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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中的秦可卿是一个谜一样的存在,她前身是警幻仙姑的妹妹,下世为秦家养女,嫁到贾家成为嫡长孙贾蓉的正室夫人。
仙界的可卿兼有宝钗、黛玉之美,风流袅娜如黛玉、鲜研妩媚似宝钗。
下世为人的可卿,有着袅娜的身段,性格风流,为人处理极是稳妥,为人和气,会办事儿,是贾母重孙媳中第一得意之人,和凤姐儿关系极好。
可卿死了,公公贾珍哭成泪人,婆婆尤氏犯了旧疾,大丫头瑞珠碰死殉主,小丫头宝珠自愿任摔丧驾灵的儿女之任。
秦可卿还是大才干、大见识,死时托梦给凤姐儿,告诉凤姐儿贾家会败落,并且给出妙计,让子孙有后路可退。
十全十美的秦可卿,却被尤氏一句话揭开掩饰不了的伤疤。
89北影版《红楼梦》秦可卿,许晴饰
01
一个细节揭开伤痛
秦可卿病得七荤八素的时候,尤氏和贾珍有一段对话。
尤氏说:现在给咱媳妇看病的几个大夫,医术不咋滴,就知道殷勤,一天看四五遍脉。病没看好,倒把病人折腾得一天换三五次衣服。
贾珍说:这孩子糊涂,何必脱脱换换的?着凉不是又添一层病?衣服能值几个钱。
秦可卿为啥要换衣服呢?
见客穿见客的衣服,在家里穿家常衣服,睡觉要换睡觉的衣服。就相当于现在的出门衣服,家居服和睡衣吧。
医生来请脉,人虽然不会被医生看到,但是衣袖会看见的呀,又不能像现在一样卷起袖子,被医生看到身体的部位,那更不成体统了。
见客衣服要穿,没有商量的余地,贾珍的变通办法是,一直穿着见客的衣服?
89北影版《红楼梦》秦可卿,许晴饰
这么简单的办法,为什么秦可卿想不到呢?
能为贾家想到退步抽身的计策,却连这一点生活小智慧都没有,不是太奇怪了吗?
哪里是没有智慧,只是舍不得浪费新衣服而已呀!
可卿现在是宁府少奶奶,以前可不是啊!一个人的生活习气,都是原生家庭给的。
秦可卿的身世,书中是这样写的:
秦业年近七十,夫人早亡。因当年无儿女,便向养生堂抱了一个儿子并一个女儿。谁知儿子又死了,只剩女儿,小名唤可儿,长大时,生的形容袅娜,性格风流。因素与贾家有些瓜葛,故结了亲,许与贾蓉为妻。那秦业至五旬之上方得了秦钟。
一向珍惜笔墨的作者,这里写得极其啰嗦:
既然到最后只得一儿一女,为什么不直接写抱养了一儿一女,或者全是自己生的?
秦业年近七十,夫人早亡。
(因不能生育,在养生堂抱养一儿一女)女儿可卿生的形容袅娜,性格风流。/
因素与贾家有些瓜葛,故结了亲,许与贾蓉为妻。儿子秦业尚幼。
为什么不这样写呢?
从事实情况看,抱养儿子是为了继承家业,抱养女儿应是秦家主母喜欢,而从养生堂一起抱来的弟兄感情也会不错,所以养母和一起抱来的儿子都死了。
独留可卿这个养女,同着养父及养父亲生的儿子过日子,可卿的尴尬地位可想而知。
理解了可卿从小儿衣食住行的匮乏,就能理解秦可卿为什么拖着沉重的病体,却要一天三、五次换衣服了,她没办法眼睁睁看着新衣服在被窝里揉搓。
89北影版《红楼梦》秦可卿,许晴饰
02
秦可卿的敏感自卑
已婚女人的底气来自于娘家。
看看凤姐儿和贾琏吵架说的话:
把我和太太的嫁妆单子拿出来看看,哪点比不上你们贾家……
把我们王家的地缝子扫扫,就够你们贾家过一年了!
娘家给的脸大,生活得理直气壮。
想想赵姨娘为了给兄弟多要二十两银子丧葬费,跟探春治那一场大气。
刘姥姥第一次来打秋风,凤姐儿随手拿二十两银子打发了。
想想秦钟到贾家附学时,秦业宦囊羞涩,只得“东拼西凑,恭恭敬敬封了二十四两贽见礼”。
秦钟告诉宝玉他老师去年辞馆,他的学业一直耽误到现在,想来贾府家学附学,却不好为这点小事絮聒。
秦钟的学业是小事吗?
别人不知道,秦可卿能不知道?
弟弟附学事不成,秦业该多愤怒不满。秦可卿陪着尤氏、凤姐儿玩耍打牌,心里何尝能够平安喜乐,了无挂碍。
秦钟宝玉一起玩耍,秦可卿都要操心,害怕两人起摩擦,嘱了宝玉嘱弟弟,这份细致一望可知。
太医一看脉就下了诊断:这大奶奶是心性高强、聪明不过的人,聪明太过,思虑就多,这病就从这上头来的。
89北影版《红楼梦》秦可卿,许晴饰
夹在贾家的富贵和秦家的贫窘之间,秦可卿的日子,尤氏这样评论:平时见人有说有笑,心思可重了,不管谁说了一句什么话,都会在心里过个三日五夜才罢。
思量什么呢?无非是“复盘”啊,看看自己行为举止有没有欠妥的地方。
秦可卿的日子,其实是黛玉前期在荣府的心情:不可多走一步路, 不能多说一句话,但该说的必须说,该做的必须做,才能维持八面玲珑,维持一片祥和。
这才是“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03
写在最后
刘姥姥大大方方地展示她的困窘的生活,就是穷来打秋风的,表里一致,没有纠结。
秦可卿面对生活这件爬满虱子的锦袍,不愿意露出虱子,只愿意展示锦袍的华丽,于是左支右绌,心力交瘁。
一天换几次衣服的行为,出身豪贵的贾珍就很轻松:一天一套衣服,又值得什么。
但是秦可卿没法儿这样放松。她全身紧绷,宁府对她来说就是一个战场,披荆斩棘,孤军奋战。
是病死,还是吊死,不重要!死,却是必然。
说到底,靠婚姻改变命运太难了,要付出的代价难以想象。
反过来说,能走通这条路的女人该是多么优秀,这么优秀的女人,也完全有能力靠自己实现幸福生活了。
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