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在高粱地里捡到了一个大美女。
晚上，我哥喝的醉醺醺的，喜笑颜开进了美女的房间。
奶奶站在门口偷听里面的动静，乐呵呵地笑开花「我们老林家有后了！」
可是，女人屌死在了房梁上。
鲜血顺着手腕和脖颈流出来，把皮肉都染红了。
村里人害怕极了，村长脸色阴沉：「这是阴鬼，鬼中大凶，她想让你们林家祖祖辈辈不得超生！」
1
奶奶抱着二十五岁的大哥，在尸体旁缩成一团：「村长，狗娃都二十五了还没媳妇，我也是着急啊！」
奶奶恶狠狠朝裹尸布上吐了口唾沫：「狗东西，要不是我，她早死在高粱地了，让她给我做孙媳妇还不乐意，死了还给我添堵，什么玩意儿！」
「够了！」
村长怒声呵斥，奶奶立刻闭上了嘴。
村长啄了几口烟杆子，眉头能的夹死蚯蚓：「这女的用自己的血把衣服染红，连肉身都被染了，这是阴鬼中最狠的五煞阴鬼，不谨慎点，只怕咱们村都会被连累。」
围观村民指指点点，奶奶瘪了瘪嘴。
村长说道：「林老婆子，你准备一下，咱先把人风光大葬了，再给做场法事，希望能平息她的怒火。」
「啥？风光大葬？还要做法事？」
我家本来就穷，父母出城务工意外身亡，奶奶年纪大，哥哥也好吃懒做。
全家的收入就靠我一个人在地里干出来。
按我奶奶的想法，连草席都不用，直接丢后山喂野兽算了。
听到村长说要大办，奶奶立刻抱着我哥往后退，把我留在了原地。
村长深深吸了一口烟杆子，吐出几口烟圈，不急不慢地冷声说道。
「不办也行，反正也不是死在我家，跟我没啥关系」
「到时候你老林家生不出带把的，或者死绝了，可别怪咱们没帮过你。」
我哥急的冷汗直冒，奶奶也急了。
她把钱看得很重，比钱更重要的是我哥的命，和林家的香火。
奶奶笑盈盈地讨好村长：「我没见过世面，您不一样啊，千万别和我一般见识！只要您能保住林家的香火，要我干啥都成！」
村长让我们去镇上买了香烛元宝，花圈纸扎，又让我想办法找人买几条没杂毛的大黑狗，还有黑木棺材。
2
我去棺材铺买棺材的时候，老板陈正元跟我关系不错，从小我就唤他元叔。
元叔神色大惊：「二娃，你家咋买黑木棺材？还买大黑狗？这些都是镇压邪祟的东西，寻常不能碰的！」
「我知道呀，您就说有没有吧，我家着急用呢！」
我急的满头大汗，门外的三轮车上还有三只狂吠的大黑狗，吵的人心烦意乱。
元叔沉默片刻，深深叹了一口气：「既然是你要的，我给你便是，但这玩意邪门的很，弄得好就镇住了，要是除了万一……」
元叔摆摆手：「算了，不说也罢，我给你拿张符，记住要寸步不离地带在身上，它能保你平安。」
我也看不懂，但我还是接过元叔送的黄色符纸，放在了贴身的内兜里。
元叔帮我把棺材固定好，还不忘叮嘱我：「二娃你记住，万一符纸发烫，你就赶快跑，千万别回头。」
我点点头，拉着棺材和黑狗回了家。
3
家里已经把灵堂布置好了，奶奶还弄了很多又大又圆的苹果供在台前。
大伙不知道女孩叫什么，就给她写了一个林春望之妻的灵牌放在前面。
我默默地摇摇头。
她死的那么憋屈，应该是不愿意做的林家人吧。
我叫上两个人把棺材卸下来，我哥突然上来，朝我腰上踹了一脚，我被踹倒在地，他还朝我身上吐了口口水。
「傻叉东西，让你办点事磨磨唧唧的，你是想害死老子吗？」
我哥撸了撸裤子，下意识抽皮带想抽我，被村长拦下了。
「林春望，你要还想活命的话，就给我麻利点把棺材拿来！」
我哥不情不愿地瞪了我一眼，招呼几个人一起，把黑狗和棺材办下来了。
奶奶让我把尸体搬入棺材。
他们给她换了白色的寿衣，还化了妆，死人竟然比活人还美。
但是大红的嘴唇配上苍白的脸，怎么看都让我心里瘆得慌。
我哥直勾勾地看着女人，眼睛都不带眨的。
那眼神，像极了村里的公羊见了母羊的时候……
我觉得很不舒服，可我什么都不敢说，只好背对着我哥忽略他的视线。
4
灵堂四角点了四根白蜡烛，我们家从奶奶开始，依次在牌位前上了三炷香。
村长招呼四个大汉围着棺材，一边烧制一边绕圈，嘴里振振有词。
我听不懂，但我想，应该是一种法事。
第七圈绕完后，村长在棺材前面比画了什么，外面的人端来一大坛子黑乎乎的黏稠东西，那玩意还散发着腥臭味。
我知道，那是大黑狗的血。
因为奶奶和哥哥的缺德事，害它们送了命，我心里也挺难受的。
可我无计可施。
村长把黑狗血淋在棺材周围，黑木棺材黑得更诡异了。
他招呼四个壮汉盖上棺盖，他们正准备用天钉封住棺材的时候，灵堂里突然刮起一股阴风。
四角的蜡烛全被吹灭了，刚才在棺材附近撒的符纸也被吹散，形成一个圆圈。
我和奶奶他们的香也整齐地断掉，连灵牌也倒下来，结结实实地砸在我哥的脚背上。
他来不及尖叫，躲到了奶奶的身后。
这瞬间，我也被吓的冷汗直冒，后背都被汗湿了。
村长立刻在棺材上贴了一张符纸，对着空中比画了几下，阴风好像停了，他才说道：「丫头，人死不能复生，多大仇多大怨值得赌上自己的轮回路呢？你就安心上路，以后每年少不了你的纸钱。」
奶奶不乐意地咋咋呼呼：「啥？还要给她烧纸钱？我亲儿子儿媳都没这待遇！」
爸妈死后，奶奶也就头三年给他们烧过纸钱。
后来说活人为大，自己都吃不饱，何必给死人花钱。
村长没好气地训斥她：「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这点小钱？不想死就乖乖照做，否则，阎王爷都保不了你！」
奶奶闭嘴了，顺从地从村长手里接过香，带着我们重新上香。
可是每次我们插上香，就会从中间被斩断。
七次之后，我奶奶彻底慌了，抱着村长的大腿哇哇地哭：「老李，看在我们交情一场的份上，你可一定要帮我啊！」
村长的媳妇，是我奶奶的发小，听说这婚事还是她撮合的。
村长眸光阴沉地盯着棺材，眼神暗的好像能把人吸入深渊。
他转身跑出去，没多久拿了一块黑漆漆的东西，放在棺材前面点燃了。
那玩意儿散发的味道，差点让我把去年吃的窝头吐出来。
太恶心了！
「这是十年老驴粪，专门压制邪祟用的，本来是我们家压底的宝贝，没想到用到你们林家了，林婆子，你有福气啊！」
「那这下她不会闹了吧？」
「应该是吧。」
我奶奶笑的花枝乱颤，和我哥抱在一起又叫又跳，我却没有那么高兴。
应该……
那万一呢？
5
驴粪燃烧完的时候，棺材里发出咯吱咔嚓的声音，所有人都凝着眉盯着棺材。
等声音消散，村长让我们继续上香。
这次香没有断， 好好地烧到半节，村长才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他拍着我的肩膀说道：「这阴鬼已经被我破了道行，但是没下葬前还不能松懈，二娃，你是农历初一生的，阳气重，又没被破过身子，晚上你就在这守着，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灵堂。」
我害怕地开口：「我一个人？不会出事吧？」
「小没良心的，让你守灵怎么了？」奶奶上来狠狠掐了我一下：「我警告你，要是出了岔子害到你哥，老娘跟你没完！」
她还想踹我两脚，被村长拉住了，「行了！还要靠二娃呢，你把他打坏了，谁替你守灵？」
奶奶立刻闭嘴，眼神恨恨地瞪了我一眼。
我知道如果我拒绝，会被大棒子招呼，没有半个月下不来床。
所以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村长让人给了我一瓶水一个馒头和一点小咸菜，临走之前还让人给我送了夜壶。
他再三叮嘱：「二娃，你记住了，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离开灵堂，否则，后果你懂的！」
我不懂，也不想懂。
我只能点头，为了这条小命，再不清远也要忍下来。
6
我坐在距离大门最近的地方，万一真发生点什么，好跑。
过了午夜十二点，灵堂里没发生任何奇怪的事，就连风都没有，我放心了不少，靠在柱子上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睡眼蒙眬中，有个人影晃过来，冲到了棺材跟前。
我大惊，睡意瞬间没了。
我赶忙起身朝棺材跑过去，刚靠近，就被人一脚踹中肚子踹翻在地。
我哥傲气地朝我扬起下巴：「别来坏老子的好事，要是让第三个人知道老子过来了，小心你的狗命！滚！」
我吓得连忙转身要跑，可是快出灵堂的时候，突然想起村长的吩咐，我又颤颤巍巍地折回来。
「哥，村长说我不能出去……」
「给老子滚！」
我哥抓案台上的蜡烛朝我砸过来，我侧头躲开，再也不敢停留，立刻跑出了灵堂。
我在外头躲着，听见里面传来不堪入耳的猥琐笑声，忙捂住了嘴以免恶心地吐出来。
半个小时后，他满脸红润地走出来，吹着口哨朝我吩咐：「把里面收拾干净，要让人看出一丝半点，你知道后果！」
我低着头，连忙跑到棺材边，看见棺材盖都被他撬开了，木屑飞的到处都是，心里吓的不行。
和要换了我的脑袋，肯定已经开花了。
我吃力地扶起棺材盖准备盖上，突然眼睛一花。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感觉她朝我眨了眨眼睛。
紧接着，耳边传来悠悠昆曲声，我吓得一激灵，差点掉进了棺材里。
还好我用手撑住了棺材边。
正当我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尸体突然睁开眼睛，搂住了我的脖子压下去，我和她四目相对，连她的眼睫毛都看的一清二楚。
我吓得尖叫，胸口传来灼烧感，女尸也发出了尖利的叫声，她松手的瞬间，我跳出了棺材，头也不回地拼命往外跑。
我连滚带爬跑回家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沐浴晨光，突然觉得身上轻了不少。
我摸出了胸口的黄色符纸，现在它已经变成了灰褐色，上面的图也看不见了。
难道是元叔救了我？
7
我奶奶看见我私自回来，抽起大棒子把我打的满院跑。
村长赶来的时候正好拦下了她砸向我脑袋的大棒子，当他瞧见我在这的时候，脸阴沉的不像话。
一群人连忙跑到了灵堂，我跟过去一看蒙了。
棺材盖子已经合上了，只是烛台倒了。
我心里还在纳闷是谁把棺材合上了，村长就揪住我的衣领大骂：「二娃，我昨天让你守在灵堂，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把灵堂搞成这个样子？」
我哥在暗处偷偷瞪了我一眼，我不敢乱说话，只能眼神躲闪地说道：「昨天刮了好大的阴风，我熬到天亮的时候就冲出去了，剩下的就不知道了。」
「不应该啊，为什么会这样？」
村长犹豫地松开手，一直喃喃自语。
四个大汉也觉得很奇怪，但是他们更关心的是，这事儿有多凶险，值不值得
年纪最大的那个也才三十多岁，他惧怕地往后退：「刘爷，不是咱们不给你面子，可你要知道，阴煞下土本就风险大，之前哥几个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出手帮忙，现在镇煞局都被破了，咱留下来也没意思，况且我们身上也染了因果，这事你要不给解决了，别怪我们翻脸。」
这四个壮汉都不是我们村里的人，但是在十里八村也很出名。
有条件点的人家，只要遇上白喜事都会叫上他们。
村长也被逼的没办法了，只好唉声叹气地摇头：「不瞒大家说，这女人是被她爸妈卖到这里做媳妇的，她接受不了这个事，所以趁我们不注意跑出去了，没想到就这样摔到石头上磕死了。」
几个壮汉都不信。
他们不傻也不瞎，尸体脖子和手腕上的伤痕，又不是没瞧见。
为首老吴哼了一声：「都是行里挑头的人，谁也不比谁聪明，要真是这样，你犯得着用黑棺和黑狗血？连陈年驴粪都用上了，这女人是要把林家赶尽杀绝啊！」
「刘爷，咱们都是明白人，你也不用掖着藏着，万一到时候出事了，我们哥几个的因果，你受得起？」
村长背对着他们露出阴狠的模样。
他们没瞧见，我躲在角落里却瞧了清楚。
村长转身的时候，又一脸诚恳地说道：「我们认识十来年了，你还不信我？这姑娘是被卖进来的，怨气就重了些，我也是怕镇不住，才用狠招的！」
「你们尽管放心，我还是这主事儿的呢，万一出事，头一个遭报应的也是我，你们又不是咱村的人，沾不上因果的！」
村长说完后，大家面面相觑，思考下一步如何是好。
村长见他们动容了，马上说道：「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个事儿的确不比普通白喜事，自然也要照行规办事，多给三成，你们看怎么样？」
我奶奶差点一口唾沫喷出来。
村长回头不咸不淡地看着她笑道：「不愿意加钱也可以，但现在不是断子绝孙那么简单了，她怨气冲天，不把全村搅乱不会安宁，你想让全村人都给你陪葬吗？」
我奶奶可不管别人的死活，但她不想被全村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这是善了就算了，万一生出事端，我们全家都别想有安宁日子过。
我奶奶只好硬着头皮点头：「给，我给还不成吗！」
价格谈好了，大家也不再耽误。
在村长的安排下，正中午日头正大的时候，重新封好棺材上路了。
8
棺材抬到贵山坡的时候，突然整个坐到了地上。
村长惊恐大叫：「你们疯了？落地生根，这里不是风水地，会出事的！」
四个大汉脸色都黑了。
他们又不是新手，当然懂这个道理。
可这不怪他们，是棺材自己落下的。
它突然像千斤巨石一样压断了扁担和麻绳，重重地落在地上，不管他们怎么推都毫无动静。
村长意识到不对，立刻拿出符纸准备做法事，但是试了好几次，符纸都无法点燃。
大汉们都被吓傻了，我也是。
村长突然想到什么，大吼一声把我提到身边：「你老实说，昨晚在灵堂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是不是天黑的时候离开的？还是说……你动了棺材！」
我的耳朵被震得发麻，已经吓得无语轮次了：「不是我，我没有，是我哥，他进去灵堂了！」
「狗东西，敢出卖老子！」
我哥冲上来就要打我，被村长一巴掌扇到脸上，摔了个狗吃屎。
村长继续问道：「他进去做了啥？」
「没干啥，就是看了一下，摸了摸棺材。」
我还是没敢说实话。
村长听了我的话，倒吸一口凉气，他把我抓到棺材旁，划破手掌让血渗进去。
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觉得棺材黑的发亮……
「好了，走吧。」
他一声令下，四个大汉抬起棺材。
这次轻松多了，好像抬着一块木板似的，轻轻松松就到了风水地。
下葬过程很轻松，我跟着大家下山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隐约看见墓碑后面，有团黑亮的长丝折射出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