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明媚,鸟儿在窗外桂树上欢快地叽叽喳喳。
可儿的视线从手里的书上抬高,看到前面李芷哥哥的后背。
可儿悄悄转回身子,看着及弟哥哥蘸笔、写字,再蘸笔、再写字。
可儿叹气,正想回转身子,及弟开口了:“一脸没精打采的,想什么呢?”
可儿叹道:“我知道先生吩咐哥哥做文章,我知道哥哥要准备县试,可是哥哥很久很久很久都没带可儿去葛覃玩儿了!”
妹妹才七岁,正是爱玩的年纪!想到爹爹,又不得不硬起心肠:“可儿乖,什么时候让珠儿姐姐带你去玩儿。”
“我要跟哥哥一起,跟哥哥一起才好玩!”
及弟从小儿就受不了妹妹撒娇,只要妹妹一撅嘴,及弟的心就化了。
这次为了县试,小半年都没带可儿出去玩了,文章做得差不多了,玩上一个时辰不影响……
可儿见哥哥沉吟,便知有门。
“让计儿他们在这里守着,万一有事儿先支应了,再到葛覃唤我们!”
李芷不过比可儿大两岁,也是个爱玩的,早跑过来煽风点火:“秦伯父自从得了这个差事,兢兢业业,早出晚归的。再者说文武之道、一张一弛,为了县试,秦伯父管你也太严格了一点,不如趁此机会,散荡散荡也好。”
及弟也不过才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郎,哪能不动心。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三人便来到葛覃,这是一座小山,及弟早笑过可儿取的名不符实,但坚持说沧海桑田,说不定这山古时候便是谷。
李芷笑叹:“可儿妹妹这一口辩才,即如苏秦再世,我看改名秦苏可也!”
可儿和李芷身高相若,她顺手把一朵野花,插到李芷发上,拍手笑道:“听芷姐姐的罢。”
李芷笑着,连忙从头上拔下,见可儿跑开,便跳着簪到及弟头上,及弟抬手给了李芷一拳。
三人正笑闹作一团,计儿一路飞奔过来:“快,老爷回府了。”
三人大大吃了一惊,匆匆整理了发髻衣衫,便即赶回。
一上官道便看见秦老爷的车驾在门首候着,便知秦业还要赶着去公干,心里略微放宽了些。
李芷的书僮苏儿迎上来禀道:“秦老爷派人知会了老爷,老爷命少爷回府听罚!”
兄妹俩战战兢兢到得书房,秦业正背着身子面对着韦编三绝的匾额,负手站着,母亲张氏正在解劝。
兄妹俩忙跪了下来:“爹爹,孩儿知错了!”
秦业回身,眼见儿子发束有些松散,雪白的衫子领口处竟有些许斑点,想是淘气沾染上的青草汁液,气得浑身乱颤,眼睛都红了,上前一手提起儿子衣领,另一条胳膊高高举起又落下,及弟的左边脸颊登时红肿起来。
“哥哥!”可儿吓呆了,身子一歪,坐在了地上。
张氏也惊呆了,秦业对儿子虽然严厉,但从未动过手。
秦业看到跪坐在地上一脸惊怕又不敢言语的女儿,不禁嫌恶至极。
秦业从第一眼看到这女孩就甚是反感,更恨的是,这儿子从小儿就特别宠爱这个妹妹,又没有血缘关系,也真真是罕事。
县试是何等大事,这个女儿居然敢教唆哥哥逃学,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禁咬牙对张氏道:“都是你的好女儿,坏了儿子举业大计!莫如趁早送回养生堂去也罢了!”
“老爷今日是发疯了吗!”秦业虽对女儿漠然疏离,但夫妻有默契,绝不提抱养之事,今日在外头着了什么邪火,打儿子,撵女儿!
当着众人,张氏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怒瞪秦业一眼,便去拉可儿:“跟娘亲回房。”
可儿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躲开张氏的手:“娘亲可儿,可儿是,是……”
张氏一把抱住可儿,颤声道:“可儿别怕,可儿是娘亲的乖女儿,永远都是!”
秦业见此,后悔自己太急躁了,趁机把女儿赶出书堂,方是正经。
奈何刚刚说了那话,这话倒又不好马上便提,只待以后再议罢了。
秦业正自沉吟,忽听及弟说道:“父亲要送,就把孩儿和可儿一起送回养生堂吧,我们一起抱来,也一起回去!”
可儿听了,却猛地从张氏怀里抬起头,眼中恢复了光彩,紧绷的身体放松了,轻声道:“原来哥哥和可儿一样,都是养生堂抱来的呢!”
抱来的时候,及弟不过五岁,从未问过自己身世,都认为他不记得抱养的事儿了。这会儿用回养生堂要胁,秦业又惊又气,一口气没上来,脸憋得紫涨,张氏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半晌,秦业抓起茶杯砸在地上:“反了,反了,刘生,家法请出来,目无尊长,给我杖责二十!”
张氏忙道:“不可!……弟儿固然不对,但护妹心切,情有可原。眼见得快要县试,罚弟儿事小,影响了县试事大。弟儿,还不快快跟爹爹请罪!”
及弟发觉自己性子太急了,有娘亲在,绝不会容许这等事儿发生,自己如此,反让父亲不得下台。
因慌忙以额触地:“爹爹,是孩儿莽撞了,孩儿本是孤儿,幸得爹娘疼爱,孩儿生是秦家人,死是秦家鬼。至于县试,爹爹放心,孩儿定不会辜负爹爹的期望!”
秦业目视及弟,以手抚须,心情复杂,声音变得飘忽:“杖责可免,今儿不准吃饭,补出三篇文章来。我还要公干,娘子处置便可!”
“老爷放心去公干,弟儿从来不是不晓事的孩子!”
眼见秦业离去,张氏便接过珠儿手中的热水帕子,亲自为及弟敷在脸上:“还疼吗?”
及弟按住帕子,摇头道:“娘亲,我一定为爹爹争气!今儿妹妹受惊了,娘亲好好安慰安慰妹妹吧!”
可儿抓着及弟的手摇了摇:“哥哥不用担心可儿,有哥哥陪着,可儿什么也不怕了!”
张氏见可儿目注自己,又极快地闪了开去,这欲言又止的神情,陌生疏离甚至有些戒备!
张氏心惊心痛,温言道:“可儿,你想问娘亲什么,尽管问。”
可儿咬了咬唇:“娘亲,可儿和哥哥,是从养生堂抱来的!”
张氏敏锐在感觉到可儿是话中有话,她真正想问的是什么?
未知张氏如此回答,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