了进来,他看到明轩,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明轩,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李浩,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姑姑?她辛苦一辈子,为什么要把她送到养老院?”李明轩心中的愤怒再也压不住,直接质问道。
李浩冷笑了一声,双手抱胸,语气中满是怨恨:“你倒是说得轻巧,平时你在大城市里享福,有没有管过她?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这些年我一直在照顾她,你知道我有多累吗?”
李明轩一时语塞,他确实没有预料到李浩的内心竟然藏着这么多不满。他心里充满了愧疚:“李浩,我知道这些年是我疏忽了,但我们不能让姑姑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这里。”
“那你说怎么办?你要接她去你那里吗?你有时间照顾她吗?”李浩的声音越发冷漠,似乎想要逼迫明轩面对现实。
李明轩顿时陷入了沉默。他知道李浩说得没错,自己在大城市中打拼,确实很难兼顾照顾姑姑。但眼看着李芳孤独无助的样子,他怎么能袖手旁观?
就在这时,李芳开口了,声音微弱却坚定:“浩浩,明轩,你们别吵了。我知道你们都有自己的难处,我不怪你们。住在这里也挺好的,有人照顾,我也不想再给你们添麻烦。”
李浩转过头去,眼眶微微发红,声音变得低沉:“妈,对不起,是我不好,我只是太累了,我没办法……”
李明轩看到李浩眼中的挣扎,心里也不是滋味。他明白,李浩这些年独自承担了照顾母亲的重任,心中的压力可想而知。他伸手拍了拍李浩的肩膀,语气温和了许多:“李浩,我们是兄弟,有什么难题一起解决。姑姑是我们共同的责任,我们不能推卸。”
李浩低着头,没有说话,房间里陷入了一片沉寂,只剩下李芳的轻微咳嗽声在空气中回荡。
3
沉默了片刻后,李明轩心中已经下定了决心。他缓缓起身,对李浩说道:“李浩,我想好了,我要把姑姑接到我那里去。她照顾了我这么多年,现在该轮到我照顾她了。”
李浩抬起头,眼神中有些惊讶和疑虑:“你真的决定了?你那边的工作很忙,照顾她会很辛苦的。”
李明轩点点头,语气坚定:“我已经欠姑姑太多了,这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我会安排好工作,请个看护帮忙,周末和下班后我亲自照顾她。无论多辛苦,我也要兑现当年的诺言。”
李浩听后,长叹了一口气,眼中的怨气似乎减轻了一些。他低声说道:“明轩,这些年我确实做得不好,对不起。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妈最希望的就是咱们兄弟和睦。我也不想她晚年这么孤苦无依。”
李明轩拍了拍李浩的肩膀,温和地说道:“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一起好好照顾姑姑,让她的晚年过得安稳。”
两兄弟达成了一致,开始着手准备接李芳去李明轩那里的事宜。李明轩在城里租了一套带电梯的公寓,房间阳光充足,环境安静,正适合养老。他还请了一个有经验的看护,专门照顾李芳的日常生活。
李芳起初有些犹豫,她不想给孩子们添麻烦:“明轩,浩浩,我住在养老院已经习惯了,你们不用这么麻烦。”
李浩连忙摇头:“妈,这不是麻烦。你养育了我们,现在该由我们来照顾你了。这也是我的责任。”
李芳看着两个孩子的坚持,终于点头答应了。几天后,李明轩和李浩一起去养老院接李芳回家。那天的天气格外晴朗,阳光透过车窗洒在李芳的脸上,她闭上眼睛,感受着久违的温暖。
车子缓缓驶入新家的小区,李明轩先下车,扶着李芳一步一步走进公寓。李浩跟在后面,提着一大堆行李,忙前忙后。李芳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环顾四周,看到明亮整洁的房间,眼中满是欣慰。
“这里真好,明轩,你真的为我费心了。”李芳感叹道。
李明轩笑着说:“姑姑,这里就是你的新家,以后我们一起生活,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
李浩在一旁补充道:“妈,我也会经常来看你的,放心吧。”
李芳微微点头,眼中泛起泪光:“我真的很幸福,有你们这样懂事的孩子。”
时间慢慢流逝,李芳的晚年生活在李明轩和李浩的照料下,逐渐恢复了平静。两兄弟轮流陪伴她,照顾她的生活起居,每个周末都会带她出去散步或者参加社区活动。李芳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她终于感受到了一份属于自己的温暖与安心。
一天傍晚,李明轩坐在阳台上,陪着姑姑喝茶。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的脸上,给这温馨的时刻增添了一层暖意。李芳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轻声说道:“明轩,姑姑真的很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明轩握住她的手,柔声说道:“姑姑,你是我的亲人,这是我应该做的。”
李芳笑了笑,眼中满是慈爱:“这辈子能有你们这样孝顺的孩子,我知足了。”
就在这时,李浩推开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大束鲜花:“妈,这是你最喜欢的康乃馨,给你带来了。”
李芳接过花,闻了闻,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浩浩,妈真希望你以后能多回来看看。”
李浩坐到她身边,认真地说道:“妈,我一定会的。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孤单了。”
夜幕降临,三个人坐在一起,静静地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团聚时光。李芳脸上的笑容渐渐舒展开来,心中那股多年的遗憾和孤独,似乎也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怀。
然而,当李明轩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时,心中却浮现出一个不解的疑问:这份亲情的纽带,真的可以永远维系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