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何龙斌

摘要：通过释放生态红利变生态优势为经济优势是实现乡村产业振兴的最佳选择。生态产品价值实现助推乡村产业振兴具有三大基本逻辑，一是基于生态经济效益理论和“两山”理论的基本理论逻辑，二是基于政策推动、消费拉动和技术驱动的现实逻辑，三是基于国内大量案例的实践逻辑。乡村生态产业化有利于促进乡村产业经济效率提升，产业生态化有利于形成乡村生态产品品牌溢价，二者共同作用助推乡村产业振兴。基于这一内在机理，围绕生态资源开发、农业绿色转型、资源产权流转和生态载体溢价的四种乡村产业发展模式。提出了生态产品价值实现助推乡村产业振兴的六大路径，即以科技创新为主线发展乡村生态农业，以绿色转型为主线发展农产品加工业，以品牌建设为主线发展乡村特色产业，以品质提升为主线发展乡村生态旅游产业，以促进市场交易为主线发展乡村碳汇产业，以“生态+”为主线构建乡村全产业链条。

一、引言

实施乡村振兴战略，是我国社会主义进入历史发展新时期党中央作出的一项重大战略决策部署，其目的是缩短城乡发展差距，全面建成小康社会。乡村振兴，重点在于产业振兴。对于广大农村地区而言，生态资源富集是其最大优势。通过释放生态红利变生态优势为经济优势是实现乡村产业振兴的最佳选择，也是新时期践行“两山”理念，助推国家实现“双碳”目标的有力举措。然而，长期以来农村地区对生态资源的重要性和生态产品的价值认识不足，缺少通过生态产品价值实现助推乡村产业发展的战略思维和具体手段，导致生态资源开发利用不合理与乡村产业发展落后问题并存，“端着金碗讨饭吃”的现象仍十分常见。因此，通过深刻揭示生态产品价值实现助推乡村产业振兴的基本逻辑与内在机理，并形成生态产品价值实现助推乡村产业振兴的主要模式与实现路径具有重要现实意义。

生态产品是一个较中国化的概念，国外学者通常称之为“生态系统服务”或“生态标签产品”。[1]西方学者将生态系统服务分为供给、调节、文化和支持四个大类，提出通过生态税、生态补偿、生态服务付费等模式实现其价值。[2]国内生态产品最早由任耀武等人于1992年提出，[3]2010年后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研究兴起，大体经历了政府主导生态补偿探索、政府主导生态补偿深化、多主体参与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探索、生态产品价值实现多元发展等四个研究阶段，[4]其中生态补偿是研究热点。生态产品具有多要素、多属性、时空动态变化等特征，一般分为公共性产品、准公共性产品和经营性产品等三大类，其价值包括直接价值、间接价值、选择价值和存在价值等；[5]生态产品价值实现具有“保值、转化、增值”三大目标，[6]实现路径分为政府路径、市场路径、社会路径等3个基本路径与11个具体路径，[7]其中通过“生态银行”探索生态资源资产化、资本化成为一条可行的市场化创新路径，[8]“交易+产业化”的价值实现模式成效较好。[9]

伴随城市化和工业化的发展，乡村相对衰落是大多发达国家遇到的共同问题，[10]因此，对乡村产业发展的研究也引起各国高度重视。一般认为，日本、韩国的乡村产业发展是由政府主导的自上而下的特色产业模式，欧盟大多为自下而上的生态保护型发展模式，而美国、加拿大等国家采取了自上而下的城乡共生模式，生态农业、文化旅游、三产融合等是国外乡村产业发展的主要方向。[11]2018年我国乡村振兴战略规划出台之后，国内关于乡村振兴的学术成果也开始大量涌现，乡村产业振兴也进入深度研究阶段，研究主线主要围绕发展模式、路径、方向及要素等展开。学者们认为，乡村产业振兴存在基于价值、主体、功能、结构及其实现路径等构成的理论分析框架。在资源禀赋条件较好的区域适宜走内生型发展模式，而在经济基础薄弱、资源优势不明显的区域应采用外部诱发型发展模式。各地可根据区域差异性、要素资源利用和产业发展方向等三个方面选择不同的实施路径。要从人才振兴、土地资源利用、产业技术升级和完善资金保障等四方面激活产业要素资源。[12]一二三产业融合是乡村产业振兴的基本路径，以数字经济赋能乡村产业融合发展，逐渐成为乡村产业振兴的重要方式。[13]

综上文献研究发现，从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或乡村产业振兴单一角度来看，国内外现有研究成果较为丰富，但仍然存在着一些不足。乡村生态产品是生态产品总体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乡村生态产品价值实现也是所有生态产品中最难的一个领域。现有关于乡村生态产品价值实现问题的研究不仅偏少，而且多聚焦于以生态补偿路径为主的公共性产品的价值实现，对经营性（包括俱乐部产品）的价值实现关注较少，生态产品价值实现“重生态补偿、轻产业开发”的研究特征明显。现有关于乡村产业振兴问题的研究，对乡村生态资源优势重视不够，缺乏将生态产品价值实现与乡村产业振兴有机结合，理论层面上缺少对逻辑机理和实现机制的研究，应用层面上缺少对乡村生态资源产业化发展实现路径和模式的探索。基于这一认识，本文将从生态产品价值实现助推乡村产业振兴的基本逻辑入手，明晰二者之间的影响机理，探讨生态产品价值实现助推乡村产业振兴的主要模式与基本路径。

二、生态产品价值实现助推乡村产业振兴的基本逻辑

乡村生态系统类型多样，自然生态资源丰富，是绿水青山资源的集聚地，具有最普惠的生态资源优势，生态产品价值实现助推乡村产业振兴体现了理论逻辑、现实逻辑和实践逻辑三者的统一。

1. 理论逻辑

(1）基于生态经济效益理论。生态效益和经济效益相统一是生态经济学最基本的理论范畴。生态经济效益理论认为，良好的生态结构是建立合理的经济结构的基本条件，而合理的经济结构既能适应良好的生态结构，又能以经济再生产的合理发展促进生态系统中生命系统和环境系统的协调发展。只有使生态结构和经济结构实现有机结合，才能既促进生态系统内和经济系统内各自的物质变换和能量实现合理高效流动，又能促使两个系统之间的物质变换和能量流动更加合理高效，从而能产生较好的生态经济效益。生态资源是大多农村地区最富集的资源，乡村生态产品价值实现就是通过乡村生态结构和经济结构的有机结合，实现乡村生态效益和经济效益的统一，进而推动乡村产业高质量发展，实现乡村产业振兴。[14]实现经济效益和生态效益的统一，首先必须要协调生产力系统同生态系统的关系，诸如使生产力系统的产业结构、产品结构、技术结构、区域结构等与生态系统的生态结构相适应、相协调。这就要求在农村地区要大力发展高效生态农业、乡村生态旅游以及环境敏感型产业等，推动生态资源价值变现。其次，必须要求社会生产关系同生态系统之间要有协调发展的关系。特别是涉及各种自然资源的所有权和使用权、生态环境的管理和治理、江河湖海的管理和利用等问题时，尤其要重视生产关系和生态系统之间的相互协调。这就要求对农村地区分散零碎的农地、林地、宅基地等生态资源，有必要通过产权流转等方式实现规模化、集约化、产业化发展，推动经济效益和生态效益同步提高。

(2）基于“两山”理论。2005年提出了“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科学论断，后来被称为“两山”理论。“两山”理论认为良好的生态环境就是发展的持续动力和最大优势，把生态资源优势转化成经济社会发展优势的过程就是绿水青山转变为金山银山的过程。其逻辑主线就是妥善处理好人与自然的关系，探索以生态优先、绿色发展为导向的高质量发展新路子，通过改革创新让生态要素同土地、劳动力和资本一样，也成为重要的生产要素。“两山”理论是在对人类经济、社会、文明发展规律深刻理解的基础上作出的科学判断，准确揭示了社会发展与生态保护和财富增长的本质关系，是引领中国走向生态文明的理论之基，为广大农村经济社会发展与生态文明建设指明了方向。[15]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是践行“两山”理论的关键，“两山”理论为生态产品价值实现助推乡村产业振兴提供了重要理论支撑。绿水青山是乡村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基本前提，是乡村产业振兴的物质基础，也是乡村经济社会发展的最终落脚点。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价值变现，也是乡村通过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推动乡村产业发展的必然结果。金山银山是乡村全面振兴的保障，不仅为乡村振兴提供了条件支撑，而且为乡村可持续发展提供了强劲动力。[16]乡村生态产品价值实现就是在保护乡村生态环境的基础上，因地制宜发挥乡村生态资源禀赋的比较优势，发展特色产业，从而打通绿水青山向金山银山转变的乡村产业振兴新路径。乡村生态产品价值实现与乡村产业振兴是系统工程，二者辩证统一推动了自然力、社会力、经济力三力协同，推动了生产、生活、生态三生同步，实现了自然生态、社会状态、经济形态三态最佳，体现了生态资源价值融入乡村产业发展的本质内涵。

2. 现实逻辑

(1）政策推动。生态产品价值实现促进乡村产业振兴，国家政策是一个重要影响因素。《乡村振兴战略规划（2018—2022年）》是推进全国乡村全面振兴的指导性文件，对乡村产业发展和生态环境保护也作出了明确的政策指引，以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推进乡村产业振兴的意蕴十分明显。文件明确指出，“乡村生产空间是以提供农产品为主体功能的国土空间，兼具生态功能。乡村生态空间是具有自然属性、以提供生态产品或生态服务为主体功能的国土空间。”“推动形成农业绿色生产方式，实现产业模式生态化，促进乡村自然生态系统功能和稳定性全面提升，生态产品供给能力进一步增强。”(1)而《全国乡村产业发展规划（2020—2025年）》编制的基本原则之一就是“践行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促进生产生活生态协调发展。健全质量标准体系，培育绿色优质品牌。”(2)不难看出，在这些国家层面的政策文件中，“生态保护、绿色生产”已经成为乡村产业发展的基本遵循，“打造乡村生态产业链，增强生态产品供给”已经成为乡村产业发展的基本要求，这也决定了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是推动乡村产业振兴的重要途径。

(2）消费拉动。生态产品价值实现助推乡村产业发展，消费拉动也是一个重要影响因素。目前我国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已经突破1万美元，城乡居民食品消费加快向绿色、健康、安全方向升级，农产品需求从“吃得饱”向“吃得好”“吃得营养健康”转变，为生产优质农产品提供了广阔空间。根据中国绿色食品发展中心统计，2011年以来中国绿色食品销售额总体上呈现波动上升的发展趋势，到2021年已经达到5218.6亿元。(3)此外，随着交通条件的改善带来的城乡空间距离缩短，国内“大乡村旅游时代”已经到来，乡村旅游已成为国民新的休闲生活方式，极大地带动了乡村生态产品消费增长。根据《全国乡村产业发展规划（2020—2025年）》预测，中国乡村旅游已进入快速成长期，在未来较长时间内具有很大的市场增长空间，预计到2025年全国年接待乡村旅游人数将达到近40亿人（次），经营收入将突破1.2万亿元。(4)

(3）技术驱动。生态产品价值实现助推乡村产业发展，数字技术是一个重要驱动因素。数字技术具有放大、叠加、聚合作用，随着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数字技术已逐步成为驱动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效率变革和动力变革的“新引擎”，大大推动了乡村生态资源的产业化开发。一是依靠数字技术完善生态产品调查监测机制。一方面，依靠数字技术可以搭建自然资源确权登记数据的库、运、管综合性三维信息登记平台，实现自然资源资产统一确权登记规范化、标准化、信息化。另一方面，依靠数字技术可以构建多元数据自动化处理体系、自然资源时空数据库、成果数据共享服务平台，提高生态产品调查监测数据的精准性和共享性。二是依靠数字技术可以加快推进生态产品价值核算和定价机制形成。利用数字技术可以建立整体联动、开放共享的生态产品价值数据库，计算可供交易和融资的GEP数据，推动GEP核算结果“进规划、进监测、进决策、进考核”。另外，以数字技术推动传统产业生态化改造与转型升级，可提升生态产业经营管理水平和核心竞争力。

3. 实践逻辑

国内大量案例表明，通过对乡村生态资源生产要素进行市场化配置，引入社会化资本，积极发展乡村生态产业可有效推进乡村产业振兴。如福建省光泽县经过长期的生态保护和水源涵养，地表水、集中式饮用水源全年水质达标率均为100%，是福建省唯一小流域监测水质全部达到国家II类以上标准的地方。依托优质水资源，全县大力发展包装水、酒、生态旅游等产业，2019年全县形成了总产值约139亿元的水生态产品产业集群，生态旅游总收入达到13.17亿元。(5)2022年2月农业农村部向全国推介了51个国内农业绿色发展的典型成功案例，其中，江西省丰城市强化科技支撑发展绿色富硒产业，甘肃省广河县通过推进秸秆高效利用发展绿色循环种养产业，云南省弥勒市发展花卉、林果、水产健康养殖等生态产业，安徽省颍上县加快稻米生产加工绿色升级等案例，(1)都为生态产品价值实现助推乡村产业振兴提供了有力证据。

三、生态产品价值实现助推乡村产业振兴的内在机理

“乡村振兴要在产业生态化和生态产业化上下功夫”。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的《关于建立健全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的意见》也明确强调“要推进生态产业化和产业生态化，加快完善政府主导、企业和社会各界参与、市场化运作、可持续的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路径”。(2)可见，生态产业化和产业生态化不仅是乡村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基本方式，也是乡村产业振兴的重要路径，是经济高质量发展和生态环境高水平保护深度融合的一体两面。乡村生态产业化是在保护乡村生态系统功能不受破坏的前提下，发挥乡村绿水青山的优势，发展生态产业，开展生态农业、森林康养、乡村旅游等生产经营活动，形成乡村振兴的新动能。乡村产业生态化是按照绿色、低碳的要求，对农业的生产方式、产业结构进行生态化改造，保护乡村生态环境，使乡村振兴的“绿色”底色更为鲜明，筑牢乡村绿水青山的优势。生态产品价值实现通过生态产业化培育乡村振兴的绿色动能，通过产业生态化擦亮乡村振兴的“绿色”底色。[17]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能够为乡村产业发展提供要素保障，助力乡村产业振兴；乡村产业振兴又为乡村生态环境保护提供了资金支持，进一步促进了乡村生态环境保护。二者彼此影响，相互作用，形成良性循环。生态产品价值实现助推乡村产业振兴的作用机理（见图1）。

图1 生态产品价值实现助推乡村产业振兴的内在机理

1. 生态产业化有利于促进乡村产业经济效率提升，助推乡村产业振兴

乡村生态产业化就是以生态系统功能不受破坏为约束，按照产业发展规律对乡村生态资源进行产业化开发的过程。乡村良好的生态资源蕴含着无穷的经济价值，通过生态产业化推进生态资源的规模化整合、产业化组织、社会化生产、市场化经营，能够将生态资源融入生态产品的产业链、供应链、消费链，实现乡村生态资源多层次增值增效，有利于促进乡村产业经济效率和产业竞争力提升，进而推进乡村产业振兴。一是自然生态资源产业化。既可以通过产业化开发，直接或间接实现乡村自然生态资源价值变现及提升，如发展高端饮用水、乡村休闲地产、环境敏感型产业等，也可以通过提供生态公共服务产品获得纵向或横向生态补偿实现价值变现。二是农业生态资源产业化。利用现代科技手段和产业化运营模式，推动农业生产方式转变，提供优质、绿色、有机农产品，提高农业产业可持续发展能力和经济效益，打造农业生态产业链。三是村镇生态资源产业化。村镇生态资源主要指古居民俗等人文资源，它也是乡村生态资源的一部分。发挥村镇生态资源优势，开发休闲观光、乡村民宿、康养度假等乡村休闲旅游产业，可推进农村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使三次产业形成紧密的产业链，促进农业生产方式由粗放型向集约型转变，提升乡村生态产品价值。

2. 产业生态化有利于形成乡村生态产品品牌溢价，助推乡村产业振兴

生态产品的品牌溢价是指在消费者心目中对绿色生态产品品牌的认同和信任所产生的溢价，即消费者愿意为绿色生态支付更高的产品价格。生态产品的品牌溢价主要源于消费者对生态环境与健康的关注和追求，消费者认为绿色生态产品具有更高的质量和更强的社会责任感，他们更加信任这些产品，并将其视为一种“道德消费”的体现。乡村产业生态化就是遵循绿色循环发展理念，对传统乡村产业的产业结构、生产方式、流通模式进行升级改造。这既是提高传统乡村产业资源利用效率和经济效益的必然选择，也是保护乡村生态环境、扩大绿色优质农产品供给的重要举措，有利于打造乡村发展的“绿色引擎”，形成乡村生态产品品牌溢价，提升乡村产业核心竞争力，助推乡村产业振兴。一是产业绿色化转型。如加快绿色高效、节能低碳的农产品精深加工技术集成应用，促进农产品商品化处理，改善田头预冷、仓储保鲜、原料处理、分组分割、烘干分级等设施装备条件，减少产后损失。二是农业数字化赋能。通过运用物联网、云计算、人工智能等数字技术，在农业生产过程中通过建设相应的大数据中心、产业园区智能管理系统进行实时监测和有效调度，在农业生产大棚中做到数字化温湿度控制、自动化排风等，实现生产中温、光、气、土、肥、药可视化和联动控制，让农业生产更精准、更高效、更环保。三是资源循环化利用。通过对乡村产业进行产业集群循环化改造，完善循环农业产业链条，实现资源循环利用、废弃物集中安全处置、垃圾污水减量排放，形成种养加销一体、农林牧渔结合、一二三产业联动发展的现代复合型循环经济产业体系。

四、生态产品价值实现助推乡村产业振兴的主要模式

生态产品的种类多样，决定了存在不同的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模式。但是从助推乡村产业振兴的产业化发展角度看，重点应立足于经营性生态产品开发和公共性生态产品的载体溢价利用，通过生态产业化、产业生态化以推动市场直接交易实现价值。

1. 围绕生态资源开发的乡村产业发展模式

将乡村生态资源作为生产要素直接投入经济生产活动的产业化过程被称为生态资源开发模式，是乡村经营性生态产品通过市场机制实现价值交换最直接的一种模式。根据经营性生态产品的类别，该开发模式可以分为物质产品开发和精神文化产品开发两类。典型的有依托洁净水源、清洁空气、适宜气候等生态资源，发展道地药材、特色农产品、高附加值涉水产品、生态旅游、休闲康养等产业。如河南省淅川县，立足当地多年形成的生态环境优势，提炼打造出以“渠首”和“水生态”为品牌诉求的“淅有山川”区域公用品牌，借此大力发展生态产业，最终形成产品涵盖水果、水产、畜牧、生态产业加工和生态旅游等众多品类的产业体系，生态产品附加值比普通产品增值1倍以上，绿水青山真正转化成为农民致富的金山银山。(1)该模式的发展思路是充分发挥乡村生态资源优势，挖掘具有地域特色的生态资源经济价值，合理利用国土生态功能区规划及土地政策，并借助区域公用品牌和绿色标识等工具强化品牌品质管理，提高乡村农产品、工业品、服务产品的“生态”溢价率和附加值。

2. 围绕农业绿色转型的乡村产业发展模式

农业是乡村的基础性产业，是大多农村地区乡村产业发展的主要领域。农业绿色转型是指通过对传统农业进行循环化改造，大力推广原生态种养，减少农业投入品，提升废弃物利用率，强化清洁化生产，实现农业产品生态价值增值的过程。这一模式主要针对农副产品综合利用难度大、种养脱节和化肥农药减量空间大等问题，以资源环境承载力为基准，通过将废弃物转化为可再次利用的资源，变废为宝，实现物质和能量的循环利用。目前比较成熟的做法主要有立体复合循环模式、种养结合共生模式、畜禽排泄物综合利用模式等。如湖北省南漳县的“水稻+大球盖菇”模式、大悟县的“水稻+鸭”模式、荆门市的“水稻+西瓜”模式、潜江市的“水稻+小龙虾”模式，在水稻产量基本不降低的前提下，收获一至两季水产、家禽、水果产品，不仅优化了种养结构、丰富了供给种类，而且提高了农业资源综合利用率和土地亩均纯收入。[18]这种模式的发展思路是根据不同生物物种特性和外界条件，不断创新农业生态循环技术模式，推进多物种共栖和智能多级利用，实现种养加有机结合，进一步延伸绿色农业产业链，增强农业生态产品供给。

3. 围绕资源产权流转的乡村产业发展模式

资源产权流转模式主要针对具有明确产权的公共性或准公共性生态产品，其所有权、使用权、经营权、收益权等产权通过流转实现生态产品价值增值的过程。[19]这种模式本质是促进资源化零为整，通过产权流转使乡村难以规模化开发的生态资源转化为产业化生产要素，投入经济活动中实现价值增值。经过产权流转实现整合的乡村生态资源在数量、空间及功能上具备一定的规模，可以满足生态产业开发规模化经营的需求，降低了统筹协调的组织化成本，增强了生态产品供给能力。如浙江安吉的“两山银行”模式，将全县范围内的山、水、林、田、湖、草等自然资源，以及适合集中经营的农村宅基地、集体经营性建设用地、农房、古村、古镇、老街等作为输入端资源，对各项乡村生态资源进行调查摸排登记，在明确产权的基础上，基于零散生态资源产权所有者的自身意愿，采用租赁、入股、托管、赎买等形式，将分散化的生态资源集中收储并流转到“生态银行”进行统一管理，通过整合提升后推向市场，并引入合适的社会资本和运营管理方发展乡村产业，实现生态资源向资产、资本的高水平转化。这种模式的发展思路是通过搭建公共性、公平性和公益性自然资源运营管理平台，围绕自然资源首先明晰产权，再进行规模化整合和转化提升，最后实现市场化交易和可持续运营，运营管理生态资源的“权”与“益”，实现乡村生态产品价值提升。[20]

4. 围绕生态载体溢价的乡村产业发展模式

具有公共特性的生态产品在乡村生态产品中具有很大的比重，针对此类生态产品，可以通过将其价值附加于可交易的产品或服务上溢价销售实现价值变现。这一模式又可以分为直接载体溢价和间接载体溢价两种模式。[21]直接载体溢价是指通过持续改善生态环境直接影响乡村生态产品品质提升，带动特定乡村地区产品实现增值。如通过开展环境综合治理和生态修复保护极大改善人居环境，带动当地土地和房地产增值。间接溢价模式是指通过持续改善生态环境吸引对环境要求苛刻的环境敏感型产业投资，这些产业由于对生态环境要求较高带来载体产品增值，但购买者在消费载体产品的同时并没有消费所附着的生态产品。如贵州借助其地质结构稳定、水电资源丰富、气候条件良好等自然生态环境吸引发展大数据产业，浙江龙泉利用洁净的水源、清新的空气等生态环境优势吸引生态制药企业在当地投资生产。这种模式的发展思路是不断改善乡村生态环境，提升产业发展的生态优势，吸引环境敏感型企业投资生产绿色有机食品、生态工业品，或吸引环境依赖型企业投资发展生态居住、休闲旅游、医疗健康等现代服务产业，推动生态载体产品或服务形成溢价。

五、生态产品价值实现助推乡村产业振兴的路径选择

基于生态产品价值实现与乡村产业振兴的基本逻辑与影响机理，当前不同农村地区要结合生态资源优势，因地制宜，选择不同路径发展具有绿色竞争力的乡村产业。

1. 以科技创新为主线增强农业生态产品供给，发展乡村生态农业

我国农村地区地域辽阔，自然资源丰富，许多地方拥有优越的气候、土壤、植被、特产等资源条件，但由于传统粗放型经营、分散化种养等因素，导致一部分乡村农业发展水平相对滞后，难以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优质生态产品需要。这些地区应立足本地比较优势，通过科技创新发展乡村生态农业，增强农业生态产品供给，实现生态保护、产业发展和农民增收有机统一。一是智慧农业技术创新。利用人工智能、卫星遥感等技术，开发智能灌溉、智能监测、精准施肥、无人农场等智能化农业设备，通过对土地、气象、生态等环境参数的跟踪和监测，建立数字化生态农业生产系统，从而实现农业生产过程的精准管理，提高生产效率和产品质量。二是有机农业技术创新。通过研究和开发高效有机肥料、微生物肥料、快速有机化处理等技术，提高农产品质量和产量。通过研发高效、低毒、高安全性的有机农药，有效防治农业害虫和病害，减少对环境的污染。三是循环农业技术创新。积极探索循环农业技术在更多领域的应用，通过将农业生产与循环利用有机废弃物结合起来，实现农业生产从“线性”向“循环”转变，减少农业资源浪费和农村环境污染。

2. 以绿色转型为主线提升农产品生态经济价值，发展农产品加工业

农产品加工业绿色转型是推动农业生态化、优质化、高效化发展的必然选择。其主要目的是通过优化、升级现有加工流程和技术，采用环保、低碳、节能、高效的生产方式，提高加工效率和产品质量，同时减少环境污染和能源消耗，实现资源利用的高效化和无害化，促进农产品加工业的高质量发展。作为促进农业农村经济发展的重要力量，传统农产品加工产业要加强数字技术的推广应用力度，以绿色生产为技术创新导向，推动产地清洁化、投入品减量化、生产循环化、资源节约化。一是建设绿色加工基地。通过改造升级现有加工基地，采用高效节能的加工设备，增加再生能源利用装置，建设集中、共享的环保配套设施，形成统一化、规模化、集约化的生产模式，提高农产品的加工效率和产品质量，降低加工成本。二是推广绿色加工技术。推广采用先进的提取、分离与制备技术，集中建立农业副产物收集、运输、处理渠道以及综合利用技术体系，积极开展农业副产物梯次加工与全值高值利用，变废为宝。三是强化加工流程管理。通过制定严格的加工流程和作业标准，加强原材料检测、产品质量和环保的监控，实现标准化、精细化生产，减少生产环节中可能产生的污染物排放和资源浪费。

3. 以品牌建设为主线扩大生态物质产品市场影响，发展乡村特色产业

品牌建设对乡村特色产业的发展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只有努力提高乡村生态产品品质，塑造产品品牌，才能够不断吸引更多的消费者，推动特色产业的可持续发展。一是建立个性化品牌形象。要了解当地的自然环境和人文特色，找到潜在的特色产业，如特色养殖、特色种植、手工制作等，分析市场需求并确定其发展方向。根据特色产业的定位和目标市场需求，突出产地、文化、环保、质量等特点，设计品牌标识和宣传语等，打造个性化品牌形象，吸引消费者。二是构建产品信用体系。通过数字赋能涉农产品溯源管理，加大农产品质量安全监测和监管力度，大力推进区块链和物联网技术在农产品质量安全溯源体系中的应用，建立农业信用链，定期开展农产品质量安全信用评级，提高消费者对绿色农产品的信任度。三是积极培育区域公用品牌。大力实施农产品区域品牌建设工程，开发乡村地域特色突出、功能属性独特的生态农产品区域公用品牌，打造区域“金名片”，提高消费者复购率和忠诚度，促进乡村生态产品走向更多市场。四是强化品牌宣传。要积极整合各种资源对乡村特色产品进行品牌推广和宣传，除了传统的广告宣传方式，还应在社交媒体、网络论坛、短视频平台、电商平台等渠道上推广品牌信息，与消费者进行互动，增强品牌知名度。

4. 以品质提升为主线促进生态文化资源价值兑现，发展乡村生态旅游产业

我国位于山地、丘陵地区的很多农村，拥有水美、山青、环境好的天然生态资源优势，但由于位置偏僻、地势崎岖等制约因素，较难发展规模化种植、养殖业。对于这些农村地区，通过对乡村自然、人文、历史等资源进行整合和规划，以品质提升为主线打造出具有地域特色的乡村旅游产品，提高乡村旅游的吸引力和竞争力，发展生态旅游是一条重要路径。一是改善旅游基础设施。要积极改造和升级乡村生态旅游的基础设施，提供更加舒适、方便的住宿和出行条件，满足现代人的需求。二是开发高品质的旅游产品。要注意将当地的自然文化、历史文化融合到生态旅游中，打造出更具有吸引力和互动性的旅游产品，增强景点特色和互动体验，设计多样化旅游产品满足各类旅游者的不同需求，提高游客的游玩体验和参与感，吸引更多游客。三是引进先进的管理服务理念。要对标知名旅游景点，提高景点的管理水平，加强对服务人员的培训，规范乡村旅游服务标准，有效提升服务水准，为游客提供更加优质的旅游服务体验。四是加强生态环境保护。要始终牢记乡村旅游的“绿色”底色，充分考虑乡村生态承载能力，避免过度开发破坏生态环境。同时加强对乡村旅游的环境监管，制定环境保护相关规范标准，保障乡村旅游的绿色持续发展。

5. 以促进交易为主线增强公共生态产品供给，发展乡村碳汇产业

碳汇产业是利用植物吸收二氧化碳的潜力及规律，在人工适度干预下获得清洁空气、满足人们生产和生活对生态环境需求的产业。[22]发展乡村碳汇产业可以提高农村地区的经济效益，同时减少碳排放，保护环境，实现可持续发展。在比较成熟的清洁发展机制下，乡村碳汇产业发展模式是以农村土地为载体，以植物栽植与培育为手段，特别是以林草栽植、培育、林分改造、植被群落优化为核心，将碳汇生产融入“农业产业—资源系统”链网结构。在当前乡村振兴背景下，要以促进市场交易为主线积极发展乡村碳汇产业增强公共生态产品供给，将碳汇产业作为一个突破口，变成部分农村地区新的经济增长点。一是强化政策支持。政府可以通过制定鼓励农村地区发展碳汇的政策，提高农民参与的积极性和热情，如制定产业规划、提供资金扶持、税收减免政策等。二是提供技术支撑。通过技术培训，发展适合当地情况的多元化碳汇项目，如森林碳汇项目、土地利用变更碳汇项目、生物质碳汇项目、土壤碳汇项目等，促进农村地区碳汇产业发展。三是建立交易平台。积极探索符合农村碳汇交易的平台建设，提供碳汇产业链上的规范化和专业化服务，从碳汇计量、审核、认证、发放到交易的全流程服务，推进碳汇便捷交易，使农民获得更多经济收益。

6. 以“生态+”为主线推进一二三产业融合，构建乡村全产业链条

产业融合发展是一种发展模式的创新。乡村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有利于推进产业转型升级，是新时期乡村产业发展的重要趋势，也是乡村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重要抓手。广大农村地区要以农业为基本依托，通过产业链延伸、产业融合、技术赋能、体制机制创新，立足乡村功能定位，围绕生态资源，以“生态+”为主线实现乡村产业链、价值链、主体链的全面融合发展。努力将不同生态产业链各个环节紧密结合起来，充分发挥不同主体在产业链不同环节的比较优势，推动乡村生态产业前后端延伸、上下游拓展。为此，政府要出台相关的政策，提供相应的资金和技术支持，激发农户推进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的积极性。要加大农村公共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体系建设力度，强化政策扶持，鼓励吸引社会投资参与农村基础建设，改善农村生产和生活环境，为农村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创造条件。要建立相互协作、协同发展的产业链配套服务机制，加强农业、工业与服务业的协作，打造全产业链融合发展新模式。要推动创新发展和产业结构升级，引导和鼓励多产业交叉融合，推动生态产品生产与文旅、科创、会展、物流、数字经济等多领域结合，发展乡村产业新业态，提升乡村生态产品的市场竞争力和附加值。

参考文献：略

作者：何龙斌 陕西理工大学经济管理与法学学院

基金：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秦巴山区生态产品价值实现助推乡村产业振兴研究”(编号：22XJY026)的阶段性研究成果

来源：《农村经济》期刊

原标题：生态产品价值实现助推乡村产业振兴：基本逻辑内在机理与实现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