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记」我的房东爷爷(中年时光:1968-1998)

祺温谈文化 2024-06-11 03:15:36

遇佳人永结白首情

获平反誓入共产党

(中年时光:1968-1998)

1.喜结连理,儿女双全

1968年7月的一天,赵爷爷乘火车,转大巴,一边问路,一边打探,终于在喀喇沁的一个小镇上,找到了自己的报道单位:一家小小的染织厂。

在那里,赵爷爷做了一名车间工人,时年23岁。

20多岁本是青春的年纪,但特殊的政治环境下,生活从来没有给过他青春的任性。从来到喀喇沁的那一天起,赵爷爷便告别了青春,告别了过去,告别了沈阳。

此后,赵爷爷再回沈阳,除了出差,就是看父母,再也不能称作回家了。因为,在喀喇沁的丘陵深处,已经有了一缕炊烟,在等赵爷爷回家吃饭。

是的,赵爷爷不仅把户口迁到了喀喇沁,更是将家安在了这里,独自撑起了一片天。

来到喀喇沁不久,四周就传开了“染织厂来了一个沈阳过来的大学生”,在一个连火车都不通的封闭小县城,沈阳和大学生这两个罕见的关键词集于一身的赵爷爷,迅速成为了厂里甚至是周边村镇的红人。

当一朵鲜花盛开之时,自然会引来美丽的蝴蝶。染织厂所在的村子里,有一个农村女孩,爱上了这个沈阳过来的小伙子。她,端庄美丽,朴素纯洁;他,阳光帅气,待人热诚。

在当时的政治环境下,男女之情是受压抑的,或许只有喀喇沁夜晚的静谧山谷,能够让这份爱情自由地流露。

“我家成分不好,是剥削阶级,你可要想好了”。

“我不嫌弃。因为我看中的是你这个人,无关出身”。

“可跟着我,可能会受苦,甚至受批斗”。

“至少,两个人一起承受,你不会太疼”。

爱是两颗心的承诺,写在了喀喇沁的苍茫天地间。

2年后,1970年,两个人走在了一起。那年,赵爷爷25岁。

25岁,是一个人的人生中最光芒四射的年纪。

赵爷爷的父母都很开明,没有规定他们的儿子就一定要找沈阳的或者城里的女孩,只要人好,二老就喜欢。

二人在喀喇沁简单地办了婚礼仪式,在人口流动受到极大限制的文革时期,远在沈阳的父母未能亲身参与赵爷爷的婚礼。动乱的年代,知识分子群体最安全的自保就是默默地生活,不乱跑,不出头。

赵爷爷在厂子边上,以每月3块钱的租金,租了一个农家小院,安了家。在这里,他们的一双儿女相继出生。

1971年,他们的大儿子出生;1976年,他们的小女儿出生。这个小女儿,便是后来将我带到家里的房东阿姨。所以,从户籍上讲,阿姨根在沈阳,但从出生地上讲,阿姨则是一名喀喇沁人。

伴有爱妻,子有儿女,赵爷爷的喜事一件接着一件。

2.平反入党,进入班子

文革结束后,邓小平主政。

1978年3月,全国科学大会召开,邓小平提出“科学技术是生产力”的重要论断。1979年5月,邓小平又提出——知识分子是工人阶级的一部分。此后,全国上下对知识分子的平反工作大规模开始。

随着备战思想地位下降,党的基本路线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学校和工厂开始往沿海迁徙,赵爷爷的毕业母校也迁到了大连。赵爷爷趁着当时在大连出差的间隙,回到母校,开了平反证明材料,否定了当时对爷爷的错误政审判定。

有了平反材料,爷爷回到工厂,国家倡导尊重知识、尊重人才,赵爷爷成为了工厂极受尊重的高工。

不久,在面对党旗的宣誓中,就有了赵爷爷的满腔热情的声音。在1982年,赵爷爷成为了一名光荣的中国共产党党员,作为染织厂的总工程师,进入了厂里的领导班子。

国家蒸蒸日上,社会欣欣向荣。

赵爷爷的新身份也给予了他极大的自信。1985年,改革开放的春风吹到了喀喇沁的丘陵上,为了谋求更广阔的职业发展道路,赵爷爷决定举家西迁,去隔壁的内蒙古赤峰市,开拓打拼。

在赤峰打拼7年后,1992年,原来的喀喇沁那所染织厂面临技术升级换代,缺乏人才,喀喇沁的县长亲自跑到赤峰,招揽流失人才回到喀喇沁,赵爷爷被允诺给予厂长级别待遇,以总工身份,回到原厂。

3.时代洪流,下岗失业

1992年从赤峰回到喀喇沁的时候,大儿子已经远赴吉林读大学,小女儿也进入高三备战高考,所以赵爷爷将小女儿安置在了赤峰的朋友家中,与妻子回到故地。

然而任何人都无法阻挡时代洪流,当时的染织产业大举南移,四川、广东、浙江成为了染织基地,喀喇沁逐渐失去了竞争优势,1998年,苟延残喘的喀喇沁染织厂,在当年轰轰烈烈的国企改革大潮中,宣布倒闭。

电影《钢的琴》剧照

从1968年到1998年,赵爷爷在染织行业奋斗了整整30年。从入厂的学徒工做到厂长级别的总工,30年沉淀让赵爷爷成为了一名通俄语,懂日语,会画图,能技术的高级工程师,但即便如此优秀,还是逃不了时代的变迁——在1998年的那场国企改革中,百万国企工人下岗,53岁的赵爷爷也是其中的一员。

二十五成家儿女全,三十年纵横辽蒙边。

23岁进厂,53岁下岗, 那是赵爷爷最美好的30年时光。

儿女是如此的争气,给予了下岗的赵爷爷莫大的安慰。

还是在1998年,22岁的小女儿毕业分配至北京某军事科研院校,而27岁的大儿子也早在5年前分配至在京某军工央企。

一双儿女决定将二老接进京,就在小女儿的工作单位旁边,租了个小房子,成为了赵爷爷进京的第一站。赵爷爷描述,当时亲戚开着小破车,从喀喇沁拉着满车行李进北京,那种漂泊感像极了我搬家的时候。

子女的奋斗和打拼,流动性不可避免,此后在北京的几十年间,赵爷爷还会多次搬家。不过,随着儿女的羽翼的丰满,赵爷爷的每一次搬家,生活条件都比前一次好,地理位置也更加接近北京市中心。

就这样,在1998年,两只刚刚进京不久的小北漂,带着两只老北漂,还未站稳脚跟的一家四口,注定了要在北京漂不止一个地方。但是,不论漂到何处,一家人在一起,便是最幸福的。

那年,我的房东阿姨22岁,我5岁,距离我成为这一家人的租客,也还有2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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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8-1998)—

后记

其实,又何止是北漂的时候搬家,据赵爷爷说,他的一生都是搬家的一生,也让家人跟着受苦了,仅仅从喀喇沁搬到赤峰,他的小女儿都换了三所学校。

当然,多次的搬迁,地域的变换,也从小塑造了这个小女儿大气豁达、开朗随和、善于与人打交道的性格,不内敛,不害羞。一身挺拔的身板儿,瘦长的脸颊,蒙古高原的朔风与黄土,在小女儿的身上留下了一股北方女子特有的大气之美。

爷爷谈起一件小事,阿姨的性格可见一斑。阿姨在念高中时,就是班干部,特别爱搞学生活动,而且搞得有声有色,但是也因此耽误了学习成绩。对此,赵爷爷批评她道“你哥搞学生活动,但没耽误学习,你这是把学习耽误了,考大学又不考你搞活动,你这可不行!”后来,她就以哥哥为榜样,既不耽误自己做学生活动,同时成绩也提了上去。

她也特别爱跑步,从小就绕着厂子跑,绕着学校跑,直到现在,阿姨还坚持每天晨起和赵爷爷,绕着河边公园跑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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