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村口,背对着我,手里提着一袋刚从镇上买回的水果。那是我们见面的最后一眼。
我转身离开时,心里已经做出了决定——这段感情,我放弃了。
为什么?连我也说不清。是我懦弱,还是她的坚持,让这一切注定无解?或许两者都有。可当时的我,觉得自己没有选择。
事情要从一个星期前说起。
我叫林舟,三十岁,独生子,家在南方一个三线小城。父母是普通工薪阶层,母亲性格强势,父亲常年沉默。可以说,我从小生活在一个“母亲高高在上,父亲缺席声音”的家庭里。
我和女友陈晓是在大学认识的。
她是北方人,985名校毕业,后来又考了研究生,性格温柔独立。
我们相恋五年,感情一直很好。
毕业后,她进入一家公司做数据分析师,年薪二十万。
我则回到了老家,考了公务员,工作稳定,收入比不上她,但也说得过去。
原本,我们的关系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可就在春节回家的那几天,我的母亲明确表示:这个媳妇,她不同意。
“北方人,性子硬,到了家里肯定不听话。”母亲一边择菜一边冷冷地说,“而且女的赚得比你多,将来你在家里还有地位吗?你这个当老公的,怕是要倒贴吧?”
我愣住了,试图解释:“妈,她家条件一般,但晓晓人很好,也懂事。工作上她确实比我强,可她从没看不起我。”
母亲却不依不饶:“条件一般?她家在农村吧?你怎么知道她不是看上咱家条件,想高攀?农村姑娘最会算计了!娶了她,全家都得倒贴。”
“妈,晓晓家虽然在农村,但她从小靠自己努力考上985,家里也没向我要过一分钱。”
母亲冷笑了一声:“家里没要过钱,那是还没结婚呢。结了婚,她家七大姑八大姨的事,还不得全压你身上?”
我一时语塞。母亲的语气咄咄逼人,每句话都像一把刀,刺在我的自尊心上。
我没有把这场争吵告诉陈晓。
她只知道,我的母亲对她的态度并不热情,却不知道,母亲已经在背后彻底否定了她。
接下来的几天,我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之中。一边是深爱的女友,一边是强势的母亲,我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陈晓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情绪。一天晚上,她给我发来一条消息:“林舟,我知道你有顾虑。春节过后,你来我家看看吧,了解了我的家庭,你再做决定。”
我答应了。
一个星期后,我踏上了北上的火车。
陈晓的家在一个偏远的小村子里。从县城到村里要坐两个小时的班车,沿途是大片的黄土地和光秃秃的山。
到了村口,我远远看见陈晓在等我。她穿着一件米色大衣,围着一条红围巾,脸被寒风吹得有些红,却依然笑得温暖。
“舟舟,辛苦了。”她提过我的行李,带我往家走。
她的家是村里常见的砖瓦房,虽然不新,却收拾得很干净。她的父母早已在门口等着,热情地招呼我进屋。
陈晓的父亲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见到我时有些拘谨,却不失礼貌;母亲则是个瘦小的女人,脸上满是岁月的痕迹,却显得格外精神。
晚饭时,陈晓的母亲一直在往我碗里夹菜:“舟舟,多吃点。晓晓总说,你工作忙,吃饭不规律,可不能亏了身体。”
一句话,竟让我心头一酸。
饭后,陈晓带我去参观她的房间。她的房间很小,但整洁温馨,书架上摆满了书。她指着一张旧书桌笑着说:“这是我高考时用的书桌,桌子腿不稳,爸妈用砖头垫了好几年。”
那一刻,我心里涌起一种说不清的情感。是自责,还是感动?
即便如此,我的矛盾依旧没有解开。
回到酒店后,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母亲的那些话不断在脑海中回响:“农村姑娘最会算计,将来全家都得倒贴……”
可这个“农村姑娘”,从未向我索取任何东西。她甚至连婚礼的彩礼都没提过一句。
第二天,陈晓带我去了村里的小学。
“这是我小时候读书的地方。”她指着一间破旧的教室说,“那时候,学校只有两个老师,一个教语文,一个教数学。每次下课,我就坐在这里看书,听别的年级上课。”
她转过头看着我,眼中有些期待:“舟舟,我努力了那么多年,就是希望我的孩子可以有更好的环境。你……愿意和我一起努力吗?”
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离开她家的那天,她站在村口送我。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坐上返程的火车后,我给母亲拨了个电话。
“妈,我去了晓晓家,她的父母人很好,也没你说的那些问题……”
母亲却冷冷地打断了我:“你去了她家,就被感动了?农村人演戏最厉害了!我告诉你,林舟,除非我死,这个女人别想进咱家门!”
电话那头,是母亲不容置疑的态度;电话这头,是我攥紧手机,沉默不语。
回到家后,我和母亲爆发了有生以来最激烈的争吵。
“你让我选她还是选你?”我咬牙质问。
母亲冷笑一声:“行啊,你选她,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父亲坐在一旁一言不发,仿佛这一切跟他无关。
最终,我妥协了。
我给陈晓发了消息:“晓晓,对不起,我不能和你结婚。”
她沉默了很久,才回复我:“没关系,我尊重你的选择。”
分手后,我听说陈晓辞去了工作,考了某个沿海城市的事业编。再后来,她结了婚,嫁了一个同样985毕业的男人。
母亲则开始张罗我的婚事。她给我介绍了一个本地的女孩,家境不错,性格温顺。可每次和那个女孩见面,我都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有时候,我会梦见陈晓。梦里,她站在村口,背对着我,手里提着那袋水果。
她没有回头。
几年后,我在同学聚会上听说了一件事。
陈晓的父母因为生活条件有限,节衣缩食多年,终于攒够了钱,把村里的小学翻修了一遍。如今,那间教室再也不漏雨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那一刻,我想,如果我当初能再坚持一点,再坚定一点,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可惜,没有如果。
写到这里,我停下了笔。
这是一个没有结局的故事。
或者说,结局早就在我转身离开的那一刻,写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