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野渡无人舟自横”到“三挡水流”:我的飞云江童年去哪儿了?

温州故事大叔 2025-03-15 16:44:33

记得刚上初中时,地理老师告诉我,200公里长的飞云江,蜿蜒在浙南山区之中,非常适合修建水电站。据说在新中国成立初期,飞云江水电站就提上了日程,后因种种原因搁置了。

那时候,我是多么希望能早日建好水电站。让奶奶家早点通上电,再也不用点煤油灯。奶奶家就在飞云江边,打开家门,就能看到村里渡口的小船,横在江边。在家门口经常听到对岸来人喊着船工,划船过去摆渡。

刚学会划船的我,听到喊声便跑得飞快,到了渡船上,提起竹篙,左一撑,右一划,歪歪扭扭地把船划到对岸。接上行人,再歪歪扭扭地划回村里。

读到韦应物那首《滁州西涧》,我对那句野渡无人舟自横,很不理解。在江边,无论将渡船如何固定,船身总会顺流而下,紧紧地贴在江边,很少看到横在江中的渡船。

飞云江给我的童年带来了许多快乐。我最快乐的事情,就是跟着堂哥身后去江边抓溪螺。太阳快要下山时,江边的鹅卵石上就会爬出很多溪螺。伯父说那是溪螺爬出来洗脸,准备睡觉了。

我和堂哥经常背上鱼篓,沿着飞云江边一路走过去,一边抓鹅卵石上溪螺,一边翻开鹅卵石,抓石头下面躲藏着的小鱼小虾,运气好的话还会捡到大鸭蛋。

到了台风季,原本清澈的飞云江水开始变得浑浊。尤其受台风影响的那几天,在温州的平原地区是风大,雨大,潮水大。到了山区,风不大,但雨大,山涧里的洪水大。因此,一到台风在温州登陆期间,飞云江就开始咆哮起来,浑浊的江水夹杂着各种漂浮物直泻而下。

后来,我外出上学,离开了飞云江,毕业时分配在外地工作,我至今都记得,离家时,长途大巴沿着飞云江的盘山公路一个弯接着一个弯驶离家乡,但是每转一个弯,都是一幅美丽的风景画。

在外地工作期间,我每年都会回到家乡,发现飞云江里都有挖沙船在江里挖沙石,飞云江里的鹅卵石越来越少,江边不少地方也筑起了堤坝。虽然安全了很多,但是到江边摸螺蛳,却非常不方便。

回到温州工作后不久,就传来飞云江水电站要开工建设的消息。电站的大坝就建在珊溪镇,离奶奶的村庄不到五公里。

在飞云江截流的那天,我一直守在电视机前观看直播。终于等到了2000年,大坝开始蓄水,电厂开始发电。从此,飞云江上水流大小就与台风暴雨无关,只与电厂水轮机启用的数量有关。飞云江水如同电风扇一般,只有三挡水流,再也不用害怕台风雨季时咆哮的江水了。

用来发电进水口在100多米深水库底部,水温度很低,从电厂排水口出来后,流进下游的飞云江。因温差大,在江面会形成一层薄雾,如同给飞云江披上了一层薄纱,随着微风轻轻摇摆,让人觉得仿佛置身仙境。

然而,出于我意料之外的是,到了夏天,流过村口的飞云江,水温才20度出头,哪怕就是一个精壮的小伙子下水游泳也要打个寒战。

在水库建成之前,夏天的江边,村里老老少少都会在江边戏水纳凉。到了傍晚时分,小孩子在水中嬉戏的打闹声,长辈叫唤孩子回家吃饭声,大人在江边洗衣声响成一片。在水库建成后,这样热闹的场景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更让我失望的是,奶奶家门口的那段江面,再也没有螺蛳出来洗脸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黄豆大小的叫不出名的螺。飞云江里的鱼虾的种类也越来越单一,小鱼小虾更是难觅踪影。

好在,水库里养了许多包头鱼,良好的水质让鱼肉的味道格外鲜美。珊溪镇上因此多了许多菜馆,餐桌上摆满热气腾腾的包头鱼宴,成了游客们的新宠。偶尔,我也坐在这样的餐桌前,品尝着鱼肉的鲜嫩,心里却总会浮现出婶婶端上桌的那盘炒螺蛳,还有堂哥笑着把河虾夹到我碗里的模样。那些简单的快乐,似乎比眼前的美味更加珍贵。去年夏天,我再次回到奶奶家。飞云江江面上,薄雾轻轻飘荡,宛如仙境。我站在江边的堤坝上,看着江底的鹅卵石,那里再也没有溪螺爬出来“洗脸”。远处,山坡已经被推平,建起了许多工厂。机器的轰鸣声隐约传来,提醒着我,这条江早已不再是我童年的模样。抬头望去,渡口的小船早已不见踪影,只有记忆中的船工呼喊声,仿佛还在江面回荡,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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