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琉善的《真实故事》是一部用希腊语写成的古代小说。该作品创作于2世纪第二次智者运动的背景下,涉及对希腊和罗马历史写作的讽刺批评。琉善批评这些历史作品道听途说,混淆史实与神话,以宗教传说代替真实事件,并引用奇幻和神话事件作为真理。
2、琉善特别提到了克泰西亚斯、伊姆布鲁斯和希罗多德的历史作品,并讽刺他们以为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们在撒谎。琉善采用了一种“高级黑”的手法,即通过编造更不真实的故事来讽刺和批判批评对象,这种手法被称为“戏仿”。
3、琉善创作《真实故事》并非为了讲述真实事件,而是通过“高级黑”手法对荷马和希罗多德等文学作品进行戏仿。他明确告诉读者,故事中的内容是他未曾见过、经历过的,甚至是根本不存在的。琉善要求读者不要相信他所说的任何一个字。
4、《真实故事》的标题中的“真实”并非指故事内容的真实性,而是指故事坦诚自己是虚假的,是唯一承认自己满纸荒唐言、所言皆为谎的神话故事。《真实故事》采用第一人称叙事,但作者在导言中明确表示,书中所述并非他亲历或亲闻,因此不对“我”所言之事的真实性负责。
5、作者通过这种独特的表白,承认“当我说我在撒谎时,我是诚实的”,从而使自己和读者陷入埃皮门尼德悖论。这个悖论源自古希腊的埃皮门尼德,他声称“所有克里特人都说谎”,形成了一个自相矛盾的命题,因为作为克里特人的他也在说谎。
6、克里特人埃皮门尼德声称“克里特人都是骗子”,这引发了关于他是否可信的问题。在希腊语中,“谎言”包含多种含义,如错误、虚构和谎言。琉善的《真实故事》与其他第一人称叙事作品不同,因为它公开承认其虚构性,但根据埃皮门尼德悖论,声称自己不真实的作者实际上在说实话。
7、琉善的这部作品不仅仅是为了娱乐或展示想象力,而是有更深层次的文化和政治目的,与当时社会背景紧密相关。阅读《真实故事》时,应关注其背后的严肃意图,而非仅仅将其视为“历史上第一部科幻小说”来读。
8、琉善,出生于约125年的叙利亚萨莫萨塔,自幼展现出艺术天赋,尤其擅长制作小蜡像。由于家境贫寒,4岁时便跟随雕塑家舅舅学艺,但因一次意外打碎大理石石碑而遭舅舅责打,琉善因此放弃雕塑学习,转而前往小亚细亚西部深造文学和修辞学。
9、琉善接受了希腊文学教育,精通荷马、柏拉图和旧喜剧诗人的作品,熟练掌握希腊语。作为修辞学家,琉善虽成功但非顶尖,可能因对修辞事业的失望,于2世纪50年代末在雅典定居。在雅典,他扩展了文学才能和思想知识,成就超越了修辞学家生涯。
10、琉善生活在希腊—罗马的第二次智者热时代,这是一个修辞和文字才能备受社会赏识的时期。第二次智者运动从尼禄统治时期(54—68年)持续到230年左右,甚至在1世纪初就已经出现,一直延续到3世纪。
11、琉善是这一运动中的主要作家,他以讽刺和攻击哲学家而闻名,这些哲学家长期以来鄙视智者。琉善的讽刺不仅针对哲学家,还包括神学家和初期基督教信徒,他认为这些人脱离现实、逃避真实,并仇视务实性知识和知识传授者(智者)。
12、第一次智者运动出现在公元前5世纪的古希腊,这是一个知识观发生重大变革的时代。智者们传授的实用性知识,如修辞、逻辑、语法和辩术,颠覆了传统的哲学直觉知识观。他们改变了知识传授的方法和目的,专注于青年人的政治生活成功,而非个人德行的修炼。智者的教育活动是对雅典民主社会需求的回应,要求公民熟练掌握语言。
13、智者们发明了人工环境下的教育,作为专业教师,他们教授学生简洁表达和说服听众的技巧,不论学生如何运用这些知识。苏格拉底与智者的对立使智者被视为诡辩和骗子,但在早期,“sophistes”一词并无贬义,指的是技能娴熟的工匠或艺术家。
14、公元前146年罗马征服希腊后,罗马帝国对希腊文化抱有敬畏之心,并在1至2世纪的罗马帝国时期,智者运动再次复兴,被称为“第二次智者运动”。罗马皇帝如图拉真和哈德良对知识分子非常尊重,罗马精英也将子弟送到智者创建的学校接受教育。
15、第二次智者运动为希腊知识分子提供了在罗马复兴希腊文化的机会,使他们成为受罗马人尊重的杰出人士。这一运动不仅使希腊人能够融入罗马帝国,还保留了他们的文化特色。琉善作为“外来人”在这样的文化环境中得以进入罗马的知识名人圈,他的作品以希腊文存世,使用特殊的古典希腊语写作,如《真实故事》。
16、琉善对当时的知识精英持怀疑态度,认为他们大多是迷信的散布者。他是一位博学多才的作家,强调对事物知识的获取和正确关系的理解,积极预见了现代科学的精神,对任何未经亲自验证的事实和理论持怀疑态度。
17、在《真实故事》中,琉善采用了一种比博物学家更生动、新鲜的观察方法,取代了传统的尊重。他致力于解开人类愚蠢的纠结,同时展现对人类真实品质的赞赏。对于人类的好奇心,没有什么是绝对的对或错,这或许是一种新式“文人”对待人生的方式。
18、琉善是以“文人”的身份出现在他那个智者新潮时代的,文人是一种以文字为生和以写作为业的务实知识身份。在琉善的时代,“文人”这一身份刚刚兴起,到了18世纪的启蒙时代,它成为了启蒙哲人们普遍认同的文化人身份,这些人大多以文字为生,是多才多艺的写作高手。
19、2世纪的琉善以创新的喜悦,不断尝试和发明新的写作形式,包括游记传奇、历史和艺术批评、哲学和神话讽刺、喜剧哲学对话等。他可能是第一个既创作小说,又写各种讽刺评论,还创造出“喜剧哲学对话”的全能文人。
20、琉善是第一位“历史学”论家,他的论文《如何写历史》至今仍被视为经典。他强调历史写作应求真务实,避免胡编乱造,并批评那些模仿修昔底德却未能达到其水平的拙劣历史学家。
21、琉善自称为“文学世界主义者”,强调公正、客观地讲真话,这种态度与现代公共知识分子的人格相当接近。他以讽刺为工具,在《真实故事》中运用这一手法,揭露其他作家将虚构作品当作真实记录的欺骗行为,同时坦诚自己作品中的故事纯属虚构。
22、《真实故事》讲述了一个名为“琉善”的主人公与一队海员在大西洋的冒险旅程。故事以插曲式叙述展开,类似于《奥德赛》和《阿尔戈英雄记》,通过在不同地点的停留和事件的发生来推进情节。
23、他们的航行从古代的赫拉克勒斯之柱(直布罗陀海峡)开始,琉善对未知世界充满好奇。船上储备了充足的食物、水和武器,并有一名天才航海家。经过79天的风暴后,他们到达了一个森林岛屿。
24、在岛上,琉善和探险小队发现了一块铜牌和两个巨大的脚印,其中一个长达100英尺,被认为是赫拉克勒斯的脚印。这100英尺长的脚印就是一个“高级黑”的例子,是用来“黑”希腊历史学家希罗多德的。希罗多德曾提到“赫拉克勒斯的一个脚印,印在岩石上,形状像人的脚印,有三英尺长”(《历史》,4,82),琉善索性将它再夸大30多倍。
25、在岛上发现了一条酒河,河上游有葡萄树,葡萄树渗出酒,河里还有酒鱼。岛上还有葡萄藤变成的女人,她们与琉善的战友发生性关系后,导致战友的生殖器变成葡萄藤。琉善因此失去了两名水手,并带着剩余的同伴回到船上。
26、第二天,他们被旋风卷到月球,卷入了月球国王和太阳国王之间的战争,这场战争涉及启明星的殖民权。太阳的军队使月球阴云密布,最终月球输掉了战争,双方达成和平协议。琉善还描述了月球与地球生活的不同。
27、回到地球后,他们被巨鲸吞下,在鲸肚子里与鱼人作战并获胜,通过点燃篝火杀死巨鲸并逃生。之后,他们到达牛奶之海、奶酪之岛和幸福之岛,遇到了特洛伊战争的英雄、神话人物和怪物,以及荷马和毕达哥拉斯。他们还发现罪人正在受到惩罚,其中包括专写谎言和奇谈怪论的作家,如希罗多德和克泰西亚斯。
28、离开幸福之岛后,他们将奥德修斯托付的信交给了奥吉吉亚岛上的女神卡吕普索。奥德修斯在信中表达了对卡吕普索的深情,希望能与她在岛上共度长生不老的生活。这一情节讽刺了荷马的《奥德赛》中奥德修斯执意离开卡吕普索的情节。
29、随后,他们绕过海洋中的海沟,抵达一个遥远的大陆,准备探索新大陆。故事在此中断,作者琉善承诺将出版续集描绘新冒险,但这一承诺最终未能兑现,被学者指责为“最大的谎言”。
30、《真实故事》是西方传统中第一部关于穿越空间到月球的详细叙述,同时也是一部充满奇异元素的作品。故事中描述了多种奇特的生物,如三头秃鹰、巨大树叶翅膀的大鸟、比大象还大的跳蚤,以及半人半葡萄藤的生物等。琉善还详细描述了在没有妇女的月球上,前所未闻的新生殖方法,如婴儿从男人肿胀的小腿上出生,以及男人的生殖器被切下种植后长成肉树等。
31、《真实故事》中的奇幻细节展现了作者琉善非凡的想象力和叙事技巧。例如,故事中描述的秃鹫翅膀上的羽毛比巨型船只的桅杆还要长,跳蚤大如12头大象,蜘蛛巨大到超过基克拉迪群岛的一个岛屿,并在月亮和晨星之间织网。琉善还描绘了一条长达一千五百英尺的巨鲸,其牙齿比山毛榉树还高,能够吞下整艘船,并在其肚子里形成一个周长近30英里的岛屿,岛上甚至有树木、蔬菜和飞鸟。
32、琉善可能无意中发明了一种被称为“假话”的文学样式,这种假话因其无可比拟的轻松有趣和令人愉快的叙述方式而广受欢迎。尽管作者明确告知读者故事是虚构的,读者在阅读时仍然会津津有味,甚至在入迷时不觉得那是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