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为丞相之女，
姐姐是京城第一才女，
我是被她卖进如花楼的妓子。
「下贱的东西，就该和你娘一起死在妓院里。」
再次相见，
姐姐的巴掌落在我脸上一如既往的疼，
可她不知道，
我马上会拿走她所拥有的一切。
1
被卖进如花院那天，是我九岁的生辰。
和我一同被卖进来的几个小姑娘哭哭啼啼，被刘妈妈全捆了丢进柴房挨饿。
只有我跪在刘妈妈脚下，郑重磕了三个响头。
「求妈妈赐名。」
刘妈妈端着我的脸细看了片刻，
「如月如霜的一张脸，就叫琼月。」
做妓子的，想卖座不难，可要想勾住高门贵客，就要高洁如月，遥挂琼宇。
我被分了一个丫鬟，是这批女子中最受刘妈妈重视的。
除了脸生的好，还因为我听话。
一月三十日，琴棋书画要学，歌舞要学，拿捏男人的技术更要学。
如此过了六年，我的名声大噪，上到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都知道如花楼来了个高洁如月的仙子误入红尘。
我及笄那日，妈妈第一次把我的牌子挂上了门堂，卖艺不卖身，恩客只能买我一个时辰的琴，却买不了身子。
小若把一支玉兰簪插进我松垮的发髻，想再插一根被我拦下。
「拿一段白绸系上。」
2
我的及笄礼热闹非凡，不过并不是我的生日，而是刘妈妈重新替我挑的日子。
八月十六，中秋节后，坐实了那月宫仙子下凡的名号，又不打扰各家十五团圆。
红色的绸缎团成花，缀满了如花楼。
唯有我身上一袭素衣，轻纱飘逸。
「琼月，来。」
刘妈妈握着我的手带我看楼下的光景，一张老脸笑成了花。
楼下的恩客多是喝醉的，脸上的红倒比红绸还多几分。
「琼月姑娘，琼月姑娘！」
有个公子举起酒壶就往自己头上倒，看起来醉的厉害。
我轻笑，抬手撒了些花瓣下去。
花香弥漫间，楼下的人疯狂喊我的名字，又是说仙子又有喊娼妇的。
小厮敲锣三下，这拍卖也正式开始了，所谓价高者得，楼下喊价的人我瞧不上，只静静等待二楼包间里的人。
「一千两。」
包厢里派了人来喊价，现场哗然一片，一千两买一个妓子，只能看不能睡，倒也不是谁都能当上这个冤大头的。
不能睡自然不是刘妈妈疼惜我留我清白，只是盼着有哪位高官把我赎去做个小妾也好，保如花楼一世风光。
3
出价一千两的客人拔得头筹，来了我房里。
「公子请坐。」我拨弄着琴弦并不抬头，只歪头露出一节细嫩的脖子。
他目光炯炯，死死盯着我的脸，眼中有意味不明的情绪。
「你长的，像我一个故人。」
我苦笑着福了福身。
「公子的故人琼月高攀不起，能有几分相像是琼月的福气。」
「我叫云祁，往后若是不想接客报我的名字。」
云祁，英王的儿子，云世子。
我点点头，云祁，我等了你六年。
4
为了等云祁来看我一眼，我造了六年的势。
光是每月送去诗会的诗就已经攒了厚厚一沓。
月宫仙子流落烟花柳巷之地，更是我亲自为他谱写的话本。
我是丞相家的庶女，我娘是青楼里的妓子，怀了丞相的孩子被一顶小轿抬回去。
她本以为是富贵泼天，没想到丞相只是想要一个儿子，等她生下来我就把她一脚踹开。
我娘无名无份撑了五年，还是病死在床榻上。
我去前院为她求药，撞上了丞相的嫡女柳月如。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她还有个卑贱的妹妹。
于是我不仅没求到药，还带了一身的伤回去。
等我回到院里，娘的尸体已经凉了半截，只余下地上以她血为墨写下的字。
活。
我娘从始至终，都只想带我活着罢了，可惜她的命不好。
柳月如把我弄到她房里当丫鬟，不过是为了方便折磨我，让我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喊我是贱人的女儿，是她最喜欢的戏码。
因为只有提到我娘我才愿意哭。
娘说做人要坚强，她就是熬过了做妓子的人生，才等来了进丞相府的机会。
可我觉得在丞相府一点也不好，说不定比做妓子还差。
我说多了，娘会捂着我的嘴巴哭。
我知道，娘不愿意相信她选错了路，即便再苦也只能咽下。
有一次柳月如又玩这样的戏码，让我在院子里跪着爬，她爱热闹，叫了不少丫鬟婆子来看。
大家都在笑我，自然没人通报英王世子到了。
「柳月如，你在做什么！」
少年的嗓子清脆，一喊众人退去，我哆哆嗦嗦的等着发落，不敢抬头。
「云哥哥你怎么不让人通报一声，这丫鬟偷了我的东西还和侍卫私通，我不过罚她而已。」
柳月如多半是心虚了，口不择言的给我泼脏水。
一个五岁的孩子能和侍卫私通？说出去也没有人会信。
云祁气得把扇子扔了。
「她这么小怎么与人私通，我刚刚分明听见你让她说她是贱人的女儿。不论做错了什么自然有官府定夺，你这般歹毒心思不正，我一定会禀明柳丞相。」
身下一股热流，我竟然控制不住尿了。
不怪我害怕，只是上一次我跑去告诉丞相，我的爹爹，我被柳月如欺负。
不仅没人为我做主，更是让柳月如气得把我吊起来打了三天。
我冲着云祁磕头。
「奴婢卑贱，是奴婢偷了小姐的东西还意图勾引侍卫，请世子不要因为奴婢生气。」
柳月如哈哈大笑起来，指着我的身子。
「贱人就是贱人，尿了一身害不害臊。」
她又转头冲云祁娇笑。
「云哥哥，你也听到了，她自己认罪了。」
云祁冷哼一声，像是瞧不起我自轻自贱。
5
云祁那日撞见我被欺负并没有走，转头去找丞相说了什么。
最起码从此以后下人都叫我二小姐，我不必再做柳月如的丫鬟了。
然而暗地里的欺负并没有少，虽然穿的人模人样，但被华服包裹的皮肉没有一片是好的。
云祁总是来关切我，似乎要亲眼看着他救下的可怜玩意活下来。
他每次来我都病怏怏的躺在床上，不是我不想下床，只是身上疼痛难忍。
他非要给我请太医，把我吓得够呛。
从床上趴下去抱住他的腿。
「我真的已经好全了，只是犯懒才总呆在床上，求世子别替我费心。」
或许是我哭的实在可怜，他也打消了请太医的念头。
「你叫什么名字？」
我懵懂的摇摇头，没有人给我起名字，娘叫我囡囡，其他人叫的就多了，又是贱人又是小畜生的。
云祁直叹气，还说要给我起个好听的名字保佑我长大。
不过他学艺不精，到最后都没想出来。
「猫儿，不如你就叫猫儿吧。」
我点点头，总之他是世子，我不能违抗的，说什么我都得应下。
「你被我从柳月如院里捡回来的时候，就像一只猫崽子，现在还总窝在床上，和猫儿一样犯懒。」
我毕恭毕敬的回答。
「世子起的好，我以后就叫猫儿了。」
他嫌我中规中矩的回答无趣，很快就走了。
云祁看完我，柳月如又来了。
「你敢勾引云祁，你知道他是我的未来夫婿，你个贱婢。」
我属实不知道这些事，不过我知道，挨一顿打是在所难免了。
云祁来完柳月如就该来，有一段时日我觉得他们俩定是上天注定的姻缘，两相合璧，倒把打个巴掌喂颗枣玩的透彻。
6
时隔多年，云祁还是改不掉这爱演英雄救美的性子。
我眼里蕴出些泪珠，轻轻摇了摇头。
「多谢云公子垂爱，只是身在欢场，诸多事不由己，也不便麻烦云公子了。」
美人催泪，素手轻拭，总比我从前吓得尿裤子要惹人怜爱多了。
云祁握住我的手，朝我靠来。
「你若不愿，我赎你。」
他要是现在真赎了我，我倒敬他一分。
起码长大后他的英雄救美不是空头把戏了。
烛火摇曳，香炉里的香越来越浓，云祁抓住了我的手，动作越来越放肆。
我想把他推开，无果，他一个大男人的力气实在不是我能抵抗的。
于是半推半就下烛灯燃尽，一夜春宵。
小若按我的吩咐对外说云世子醉了安置了其他房间睡下。
等他醒来只看见我掩面而泣的背影和啜泣声。
「我们…」
「我们什么都没有！只是世子醉了睡着了罢了。」
没喝酒哪能醉呢。
我房里衣裳落了一地，床上还有血迹，他纵是再傻也该知道发生了什么。
「琼月姑娘，我赎你。」
「云世子别说笑了，您什么身份，若是被王妃知道了，我哪还有命活。」
他沉默片刻，
「那你等我，带我纳了正房妻子，就来带你回家。」
我断不信这种甜言蜜语，不过面上依然做出感动不已的样子。
「云世子，你莫负我。」
7
我知道不该让男人轻易得手，但我的时间不多，唯有施以下策以期速速成功。
那日之后刘妈妈不再给我安排见客，只是偶尔请我在二楼弹上几曲助兴。
我知道是云祁在背后打点。
他对我念念不忘，几次来楼里寻我都被搪塞过去，就连独处的时间都没有。
便是听琴，也只是和其他一众公子哥在一楼一起端坐着。
我数着日子，正好一月之期。
云祁总算忍不住了，请我去画舫弹上一曲。
说是请，实则两个侍卫提着刀，不管是刘妈妈还是我都拒绝不了。
画舫上我福身行礼，秋日风寒，我只着薄衫，被风一吹更显单薄。
他不说话，我也不说，只是拨弄琴弦等他吩咐。
「为何总躲着我。」
还是云祁先忍不住开口。
我抬眼看他，眼里秋水如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