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至死都没等到他的原谅,而我唯一的遗书也留给了别的男人。

竹书 2024-01-12 16:12:28

我要死了。

吞下那一整瓶安眠药之前,我用新换的号码拨通了他的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是我最熟悉的旋律。

我的成名曲,李斯特的《爱之梦》。

他在她的演出现场。

我把手机的音量调到最高,整理好身上的婚纱。

合上了眼睛。

他应该找不到我,他不会想到我会选择死在他人生最后一场比赛的地方。

其实我爱的少年早就死在这里了。

我只是跟上罢了。

1

我得知自己得了骨癌的那天。

谢思言向我求婚了。

我被惊得不知所措,还以为他什么都知道了,解释的话都已经到喉咙口了。

可在我大脑空白的十几秒,他就站了起来,把戒指盒合上随手丢到角落,神色淡淡的说。

“不想结就算了,之后我妈问起,你就说求过了。”

我僵在原地。

好吧。

虚惊一场,他闹着玩的。

这次谢阿姨的病很严重,也许又和他说了些话。

谢思言不悦的看着我,可能误会是我去装可怜了,所以毫不情愿的来完成任务,实则是戏弄我。

误会,我习惯了。

没什么好解释的。

可能谢阿姨是想在死之前看到我和他结婚吧,这是她放不下的执念。

我叹了口气。

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捏了捏满是汗的手心。

抬眼看他的时候眼底的湿意却有些难压,“如果呢,如果我想和你结婚呢?你愿不愿意啊?”

他撇过头,无视了我,自顾自的回着消息。

看着他的侧脸,让我突然想到高中的时候,他也时常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

不过我才不会和他说要结婚。

我总央求他别跟着我了。

那时的少年傲娇地撇过头,和我耍着无赖。

“别想了,不会有那一天的。”冷冷的话音响起,把我拉回了现实,心脏猛的有些刺痛。

都要比身上这几块骨头痛了。

我装作不以为意的样子,“不会有就不会有,我也没盼过。”

谢思言啊谢思言,你可真是一语成谶。

我确实活不到你愿意的那天了。

2

晚上,他趟在沙发上打着游戏,显然技术不是很好,脸色一直都很凝重。

他这个事事要强的大少爷,很少尝到挫折的滋味,看着他吃瘪的样子,我忍不住轻笑。

“你笑什么?”他不高兴地看着我。

我摸了摸鼻子,“我没有。”

兴许是为了气我,没过一会,他就拨通了姚嘉佳的电话,“喂,快上号,哥一直发挥不好,你虽然技术不行,但应该有点用。”

他手机声音外放着,那边姚嘉佳毫不客气地回怼他,“你菜就你菜,别拉上我。”

话虽是这么说着,两个人还是照旧一起玩。

我识趣的退到房间里。

外面时不时传来谢思言的笑声,还有他们两个互损的对话,我觉得有些刺耳,关上了卧室的门。

门的一边,敞亮,热闹。

门的另一边,昏暗,寂静。

就像我和他们,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也像我成人礼那天,谢思言当众和我告白,大家都在讨论着。

我这么孤僻,有什么好的,谢思言到底喜欢我什么。

可是后来被谢思言知道了。

做事一向高调的他。

就跑到学校的广播站,很不客气地宣告着,“陈子歆在谢思言眼里,就是全世界第一好。”

那年,年少不经意。

他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把我拉到他的热闹里。

我表面强装镇定,心里却兵荒马乱。

现在的他也是不声不响地冷落着我。

我们又是两个世界了。

3

我一觉就睡到了下午,饿的头晕眼花,吃力的下床。

每动一下,身上的几个关节就用痛感抗议着,头晕的要命,呼吸都不畅。

无奈我只能重新躺下,胡思乱想着自己如果饿死的话谁会第一个发现。

“醒了就过来吃饭。”一个熟悉且语气有些不善的声音响起。

我被吓了一跳,晃了晃脑袋。

果然是饿出幻觉了,这个时候谢思言怎么可能在家。

“你再不过来我就倒了。”还是这个声音。

睡意和痛感突然蒸发,我立刻小跑着过去,是我爱吃的菜。

没顾上看谢思言的脸色,我赶紧动筷子,他已经很久没下厨了。

吃一顿就少一顿,我得把握机会。

他皱着眉看着我,“慢点吃,你食管细别又噎到了。”

我埋头苦吃。

见我没理他,小声嘟囔着,“不是我说你,这么大个人了,睡着了居然还会喊饿。昨晚没吃饭吗?你到底能不能学会照顾自己。”

“久违的听到这样的埋怨,我猛的顿了一下,又恢复如常,边吃边含糊的满口答应着,“能,能学会。”

你看,讨厌归讨厌。

他还是舍不得我饿死的。

呼,菜吃着有点咸,倒不是他的盐放多了。

好像是泪。

4

我和谢思言,应该算是青梅竹马。

是邻居,也是家人。

后来父母离异,妈妈去世,谢思言的妈妈就把我接过去,当做亲生女儿一样照顾。

我小时候脾气古怪,可他从来不怨我。

在家里他总是习惯性的照顾我的一切,头发是他给绑的,爱吃的菜永远在我手边,鱼是挑了刺的,衣服也是整理好的。

我喜欢独来独往,他太惹眼,所以在学校就装作不认识他。

他很是伤心了一段时间,但在上学放学的路上,依旧在我的身后跟了五六年,就怕我独来独往被欺负。

“歆歆你就等我一下,我去买个东西。”

“歆歆,过了那个转角你就可以理我了吧。”

现在想想,我就算是受他再多的气,以前他对我的好也能抵消。

十几年前他送了我一个愿望本,说只要我写下什么愿望就会有神仙帮我实现。

我很好满足,愿望都是巧克力蛋糕,薯片,夹心饼干。

无一例外的,总是能实现。

后来才渐渐明白,世界上没有神仙,是谢思言偷看以后帮我实现的。

我小心的打开本子,发现居然都要写到最后一页了。

上一个愿望是,谢思言早日痊愈。

最后这个愿望就许,谢思言早点原谅陈子歆吧。

早一点吧,我要没时间了。

5

“你今天有空吗?”我小心地试探着谢思言。

他眼神躲闪了一下,“公司有事要处理。”

我没说话。

他在撒谎。

出门的时候,姚嘉佳就在门口等着他,自从那件事情以后,谢思言不愿意碰车,姚大小姐就自发当上了他的专职司机。

起先谢思言也是抗拒的,姚嘉佳就持之以恒地等着他,然后从寻常的某一天开始,他们之间,开始插不进任何一个人。

也包括我。

“谢大少爷,今天去哪?”姚嘉佳踏着高跟鞋,还象征性的踢了踢谢思言的右腿。

谢思言闪了一下,又手快的弹了一下她的脑袋。

“我看你就是欠揍。”

两人有说有笑地打闹着,看得出来谢思言心情都好了不少。

真亲密啊。

比起我,现在他的确更愿意见到她。

我失神的望着。

自从知道自己活不久以后,才明白人不能总是停在过去。

我的时间不多了,剩下的这点,我想再多看看谢阿姨。

谢阿姨是妈妈最要好的朋友,妈妈下葬那天,她痛哭着把无措的我拉到她的温暖的怀里,给了我一个家。

不幸的童年,被她给的爱照亮。

都有些刺眼。

从回忆里抽身,到了医院,准备敲门的时候,我顿住了。

透过玻璃,里面的人是谢思言和姚嘉佳。

病房里充斥着笑声。

谢阿姨很开心。

姚嘉佳的性子大方直爽,只要是她在的地方,气氛都是轻松愉快的。

我真是迟钝,今天第一次发现,这么久以来,谢阿姨只要看着我就会流泪,就会痛哭。

所以我下意识的以为,她过得不开心。

其实如果没有我的话的,她会过的轻松些吧。

6

直到谢思言开门,我才猛的回过神来。

“我刚刚到,我没有......”下意识地我开始摆手解释,东西散了一地,慌乱中也哑了火,无处自容。

我没有偷看他们吗?

我有的,我一直站在这里偷看着他们的热闹和幸福。

抬头看到谢思言眼中的冷意,我骗不了他,这么多年的相处里,我们早就对彼此的一切了如指掌。

就如同他也骗不过我。

“你来做什么?是来和我妈告状的吗?你知不知道她不能受刺激。”他的态度在看到我的那一刻开始急转直下。

无力感包围了我。

“我没有。”

我说什么他也不会信的。

姚嘉佳一脸嘲讽的走近我,“和她这种冷面冷心的人费什么话。”

随后用指甲戳上我的锁骨,一下,两下,“你居然还有脸过来。”

我本就痛到力乏,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没撑住摔倒了。

糟了,谢思言又要说我装可怜了。

没等他刻薄的字眼吐出来,我所有的委屈就随着身体的疼痛不可控的爆发了出来。

我压着哭腔,“我做错什么了?”

我到底做错什么了,就因为我很爱你吗,我就要这样被你们羞辱。

谢思言俯身,伸出一只手,我迟疑着要抓住。

他却撤了回去,我们对视。

“陈子歆,你什么都没做错,是我错了。”他深深的看着我,像是要是把我看穿一样。“这么多年,我们家,对你够意思吧。”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一阵强烈的预感涌上来。

不要,不要说下去。

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我妈她很爱你,我会和你结婚的。”

“别刺激她了,你放过她吧。”

你放过她吧。

放过她吧。

哦,原来死心是这种感觉,心口窒息着,整个世界轰然坍塌,恍然间我只看到以前那个少年红着眼睛问他能不能永远爱我。

7

江越还是来找我了。

我朋友不多,这么多年,除了从小一起长大的谢思言,就只有江越和我相处的最久。

他是我的同门师兄,后来我四处参加各大音乐会演出的时候,又成为了我的经纪人。

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

“你不和我解释一下吗?”刚刚睁眼的时候,就看着他面色不虞的看着我。

自从上次吵的不欢而散,我们已经半年多不曾见过了。

我有些心虚,讪笑着转移话题,“我已经说过了,我不会碰钢琴了。”

他蹙眉,叹了一口气,“我说的是你的身体。”

“我没事的。”我无奈的笑了笑,还是什么都瞒不过他。

他站在窗前,替我挡着刺眼的光线。

沉默了好一会。

他眼圈微微发红,“医生说你没多少时间了,是吗?”

我点了点头。

“你这,是不是不打算治了?”他哽咽着。

原本上次吵架他还吼我说,如果我不碰钢琴就一辈子都别找他。

那个时候我们互不相让,话都说到最绝的地步。

我讨厌了他好久。

现在他挂念着我的死活,让我的眼底也热热的。

“是治不好了,我怕疼,不想去白费功夫再给自己添痛苦了。”

死的有点尊严总比拖着病体苟延残喘着活好。

他问:“谢思言还是不知道?”

我嗯一声,“瞒着吧,也不差这一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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