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红楼梦》一众丫头中,晴雯在宝玉心中的地位,就如同在姐妹们中,黛玉在宝玉心中的地位一样。
很多读者,包括宝玉袭人,都认为睛雯死于自己的美丽。
但是,真的是好看毁了晴雯吗?其实这只是表面原因。
真正的原因是晴雯的轻狂,比如为了陪宝玉温书,她打骂小丫头:就是睡不够!稍微熬个夜就这样。
坠儿偷东西,病着的晴雯挣扎着起来把坠儿骂一通,撵出去。婆子不好,宝玉还没说什么,晴雯就口出狂言:全撵出去,不要这些中看不中吃的。
这些都不符合她丫头的身份。
因为晴雯在她用整个身心爱着宝玉,没有心机、没有手段、没有谋略。
01
不惜福的丫头
我常常想,晴雯躺在表哥家肮脏的床上叫唤,连一口油腻腻的茶杯都够不着的时候,有没有想起在怡红院度过的那个夜晚?
那天晚上,宝钗来怡红院闲坐,晴雯正不开心,便报怨宝钗“有事儿没事儿来坐着,让人三更半夜不能睡觉。”
对着苹果里吃出的虫子抱怨的时候,不会想到有一天穷困潦倒,连苹果核都见不到的凄惨。
可是在有苹果吃的时候,晴雯没有珍惜,却只为虫子抱怨。
有一次袭人回家去了,麝月便笑对晴雯:“你今儿别装小姐了,我劝你也动一动儿。”
晴雯直言:“等你们都去净了,我再动不迟。有你们一日,我且受用一日。”
王夫人派人喊晴雯的时候,晴雯午睡起来正发闷。
看起来,晴雯一直在怠工。让人觉得活该:谁让你不好好工作,失去的时候才知道珍惜,晚了!
89北影版晴雯
但事实上,宝玉一有重要的事儿,晴雯就会打了鸡血一样冲在头里。
晴雯病补雀金裘,是和黛玉葬花、宝钗扑蝶、香菱学诗一样,成为《红楼梦》中的绝美篇章。
夜间宝玉起坐呼唤,都靠晴雯一人。也就是说,一千多个夜晚,晴雯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晴雯没有抱怨过一声。
偏偏跌坏了扇子,宝玉说她几句,她就和宝玉顶嘴,乃至于大吵一架,这又是抽的哪门子疯呢?
89北影版晴雯
02
一个别扭的丫头
跌扇子事件,按照常理来看,晴雯小题大做。
宝玉只是叹道:“蠢才,蠢才!将来怎么样?明日你自己当家立业,难道也是这么顾前不顾后的?”
丫头的标准答案该是什么,赶紧跪下磕头呀:“公子息怒,奴婢罪该万死,请公子恕罪!”
晴雯冷笑着说了一大火车:“二爷近来气大得很,行动就给脸子瞧。前日连袭人都打了,今日又来寻我们的不是。要踢要打凭爷去。就是跌了扇子,也是平常的事;先时连那么样的玻璃缸、玛瑙碗,不知弄坏了多少,也没见个大气儿。这会子一把扇子就这么着了。何苦来!嫌我们就打发了我们,再挑好的使。好离好散的倒不好?”
这哪是丫头对主子说的话呀!这是恋人吵架说的啊!
你又来作什么?死活凭我去罢了!横竖如今有人和你玩,比我又会念,又会作,又会写,又会说会笑,又怕你生气,拉了你去,你又来作什么?
是不是跟黛玉和宝玉呕气时说的话毫无一致!
89北影版黛玉
贾宝玉当时心中正有火没处发,没办法像平日一样。袭人劝架的口气儿又不对,对晴雯来说无疑火上浇油,袭人就被卷入了,最有趣的是晴雯的赌气:
“我原是糊涂人,那里配和我说话!我不过奴才罢咧。”
在书中第二十二回,宝玉得罪了湘云、黛玉。
湘云是这么说的:我原不配说他,他是主子小姐,我是奴才丫头。
黛玉说的是:“莫不是他和我玩,他就自轻自贱了?他是公侯的小姐,我原是贫民家的丫头。
湘云和黛玉赌气,把自己说得比实际地位低,这是夸张和讽刺。
但晴雯用赌气的口吻来说,就怪异了:你本来就是奴才啊,是贾府的老奴赖嬷嬷送给贾母的啊!
还记得因扇子吵架的那天晚上吗?晴雯睡在给宝玉准备的凉塌上时,晴雯又赌气对宝玉说“我这身子,原也不配睡在这里。”宝玉说:你既知道不配,为什么还睡在这里呢?
晴雯无话可说,但是她心里大概期望宝玉会说:谁说你不配,我说你配你就配!
宝玉没这样说,但是宝玉让晴雯撕扇子了,他用行动告诉晴雯:我会满足你的心意。
平时宝玉晴雯相处的画风,是没有主仆之分的,就像这样:
宝玉听了,喜的忙说:“他们是那里的钱,不该叫他们出才是。”晴雯道:“他们没钱,难道我们是有钱的?这原是各人的心,那怕
他偷的呢,只管领他的情就是了。”宝玉听了,笑说:“你说的是。”
晴雯:“拿来我瞧瞧罢!没那福气穿就罢了,这会子又着急。”宝玉笑道:“这话倒说的是。”
连袭人都取笑宝玉:你这个人,一天不挨他两句硬话村你,你再过不去。
在晴雯的心中,她不是在工作,而是在谈恋爱。工作的苦不是苦,宝玉的态度才是让晴雯喜、悲、惊、怒的风向标。
89北影版晴雯补裘
03
先谋生,再谋爱
晴雯忘了她和宝玉不平等,也永远不可能平等。
在她和宝玉这个小宇宙中,她把贾宝玉当成她的整个世界,贾宝玉一般不会让她失望,最多爆发一场战争,不会造成什么后果。
但在贾府这棵大树上,她就是一株莬丝花,而贾宝玉只是树上的一个小枝,他承托不起她的依靠。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爱情的喜悦让晴雯失去了生存的智慧,看不到面临的危险。当晴天一声雷电劈下来的时候,晴雯天塌了,她可能脑子一直在空白状态了,所以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让晴雯出局的,哪里是她的美啊,分明是她不顾一切的爱情啊!
爱或许可以不管不顾,但婚姻永远不会不管不顾。
不管是古时候,还是现在,生存永远是第一要务。正所谓:
生我所欲也,爱亦我所欲也,生与爱不可兼得,舍爱而取生者也。
通俗来说就是:姑娘,你一定要记住,先谋生,再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