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救人无数却成了恶女。被我救过性命的人,欺我辱我骂我。我不懂

曼珠评文化 2024-03-21 08:28:08
本文非原创,转载自网络,如有侵权,请私信我删除,谢谢~ 我一生行善,救人无数,却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恶女。 夫君,弃我如敝履, 被我救过性命的人,欺我辱我骂我。 我不懂。 直到上了断头台,看着神色恬淡,高高在上的长公主,我才意识到。 原来自己一开始,就是枚弃子。 好在,我重生了。 1. 「云瞳姑娘,醒醒。」 谁在叫我? 怎么那么像我那渣滓夫君,司云安的声音? 我面前一片黑雾,头痛欲裂。 好不容易拨开黑暗,找回光亮,果然看见司云安,他焦灼地看着我,眼尾微垂,像极了我曾养过的黑毛狗儿。 乖巧,忠心。 又诡异。 我有些懵。 「云瞳姑娘,你醒了啊!」 「太好了。」 司云安笑了,露出个小虎牙,眼里仿佛藏着刚刚拨开云雾的月光。 虽不耀眼,却令当初的我难以移开视线,心跳如雷。 而如今,我低头看向手指,动了下食指,眼泪瞬间蔓上眼眶。 身为医者,问脉施针。 可当初,却被生生挑断手筋,扔进脏污,爬满鼠虫的天牢。 有多久,没感受到过这双手的存在了? 我死死握紧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刺痛。 不是梦? 可我刚才不还在断头台上吗? 甚至记得刽子手一口酒喷在刀上,狠狠挥下的痛。 那一刻,世界天翻地覆,我看见司云安垂着的眼眸,还有长公主的冷笑。 然后…… 「云姑……」 「闭嘴行吗?你很吵。」 我冷淡地抬眼,看向司云安。 手依旧没有松开,直到指甲戳破皮肤,才压抑住直接杀死眼前这个人的心情。 我摸了摸口袋,药包还在。 毒虫也在。 杀他,易如反掌。 可不是时候。 我压抑许久,终于压下心中的杀意。 他则垂眸,露出两分委屈,白净的面庞,人畜无害。 此时脸上带伤,看着可怜巴巴,手也软软地耷拉在一边,显然脱臼了。 我没理会,起身打量四周。 这不是,三年前我进山采药,被人追杀掉落悬崖的时候吗? 那时,司云安不顾性命救了我。 我们一起从上面滚落,他胳膊脱臼,受了轻伤。 而我至始至终被他护在怀里,就头发乱了些。 也是这次,我欠了他的人情,同意入世,去宫中帮长公主医治头疾。 还对他,产生了好感…… 2. 「嘶」 司云安发出抽气声,打断了我的回忆。 我低头,只见他已经将胳膊接好,脸色苍白,「云瞳姑娘,天色暗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嗯,好。」 我看着他,抑制住情绪道。 他一愣,随即露出开心的笑,整个人气场都活泼起来。 我性子本就清冷,他没觉察出不对,在我旁边傻笑,好像送我令他特别开心一样。 完全看不出在演戏。 我看着渐渐只剩月光的林子,心中五味杂陈。 这是什么情况? 重来一次? 难道说,是老天看我救人无数,却身首异处的回报? 我心中一片森然。 既如此,我可不能浪费这机会。 「那姑娘早点休息,我明日猎兔子给你吃。」 「司云安。」 我打断他的话,看向他。 「进来吧,我给你处理伤口。」 「啊?」 他眼睛一亮,却还是摇头:「男女有别,对姑娘名声不好。」 我顿住脚步。 这说辞,跟前世一模一样。 只不过当初我说这句话,是因为那轻浅心动。 而如今,是为了上道保险。 「你的任务不是要我给长公主治头疾吗?」 我抬眸看他。 他看向我,眼含情意:「我不想强迫姑娘。」 「那便进来,少废话。」 我直接转身,只觉得恶心。 师傅是对的,这世间果然有无数演技高超,心怀鬼胎之人。 我明明都知道,前世却依旧当局者迷,入世后,身心俱伤。 不过,长公主,不,慕容雪为何杀我? 就因为司云安? 不应该啊。 听着身后传来的脚步。 我舔舔干裂的唇,面无表情,眼里只有冷漠的恨意。 3, 房间一如既往,干净,清冷。 进门便是一张木桌,两张木椅。 往左,是张床,往右,是整面墙的药柜。 我在里面挑拣,磨药,看着草药被碾出鲜红的汁液,又与其他草药混在一起,变成正常的草绿色,才挑出来。 从头至尾,司云安都安静坐着,一副不敢看我的君子模样。 明明,早就上过长公主的榻,是她最宠爱的面首。 装什么? 他见我过去,急忙起身想接药。 「坐着,衣服脱了。」 「啊?」 司云安有些怔愣。 「不脱怎么上药?」 我有些不耐。 他嗫嚅了下,将衣服脱了。 身材很好,却满是鞭痕,刀伤,一看就知受过酷刑。 我视而不见,薄刃在他脱臼的青紫位置轻轻一划,看着泛黑的血流出,然后用烈酒擦拭。 他痛得满头是汗,却在我看向他时,露出安抚的笑。 我低头,直接将药敷上去。 「你胳膊有暗伤,明日会给你配药,往后每日一颗,可以大好。」 他眼睛一亮:「真的?」 「嗯,后日,我便随你回都城。」 他更惊讶,却皱眉:「云瞳姑娘若是因为今日之事,其实,大可不必强迫自己,我……」 「我想通了。」 他没再说话,只是探究地看着我。 「待在这荒野之地,确实是误了这身医术,而且,和你在一起,很开心。」 说着,我放下药碗,冲他微微一笑。 他瞳孔变大,耳垂染上绯色。 「既如此,便,便不打扰姑娘了。」 司云安说完,急忙穿上衣服逃也似的跑了。 我看着他背影消失,才起身关门,收回笑。 摊开手,小红钻到我掌心。 她是我炼了三年才成功的毒蛛,专吃剧毒之物。 我静静看着它将药渣吃得干干净净,勾唇笑笑。 司云安武艺高超,却双臂受伤,无法挑重物。 这也是他满门被灭,却还活着的原因之一。 毕竟,大将军的儿子成了废物,活着就活着吧,当彰显皇恩了。 想到这,我嘲讽地勾勾嘴角。 前世,我治好了司云安。 他当时许诺,要驱逐外贼,为家族平反冤屈。 他司家从未叛国。 后来,他确实成了大将军。 第一件事,便是奉公主命,挑断我手筋。 当时,他看着还是那么无害,却手起刀落,毫不留情。 我撕心裂肺地问他为什么。 他却说,我勾引驸马,这是公主降罪。 我反应了好久,才明白,他说的驸马,是他自己。 真可笑。 所以这一世,我要好好治治。 让他感受下,什么叫做绝望。 4. 看着面前紧闭的城门,我面无表情。 士兵,守卫,包括司云安,都说着同样的话。 接下来,应该就是守领拿剑抵住司云安的脖子,将我们抓进天牢的戏码了。 我沉默地看着这场闹剧。 当时,我担心司云安性命,承诺有办法七日内解决城内的疫情。 诊断才发现,缺了味寒灵芝。 这药稀缺,但长公主府有两株。 可惜,快马加鞭往返都要七日,根本来不及。 所以,我用了自己的血。 因为我年幼体弱。 师傅当时每日给我药浴,所以我的血,百毒不侵。 谁知,以血入药,却变成了我是「邪医」的证明。 她们说我罔顾人伦,说我用灾民实验。 甚至把失踪的人口都怪罪在我头上,说是我将他们抓去入药,才解决的灾疫。 传闻愈演愈烈。 但我觉得清者自清,这种荒诞言论,不会有人相信的。 结果,全信了。 不久,我就从「活菩萨」变成了「邪医」「恶女」。 人人喊打。 那些被我治愈过的人,也是往我身上砸烂菜叶,砸的最狠的。 通过贬低我,打压我,来证明她们与我毫无干系。 真是,可悲。 …… 果然,几个来回后,司云安被击倒。 我手在袖中,把玩着我的小红,想看看她们要怎么演。 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是长公主拿来试探我医术的。 顺便,当作她的功绩。 毕竟当初,虽然我被打成「邪医」,她却成了救苦救难的女神。 呵。 「喂,你,手上藏着什么呢?」 士兵将我围起,司云安急得挣扎,划破了脖颈,流出殷红的血。 却毫不在意。 一副真担心我的模样。 真是,即使知道这是他们安排的戏,可重新再看一遍,依旧毫无破绽。 「你说这个?」 我抬起手,摊开,周围的人全部后退半步。 但实际上,我手上什么都没有。 他们不该如此畏惧我。 除非,他们知道我的身份,才如此防范。 看,还是露出马脚了。 那守领也意识到守卫们的动作太过,厉声道,「给我抓住她!」 我抬眼看向他,勾勾嘴角。 下一刻,周围的士兵都倒地了。 我淡漠地走至他身边,他瞪大了眼睛,却发现他自己动不了。 「这,怎么回事?」 司云安有些震惊,但还是急忙爬起来,上前一步,急切地打量我:「你没事吧,受伤了吗?」 我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愣了下,倒退一步,有些尴尬:「抱歉,我,太担心,离得太近了。」 此时,已近黄昏。 他侧脸对着我,勾勒出完美的轮廓,皮肤白皙,泛着点红。 交织着少年的青涩与俊朗,没有丝毫寒意。 让我不禁抬手抚上他的脸,细细摩挲,想看看他有没有戴人皮面具。 但很可惜,没有。 这真的是他,和那个冷漠挑断我脚筋的男子一样。 「云姑娘,你,你……在干嘛?」 他脸也染上绯色,表情肉眼可见地慌张起来,却没有躲开,眼底还藏着一点点喜悦。 简直就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 演技好到我都想夸他。 照师傅的话来讲,这男人在他们的年代,简直就是「影帝」吧。 没想到,让我碰见了。 真倒霉啊。 我收回手,轻蹙眉头,眼神下移至他脖子,「你受伤了。」 他喉结上下一动,急忙后退:「没,没事,小伤。」 说着,直接用手擦了下伤口。 我露出不赞成的模样,他冲我开朗一笑。 那笑容,仿佛阳光瞬间穿破密林的阴影。 我收回视线,「走吧,绕过这座城。」 「他们一个时辰后就能动了。」 说罢,我抬腿准备走,却被司云安拦住。 「不行,这样走的话,会被通缉的。」 「那便待在这,反正我们是给长公主治病,今日说是已过入城时辰,难道明日一早还能不开城门?」 司云安皱眉。 「但其实,他们关城门也是奉皇命,长公主也无权……」 「那你刚才为何与他们争执?」 我疑惑道。 司云安一时无言。 我挥手,直接解了守领和士兵的毒。 「你们商量吧,我进马车了。」 说完,我懒得看他们怎么圆谎,无视那守领偷偷给司云安递眼色的模样。 最后,城门还是开了。 还给我们安排了最好的客栈,上房。 看来这回不用在牢里待两日了。 一路上,味道难闻,说不出是尸体腐烂,还是人在腐烂。 道路两边荒凉,还有病重的人瘫在地上,面色发青,胸口微微起伏。 满街死气。 直到城中心,才有了廖寥几个行人,添了丝生气。 我放下帘子,冷淡地收回视线。 5. 进入客栈的一路上,司云安都在「偷偷」打量我。 我无视他,并叫小二给我打热水来,想沐浴。 而知府也姗姗来迟,跟着我们欲言又止。 我全装作没发现,拿出包裹里的医书,边看边吃点心。 终于,在两人的眼神交换下,知府突然冲我行礼弯腰,「听闻云小姐医术高超,还请救治我应城百姓,本官不胜感激。」 我翻了一页书,冷淡道,「此事司公子决断便好,只要公主不急。」 他被我噎了下,有些犹豫地看向司云安。 司云安也有些意外我把决定权扔给他,却还是反应极快,「公主心系百姓,若是为了应城疫情耽误,想必定不会怪罪,反而会赏赐。」 我听着他的话,慢条斯理地咽下云片糕,喝了口茶。 「可以,那我有何好处?」 司云安愣了。 他没想到我竟然会索要报酬。 我笑得温柔,并将知府扶起来,「难道说,要我白治?」 「可,可这是造福百姓的好事,你,你……」 知府指着我,满眼不可置信。 我微笑,抓住他手指,直接掰脱臼。 然后,在他惨叫出声的同时,给他接了回去,冷声道,「大人,我不喜欢被指着。」 前世千夫所指,已经够了。 「求人,该有求人的态度。」 我温声道,面含微笑。 守领咬牙,狠狠看着我,我平淡与他对视。 他名叫杨文,人如其名,酸臭文人,小肚鸡肠。 前世我笑脸相对,他却经常为难我。 要么不给需要的人力,要么拖延给药。 我一面安抚病人,一面还要去找他,想着不能委屈病人。 谁知,他还用这拿捏我。 到最后,病人怪我救治不及时,杨文那边,又阴阳怪气我能力不够。 里外不是人。 现在想来,只能怪我当时太过良善,见不得病人受苦。 而且每次司云安都会帮忙,也没耽误太多事,便懒得理他。 后来,他被调都城,做了斩监候,还亲自问斩了我。 …… 如今,既然知道他们是在唱红脸白脸,那我何必给面子。 急的可不是我。 杨文嘴角抽了抽,眼里闪过戾气,却还是弯腰,恭敬道:「那杨某,就替百姓求姑娘一回,姑娘若有需要,请尽情吩咐,杨某力所能及之处,一定满足姑娘。」 我撑着脑袋,看了他一会儿。 现在不能杀司云安,是因为要靠他接近长公主。 但杨文,什么时候让他死呢? 「我要你将此事写成奏章,禀告都城,让所有人都知道,是我云瞳救了应城,还有,我要的药,一日内必须给我。」 「什么?」 杨文猛地抬头,连司云安也看向我。 我静静看着他们。 杨文看了眼司云安,然后谄笑道:「姑娘,这,禀告都城……」 我微笑,「怎么?这是我的功劳,我自然要皇上赏赐,有问题吗?」 「没……没问题,只是杨某没想到,姑娘竟然会看重名利哈哈哈……」 「难道把功劳直接送给你?」 他被我噎住,不说话了,脸上笑着,可眼里却是阴郁。 但无所谓,他在我眼里已经死了。 「明日问诊,我累了。」 我打了个哈欠,同时,小儿也敲门,将热水给我拿进来。 「云姑娘,您的要求本官都可以满足,但这病御医可都束手无策,到时万一您治不了……」 我看着杨文眼里的寒意,微笑道,「这就不劳您担心了。」 他终于脸色难看了些,却迅速调整好表情,笑容满面地走了。 司云安也叫我赶紧休息,然后看着小二给我倒完水,就走了。 我面无表情地关上门,褪去衣裳。 突然,背后传来破风之声。 我歪头,一柄匕首从脸侧飞过,扎在门框上。 回头,却只有棵树。 对面是排商铺。 街道空无一人。 果然,虽迟但到。 我拿下匕首,看了系在上面的白帕。 思索了番,在上面写下药方和烹煮方式,还有食谱,然后将白帕缠在匕首上,随意地扔了出去。 只见一道黑影掠过。 匕首消失在空中。 6. 「咔」 窗户轻响了声。 我警惕坐起来,看到陌生环境,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在天牢,不会再受刑。 指甲是洁白的,身体是干净的,才沐浴过,有茶叶的香气。 周边没有腐烂的老鼠尸体味。 我缓缓放松下来,打开窗户。 此时天微微亮,夜色与晨曦交错成两副画面。 有风吹起头发。 自由的味道。 我睡不着了,干脆穿好衣服出门。 刚打开门,就见司云安站在门口,冲我笑道,「云姑娘,我刚叫掌柜准备了包子和牛肉汤,还有点心。」 「你一直守在这?」 我后退一步,与司云安拉开距离。 他比我高了一个头,此时距离太近,必须得仰头看他。 我受够了这种仰视,干脆直接与他错开身子,下楼。 「没有,我知道你起得早,怕你饿,就特意起得更早些,谁知道刚准备叫你,你就起了,正好。」 他说着,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好像村口那只等我喂骨头的大黑狗。 「嗯,谢谢。」 他黯淡下眸子,垂头抿抿唇。 「可以,不那么生分的。」 说罢,他小心翼翼看了眼我。 我没理会,径直坐在桌边。 只见桌上放着我昨天吃过的云片糕,玫瑰酥,还有盘糖蒸酥酪,配着刚泡好的云雾茶解腻。 真是,贴心呢。 我看向他有些郁闷的模样,「明日准备些小豆糕吧。」 他眼睛一亮,重重点头,开心地吃饭。 我沉默吃着点心,心里默默想,还是把他留到最后吧,先杀长公主,毁掉他复仇的愿望,再毁了他的脸。 这样,以后他就没法演戏了。 想到这,我不自觉勾勾嘴角,看向司云安。 他以为我在开心,也冲我笑着,眼含温情。 实则,各怀鬼胎。 「云姑娘, 我们去看诊吧!」 杨文的到来,打断了我们各怀鬼胎的温馨气氛。 我皱眉看向他,还没说话,司云安便道,「杨知府,我们在用膳。」 他语气很差,带着些懊恼。 一副很在意我的模样。 「哎呀,云姑娘,本官实在看不下去百姓受苦啊。」 杨文面色戚戚,一副为国为民的模样。 我看着桌上的三盘点心。 才吃了三块。 因为前世被折磨了大半年,饭都吃不饱,更别提点心。 结果,本就爱吃甜食的我,现在可以说是嗜甜。 即使有些腻,都必须全部吃光,不然就感觉胃好像有火在烧。 而现在,明显吃不完了。 但也许,不该再放纵自己了。 毕竟这改变是他们给我留下的阴影,是曾经伤口没有愈合的证明。 我必须,要一点点改。 就像他们曾经给我的痛,一点点还。 「知道了,走吧。」 「要不吃完再走?不急这一会儿。」 司云安皱眉,隔着袖子抓住我手腕。 简直,像被蛆虫缠绕一样恶心。 我不自觉拧眉看向他抓住的位置。 他被我眼中的厌恶击退,眼里有些不解。 我收回手,也意识到自己的嫌弃太明显,于是缓下神色,「我不太喜欢他人碰触,不是针对你。」 「没,没事,是我唐突了。」 他笑得勉强。 我没再理会,转身叫杨文带我去城的外围。 去了以后,我照旧问脉,写方子。 只不过这一世,我身边站着守卫,有卫兵组织人群,保护我。 不像前世,病患拥挤,我嗓子都快喊哑了。 只有司云安努力护着我。 他也没做什么防护,又没有百毒不侵,用身体拦着那些将我视作希望的病人。 结果,成功被传染。 当时,是我一直贴身照顾他。 而这世,我苛刻又冷淡,却有了护卫,病人也不敢放肆,只敢小心翼翼地看着我。 真吊诡。 我把了几个人的脉,果然情况和前世一样。 于是,也不想再待,直接写了药材单,叫士兵去送给杨文,便准备离开。 7. 「寒灵芝?」 杨文看到我准备的药材单,脸色难看地追了过来。 「云姑娘,这寒灵芝可只有两株,都被皇帝赐给了长公主啊。」 我转身看他,「所以?」 他脸色僵硬,「这,能,换个药引吗?」 我点点头,「那便选几个身体健康,愿意奉献性命的人做药吧。」 他愣住。 我冲他微笑,「药人的血也可以做药引,不过一个药人至少要炼半年,千里挑一,由您抉择。」 「可姑娘不就是药人吗?」 杨文恼了,直接道。 我眯了眯眼。 他也自知失言,脸慢慢变白。 「谁说的?」 「不,这不是传言嘛!」 杨文后退一步。 此时,司云安正在不远处维持秩序,看到我们这边气氛不佳,皱眉走来。 我面无表情,心境却犹如天崩地裂。 自己是药人的事,除了师傅,没人知道。 这个杨文,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这次的疫病……是慕容雪故意制造的? 我早在不知道的时候,便成了她棋盘上的棋子? 果然,即使重来一世,缺乏的背景和信息也不会主动送上门。 我确实,很需要帮手。 「怎么了?」 司云安第一时间走至我身边,低声询问。 我看向他,手指在袖中轻轻摸着小红的绒毛。 小红只要一口,便能杀死他。 真烦啊。 「药引需要寒灵芝,但杨知府很为难,因为此药只有长公主才有。」 司云安皱眉。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不知道此事。 我收回视线,不想再看他演戏,「没有寒灵芝,治不了。」 「放心,我这就传信,长公主忧国忧民,定会慷慨赐药的,不用担心。」 司云安冲我安抚地笑笑,然后冷眼看向杨文。 「还不传信?灾情扩散,你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杨文嗫嚅了下,有些畏惧地看了眼我,还是领命走了。 看来,他很怕我告诉司云安他失言的事。 「他还说什么了吗?」 司云安皱眉,五官分明的脸上染了寒霜。 终于和他前世相像几分。 我摇摇头,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一张交织的巨网罩了起来。 晚上回到客栈,将偷偷采集的患者血液拿出,放在小红面前,小红绕了几圈,上前喝光后,睡着了。 是巨毒。 果然,这根本不是病,是毒。 我捏了捏眉心。 连我都能骗到的毒,除了师傅,我想不到还有谁。 可师傅明明三年前就去世了。 还有,慕容雪竟然拿百姓生命当作登帝的筏子,若这件事被公之于众,一定很有意思。 我细细想着,甚至有点期待。 8. 十日后,寒灵芝到了。 我用药方威胁杨文给都城递折子,在上面写明,是我想出了解决疫病的法子。 他本不愿意。 但我轻道,「你说,长公主知道你透露出药人二字,还会用你吗?」 他便妥协了。 直到我看着他把折子递给差使,才和司云安离去。 当然,我已经给杨文下了毒。 现在,他会以为那不过是个小感冒,不到三日,他就会说不出话。 但那时找医生,已经晚了。 再过几日,他便会指甲脱落,全身溃烂。 然后,非常非常痛苦地死去。 这就当,他监斩我的还礼了。 想到这,我心情不错,捻起块枣泥酥,细细咀嚼。 突然,马车猛地停下。 外面传来杂乱声。 我掀开一角,发现是有人打劫。 司云安跟应城的官兵已经和贼人缠斗在一起。 但那些贼人显然训练有素。 突然,胳膊被攥住。 我转头,撞进双眸子,如夜空中的寒星,泛着冷光。 「云瞳!」 司云安也看见了,急忙冲向我,那焦急的模样不似作伪。 但紧接着,有几个人上前拦住了他。 他手虽然被我治了近一个月,但依旧未彻底好,难以抵挡,眼底满是狠厉与不甘,只能看着我被带走。 而我,闻着身后浅淡的橘皮与普洱混合的香气,没有反抗。 只听身后的人,声音如同上好的箫声,像竹叶被清风吹拂,带起沙沙的低鸣。 「云瞳姑娘,终于见面了。」 9. 阿史那·原,汉人名字为元容景。 也是,我的盟友,身中剧毒。 前世,他也查到了我,但我没救他。 毕竟他是别国皇子,与我国一直关系暧昧。 而他们也怕强逼我,我会动手脚,一时拿我没办法。 但这一世,我答应了。 条件:元容景得自愿让我下子母蛊。 子母蛊,母死子灭。 我为母,他为子,除非我自愿解蛊。 这就等于,元容景找不到解法,就得一直把命捏在我手里。 他答应了。 甚至还亲自来接我。 其实前世,我见过他,他来燕国交流,只是当时的他已经站不起来了,坐着轮椅,面色瘦削,但那眼神,却依旧让人忌惮。 而现在,他看着只是肤色有些苍白。 摘下面罩后,露出凌厉的五官,竟然长得极美,雌雄莫辨。 一双桃花眼,气质潋滟而冷漠,像只艳鬼。 在这深山中,更显招人。 直到密林深处,他才率先下马,将手伸向我,骨节分明。 我没碰他,直接跳下马。 他嘴角勾了勾,从善如流地收回手,淡然自如:「什么时候给我下蛊?」 那熟稔的语气,不知道还以为我认识他。 我歪头,也不拿乔,伸手将药丸拿出,「吞掉。」 他接过,吞下,好像那不是蛊,是仙丹。 真是个狠人。 「你不怕我其实是为了杀你?」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元容景冲我一笑,那瞬间,仿佛百花盛开。 说是勾引都不为过。 当然,这肯定是我的错觉,毕竟他生得太招人。 「不是说好都城见吗?怎么提前来了?」 我坐在大石头上。 终于不用忍受司云安的装模做样,心情倒好了不少,在手里玩着小红。 「凉。」 元容景微微蹙眉,从马上拿了个软垫下来,将我拉起来,然后把软垫放在石块上,才松开我。 「因为我听说,长公主要派人杀了你。」 「什么?」 我抬头,有些不解。 「她的头疾除了我,无人可医,怎么会派人杀我?」 我边说,边从善如流地坐下,反握住元容景的手。 很凉。 我皱皱眉。 元容景体内有两种毒。 一种是先天带出来的,还有一种,是被下了慢性毒药。 好在,两种药诡异的相抗,又加上他靠虎狼之药吊着,所以勉强保住性命。 上个月,我通过他暗卫的形容,给他开了些药。 因为那时候元容景情况危急,我又得应付司云安,根本走不开。 如今把脉却发现,药开错了。 现在,平衡被彻底打破。 前世他能活到年末,现在,拔不掉毒,估计只有半年好活。 我皱眉,思考治疗方法。 他愣了下,意识到我在给他把脉,倒乖乖地不动了,「因为皇上要见你。」 我抬头看他。 他解释道,「听闻,你与前皇后生得有九分相似,尤其是眉眼,长公主对皇位有兴趣,不可能留你。」 我愣了会儿,捏捏眉心。 怪不得前世,慕容雪要烫伤我的脸。 但众所周知,皇后十六年前就死于难产,一尸两命。 虽然有人说,其实她是带着孩子离开皇宫了。 从那以后,皇上一直无子。 而我,正好十六岁。 …… 如果这是真的,那我的出现,确实可能影响慕容雪在朝堂上的地位。 她身为女子,想称帝本就困难。 所以我这个「变数」,她哪怕错杀,也不放过。 从一开始,我就是弃子。 可笑。 我把玩了下袖中的小红,看向元容景,「你的医官应该告诉你了,你情况变差了,为什么还来找我?」 他半睁着眼,看起来很疲惫。 「因为你是唯一一个敢说,能治好我的人,我必须信。」 我挑眉,收回给他把脉的手,微笑道,「你怕疼吗?」 「嗯?不怕。」 10. 「嘶……」 元容景赤身做在药桶中,面色狰狞,豆大的汗珠一滴滴从额头落下,显然痛不欲生。 我冲他眨眼微笑,又往药桶里倒了一捧小蝎子。 他差点疼晕,被我用天麻草的气味熏回来了。 但显然,半死不活。 「云姑娘,你这治疗方式,还真别致。」 「你质疑我?」 我咬了口牛乳酥烙,面无表情道。 他趴在药桶沿,长发高高束着,更显得五官分明。 此时因为药性,脸上泛着粉,肌肤吹弹可破,与浓黑恶臭的药液形成鲜明对比。 「怎会?就是,还真有点痛。」 我笑笑,随口问道,「听说你们可汗只有你母亲一个妻子,宠得像眼珠子,怎么还会被下毒的?」 他此时痛得厉害,说话也有些无力,「哦,她早有心爱之人,是被我可汗抢来的,所以生产前夕为了报复可汗,服毒自尽了。」 我喝茶的动作顿了下。 「这是全国都知道的事,我早就不在意了。」 他说着,眉眼微弯,好像真的丝毫不在意。 都说儿子像母亲,从他的身上,我大概也知道他母亲是何姿容。 只能感叹,红颜薄命吧。 我垂眸,然后起身将糕点放至他嘴边,挠了挠头,「吃点甜的就没那么痛了。」 他抬头看着我,过了半晌,张口咬下糕点。 微凉的唇碰到我指背。 「糕点太小,抱歉。」 他无辜道。 我也没太在意。 毕竟天天看着他药浴,还要给他施针,什么都见过,也碰过了。 于是转身继续坐着,却没看到他偷偷勾勾嘴角。 像只偷腥成功的猫儿。 11. 两个月后,拔最后一次毒。 元容景昏迷了整整三日,躺在床上,苍白得像个纸人。 其实,我还真不知道他能不能扛过去。 但我这种孤女,要想躲过慕容雪的势力,直接进宫,简直比直接杀了慕容雪都难。 更何况,我想光明正大的回宫,成为公主,让慕容雪身败名裂,死无全尸。 所以,我必须赌。 终于,元容景醒了。 他很虚弱,看我守在一边,笑笑,「你怎么,表情那么恐怖?怕我死了?」。 我点点头想,你死了,你那群暗卫不得活剐了我。 他却好像有点开心,随即闭上了眼。 可能是因为刚经历了生死,整个人看起来有几分脆弱,「刚才好黑,你被梦魇缠住的时候原来那么痛苦啊。」 「嗯?」 我莫名其妙。 谁知他却冲我笑笑,眼神清亮,也不说了。 让我想到前世司云安也这样,说话藏一半露一半。 「别说这些奇怪的话试图拉近关系,得不到我想要的,我不会解蛊,你那张脸还是留着蛊惑慕容雪吧。」 我冷淡道。 这些日子,心里简直像有一团火,烧得我难受。 进度太慢了,好想赶紧进宫,看看慕容雪见到我后扭曲的表情。 元容景张张口,蹙眉闭上了眼睛。 「好了,我先走了。」 说罢,我起身,没再看他的表情。 保持干净的互相利用关系就好。 毕竟,我不想看他的脆弱,也对他如何想我,毫无兴趣。 12. 三日后,元容景决定出发去都城。 其实以他的身体状况,最好再休养两日。 但自从他醒后,就不再与我主动说话,我们恢复了两月前的相处模式,相敬如「冰」。 他经过拔毒,身体好多了,脸上也有了些肉,。 虽然看着还是比正常人瘦,一副病美人的模样。 「明日出发,一切都安排好了。」 他看着我,温声道。 「嗯。」 我点头。 房间再次陷入沉默。 「你和慕容雪为何有仇,是因为那个司云安吗?」 突然,元容景问道。 我抬头,「你调查我?」 他大方承认,「我只是好奇,那男子哪里这么好,一个摇尾乞怜的面首而已。」 我皱眉。 看着他那双猫一样的眼,面色冷淡,「与你何干?」 他看着我,眼尾微挑,嘴角笑着,却不含笑意,「你杀他无所谓,但若我需要慕容雪,你会发动那蛊虫杀了我吗?」 我拧眉,手心不自觉把玩起小红,感受着她毛茸茸的蛛腿,「你说呢?」 「嗯,知道了。」 他说完这些无头无脑的话,就默默喝茶,不再讲话。 明显不悦。 我简直莫名其妙。 「你该不会以为我千里迢迢去找慕容雪,就是为了争风吃醋夺回心上人吧?」 元容景看向我,眼神肯定。 我气笑了,凑近一把拉过元容景领子,「那我现在告诉你,她俩,都得生不如死,懂?」 他看着我,鼻梁高挺,眼神有些懵。 过了几息,才勾勾嘴角,心情很好的点点头。 我更莫名奇妙。 松开他领子,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脑子也有问题。 好在,离都城越来越近。 我掀开帘子,看着繁华的街道和精致的建筑,还有远处高高的宫墙,心脏亢奋起来。 终于,近了。 「喝点茶吧。」 元容景倒了一杯给我,骨节分明的手指比瓷器还白几分。 见我看他,立刻收起笑。 我接过茶杯,放在案几上,给他把脉。 「端茶倒水这种活,应该由我来,毕竟,现在我是侍女。」 说完,我收回手,将茶杯端给他。 等到了宫门外,马车不能再进。 但皇帝派了轿辇。 谁知,元容景上去后,竟然将手伸向我。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一个用力,将我拉进怀里。 「你干嘛?」 我小声道,却又不能明着反抗他。 「我在你们国家向来纨绔,放心,这种无伤大雅的事,你们皇帝不会管,而且,你也不想在烈日下走一个时辰吧。」 他在我耳边轻喃。 我思考了下,从善如流地坐在他怀里。 果然,太监全程连头都没抬,就喊了「起轿」。 我看着长长的路,想起前世和司云安进宫去见慕容雪的时候。 他那时可以骑马,但我没有特赦,只能走在他旁边。 就那样走了近一个时辰,皮肤都晒得有些蜕皮。 他「心疼」坏了,说了好多对不起。 就没了。 现在想来,他给我最多的就是甜言蜜语了。 13. 「小可汗。」 到了殿外,慕容雪的声音传来。 她五官端庄,穿着红色缕金挑线云锦裙,气质大方又明媚。 三十多岁依旧保养得当,宛如少女,眼神温婉。 直到看到我的脸,出现了抹戾气。 我冲她勾勾嘴角,「拜见长公主。」 她笑意敛下几分。 而她身边的司云安也显然没想到,消失两个月的我,竟然会出现在元容景身边。 而且不知为什么,他这段时间瘦了很多,显出几分阴鸷。 目光落在元容景扶我腰的手时,还咬了咬牙。 「这是?」 短短一瞬,慕容雪已经调整好表情,微笑着问元容景。 「救命恩人。」 元容景懒散道,咳嗽几下。 「小可汗,你不会要带着她觐见皇帝吧?」 慕容雪依旧笑着,看向我的眼神不善。 「是啊,听说你们皇帝身体不适,云瞳医术高超,我就一起带上了,长公主不用跟我客气。」 说罢,还显出几分张扬。 我看向元容景。 他笑着,整个人看起来乖张又慵懒,像慢慢舔着爪子的猫儿,人畜无害。 实则,只要你接近,立刻就会被挠得血肉模糊。 「这……有点冒进吧,不如让她先给我治下头疾,若真医术了得,我定亲自引荐给皇兄。」 长公主微笑道。 「如何?」 「不行,我已经给你们皇帝写过信了,他说很期待,你和他说去吧。」 慕容雪终于笑不出了。 不过她不开心,我就开心了,看来,她真的很不愿意我见皇上啊。 而此时,太监总管已经派人来见我们。 皇帝燕则叙召我们进殿。 慕容雪终于不甘心地让开了路。 我瞥她眼,眼神冷漠。 她感受到我的恶意,皱皱眉。 因为此时对她来讲,我还不认识她,应该不会对她有这种情绪。 可对我来讲,她可是让我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的仇人。 随着缓步踏上一节节台阶,君王的脸也终于慢慢清晰。 我愣住。 因为他长得与师傅卷轴上的人,一模一样。 只是画中人,眉眼含笑,手执桃花,模样风流模样。 而皇上,高高坐在皇位之上,神色淡漠,气场令人不敢直视。 而同时, 他也看到了我,面色怔然。 一切猜测与假设被推翻。 我顿了下步子,目不斜视走至殿中,磕头和众人一起行礼,「皇上万岁,万万岁。」 14. 我安静跪在中央,直到膝盖传来轻微酸痛。 「你,抬头。」 皇帝目光如炬,眼里却带着显而易见的激动与不甘。 我只是奉命,抬头淡淡看着他。 他眼中的热切,随着我眼神中的冷淡慢慢熄灭。 显然,他知道我不是他日思夜想的那个人,整个人的气质都颓丧几分。 但帝王的威仪让他无法软弱太久。 没一会儿,他面上已经看不出半分难过。 「小可汗,这就是你提过的那个小医女?」 「是。」 元容景微微颔首。 「留着吧。」 话音刚落,就听慕容雪急忙道,「皇兄,这女子来历不明,就这样留下也太……」 只是她还没说完,就听到皇上淡淡道,「你想抗旨?」 慕容雪愣了下,然后急忙摇头,跪在地上。 此时,她就在我身旁跪着。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轻蔑,就像当初她无数个日夜,在地牢看我受折磨的模样。 然后,用她刚好能听到的声音嗤笑一声。 她气得肩膀微颤。 我垂眸,将准备好的药粉偷偷从袖口撒出去。 这可是我特意给她准备的「礼物」。 对普通人来讲,不过是香粉,但对她来讲,却是加重头疾的剧毒。 果然,她脸色开始变难看,头上冒出细密的汗。 「行了,不舒服便下去吧。」 皇上平静道。 慕容雪强撑着行礼,怀疑地看了我一眼,咬牙走了。 我面无表情地想,她可能比我想的要好对付,既然她那么怕我做「公主」,那不管我是不是,我都一定要当。 谁知道,元容景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不走,拖着皇帝寒暄,直接聊了快一炷香的时间。 直到我看他第七回,他才慢悠悠,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你和那小可汗什么关系?」 嗯? 我有些意外皇帝竟然主动问我这个,但还是垂首恭敬道,「我与小可汗是偶遇,当时他犯了旧疾,我救了他。」 「嗯,胆子挺大,一本正经的欺君。」 「……」 我沉默了下,正准备狡辩,却听他道,「你母亲,可还好?」 「……民女没有母亲,是师傅将我养大的。」 虽然,师傅的身份已经很明显了。 她不止是我亲娘,还是那个叛逆又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把我带出皇宫的皇后。 但她一直带着人皮面具,显然想隐瞒,所以,我就要帮她瞒着。 打死不认。 皇帝听了我的话,沉默良久,突然笑了。 笑得极开怀。 我没抬头都能听出他笑声中的不甘。 「好,好,她有种。」 皇上说完这句话,就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我终于抬头,纠结了下,问道,「要我把脉吗?」 「把什么脉,说吧,你进宫想要什么?」 皇上擦去口中的血,一步步走下高台,「我都给你,你告诉我,她在哪。」 我看着他眼里仿佛有火在燃烧的模样,谎话在舌尖滚了一圈。 其实他就算是我生父,也和我没关系。 他又没养过我。 但亲缘真的很神奇,我竟然,不想利用他。 「死了,遗体在村口大桃花树下埋着,不过你还是别挖了,估计已经只剩骨架了。」 皇帝愣住了。 眼神迷茫的像个孩子。 直到总管太监眼含热泪叫了他好几声,他才迟缓而僵硬地点点头,然后坐在了台阶上。 我惊了。 他身为皇帝,竟然就那样身着帝衣,毫无形象地坐在台阶上,还散发着街溜子的气质。 不对,老街溜子,因为他头发突然白了许多。 我没眼再看,「我要做公主。」 我看着皇上身边的总管,神色冷静地要奖励。 毕竟,君无戏言嘛。 吓得总管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然后,我就被扔出了宫殿。 真,皇帝骗人呗。 结果,三日后,天还未亮,二十几名侍女鱼贯而入,直接将我从床上拖起来穿衣打扮。 温柔,且用力,还绞面。 吓得小红在我袖子里缩成一团装死。 我被蹂躏了两个时辰,看着镜中陌生的自己,终于知道我娘亲为什么要带着我逃了。 一个公主大夏天竟然要穿十几层衣服,还得顶着个至少十斤的头饰在脖子上。 最重要的是,大宫女告诉我,这才刚开始。 因为我「认祖归宗」,所以,今日,要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中接受册封典礼。 皇帝还来了一趟,神色恍惚地看着我,突然语气温柔地冲我道,「流程不多,也就五六个时辰就能结束」。 然后,在我不知道该为计划进行得如此顺利而开心,还是为在烈日中顶着这些破东西五六个时辰而痛苦。 偏对方一脸「不用感谢」的欠打表情。 甚至我在想,有没有可能,我母亲就是因为便宜皇帝爹这德性而逃跑? 15. 典礼结束后,我感觉几乎没了半条命。 这和我想的有些出入。 而且,本来我计划找回公主身份,得到皇帝信任的话,就想办法把司云安派去疫区后,陷害长公主,让她感受下人人喊打的感觉。 但皇帝很明显是我计划中最大的绊脚石。 他天天让我跟着他,美名其曰:「教我宫中礼仪」,但实际上,压根不鸟我,也不给我机会实施计划。 甚至和元容景说的都比跟我说得多。 还经常卡在奇奇怪怪的点相视一笑,让我怀疑他们是不是焕发了第二春。 这期间,我逛御花园时碰到过一次慕容雪。 她阴森地看着我,我冲她笑笑,准备走,却突然觉得她身边的太监有点眼熟。 仔细一看,竟然是司云安?! 他跟在她身边,脸色特别难看,看我的眼神像想把我刀一千遍。 惊喜简直来得太过突然。 他那么骄傲的人,这辈子无法建功立业,还成了太监? 为什么会有这种好事?! 我还没动手啊。 开心地回到公主殿,我就见到皇帝在和元容景下棋。 我问皇帝怎么回事。 他说他突然想到司云安是罪臣之子,不适合繁衍,干脆阉了。 我心里啧啧称奇,这就是权力的滋味吧。 前世,杀我如蝼蚁,这世,也随随便便就处理了我的仇人。 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权力。 于是立刻弯腰倒了杯茶给他。 他嫌弃地看着我,却还是喝了我的茶才走。 「宫里好吗?」 元容景撑头看着我,长发垂在黑白分明的棋盘,眼含笑意,面如冠玉。 「你父亲很宠你。」 我这才被他吸引了注意,终于意识到,「你把我的目的都告诉他了?」 元容景笑笑,起身,「没有什么能瞒过一国之君的眼睛,除非,他不想知道。」 我皱皱眉。 这种重生的事,怎么可能瞒不过?难不成他还能有个天师? 当夜,我睡不着,坐在窗边。 院子里种满了我喜欢的桃树,还支了个小秋千。 皇帝每天下朝都来,带着小礼物,有时候是抱着古琴,有时候是他自己编的小草人,还有时候是本医术。 反正,每天都有,但其实按理说,应该我给他请安,去讨好他才对。 元容景说得没错,他确实诡异地非常宠我。 听说有老臣在早朝建议皇帝派我和亲,结果被他提刀追着砍。 乌纱都砍断了一半。 次日那大臣就辞官了。 而长公主这一世,从我被封为公主开始,权势就慢慢被架空,别说当女皇了,连花瓶公主当着都困难。 同时,我不喜欢长公主,全皇宫都知道。 皇上如此光明正大的站边,也让宫中上下对我愈发恭敬。 真神奇。 进宫后我只做了一件事,见皇帝。 一切便迎刃而解了。 如果前世……我见到了皇上,结局是不是不会那么惨烈? 我饮下茶水想,慕容雪的罪责已经收集的差不多了。 该送她游行,千人唾骂了。 也不知道皇帝会不会碍于皇家颜面不同意,那样的话,我就亏大了。 但没想到,慕容雪竟然带着司云安直接反了。 而且,还攻入了皇宫。 16. 被司云安抓住的时候,我觉得,真离谱。 我的茶水,竟然还能被下药。 而且这个药是只有我和师傅会,无色无味,连小红都闻不到。 这可能就叫实力坑女儿吧。 醒来的时候,司云安就在我身边,面色阴郁地看着我,见我醒来,咧唇冷笑,「娘子,睡得可好?」 我皱眉,看向身上,衣服被换过,什么都没有了。 小红不知所踪。 这感觉真难受,和前世被抓进地牢时一样。 「变太监感觉如何?」 我冷冷看着司云安。 他脸色变了。 果然,割礼是他难以跨越的痛。 「贱人!你敢嘲讽我?」 司云安面目狰狞而扭曲。 真难看。 我有点怀念元容景了,猫儿一样,冷漠又粘人。 不像这个疯子。 「你在想什么?你也看不起我?」 司云安掐住我的脖子狰狞道,看来他手也被治好了。 前世就不该教他那么多。 我不自觉挣扎,直到被掐得眼前发黑,指甲深深掐入他手中,才被他扔开。 「咳咳,造反又怎么样,谁会拥太监上位?」 「云瞳,你想死?」 司云安青筋暴起。 我嘲讽地在地上吐了口血沫,微笑道,「你现在跪下求我,我考虑让你死轻松点。」 他面色难看,再次抬手,却踉跄了步,一脸震惊地看着我。 我笑笑,「白痴。」 他以为我放松警惕,却不知道,我可是连蔻丹里都下了药。 当然,我不会和他炫耀。 毕竟,他又重生可就不好了。 谁知,一开门就跟慕容雪撞了个正着,她看着晕倒的司云安,皱皱眉,让身边的小兵绑了我。 「你还真是,不安分。」 慕容雪居高临下看着被按在地上跪着的我,冷漠道。 眼里带着轻蔑,和前世一模一样。 我就想不通了。 其实这段时间,我也查了很多,知道她与我母亲交好,甚至母亲变成「师傅」时,也一直在与她飞鸽传书。 疫情时的毒,肯定是她问师傅要的。 「为什么那么恨我?」 我重新被绑住,抬头问道。 慕容雪冷笑一声,没有回答,直接叫小兵压着我去了大殿。 这一路,堪称血流成河。 昨日还给我端过茶的小宫女,今天已经变成具冰冷的尸体。 进到大殿,皇帝静静坐在台上,面前还摆着一份奏折。 只听慕容雪笑道,「皇兄,只要您在诏书盖章,我就放了你们。」 她眼神恣意,带着一点狠。 而皇上只是抬眼看了下她,没有显出半丝慌乱,好像被胁迫的不是他。 「雪儿,你拿了皇位也坐不住,何必?」 「那这小丫头就可以了?」 她咬牙切齿。 我一脸震惊。 我可对做女皇没有半点兴趣啊! 皇上看向我,眼中的嫌弃一目了然,「她还不如你。」 我:「……」 慕容雪也皱紧了眉,眼神从怀疑到癫狂,「你拖延时间也没用,我数三声,你赶紧盖章!只有我,才能让这个国家变成云天依口里那种,女子也能自由的世界!」 「只有我,才能做到她做不到的事!」 慕容雪越说越激动,引得我发笑。 她面色难看的将剑抵在我脖子上,「你笑什么?」 我讥讽看着她,「利欲熏心就利欲熏心,干嘛给自己整那么崇高的借口?」 师傅梦里的世界我也听说过。 那个梦里,女子也能读书,工作,甚至能从政,为建设国家而献出力量。 但慕容雪,不配。 「你懂什么?」 「我不懂,但我知道,真正为国为民的人,是不会给百姓下毒,再假装作为救世主出现的。」 我冷冷看向慕容雪。 她脸红白交错,「那叫牺牲,是他们的荣幸!」 「呵,整天想着牺牲子民的人能做什么统治者?」 慕容雪脸色愈来愈红,终于,咬牙直接捅向我心口。 下一瞬,兵刃相撞的声音响起。 剑断了。 长长的阶梯下,元容景手执弓箭,穿着白色金纹骑装,带着护膝护肘,头发高高束着,英姿飒爽。 他说,「我来救你了。」 此时,有火烧云在他身后,连绵不断,很帅。 我不自觉勾起嘴角。 17. 我后来才知道,慕容雪造反的事,皇帝早就猜到了。 甚至,是他促成的。 元容景说得对,这天下,没有君王想知道却无法知道的真相。 包括师傅的藏身之处。 她不是逃走的,是被皇帝放走的。 毕竟,她俩一个生性热爱自由,喜欢简单的生活,而另一个,注定要被困高墙之中,面对无数尔虞我诈。 爱情,无法扭曲本能。 所以,在互相消耗完爱意前,皇帝妥协,放走了母亲,独自承担属于他的责任。 并说到做到,不再干涉母亲。 只是他没想到,母亲一直跟慕容雪有联系,更没想到,慕容雪竟然会做出「偷偷带我入都城治疗头疾后 ,杀了我」的计划。 在他的印象中,慕容雪虽然有点野心,但骨子里是个柔软而善良的人。 要不,我母亲也不会和她做那么久朋友。 只是随着时间推移,野心慢慢撕碎了善良。 好在,宫变结束了。 每个死者家都得到了补偿,而慕容雪,也已公主之躯,被下了天牢,面子里子都没了。 回头还会游街示众,然后斩首。 经历一切我前世经历过的痛苦。 至于司云安,逃跑的时候,被乱箭穿心。 皇帝下令,将他的骨灰撒在集市,受万人践踏。 终于,结束了。 我监斩时,看着状若疯癫的慕容雪人头落地,突然察觉,从重生到现在,已经一年了。 恍若隔世。 看来这场重生,果然是上天赐予的礼物。 只是没想到,皇帝宫变前答应了元容景的求亲。 虽然,现在他开始不认账了。 还拿他积劳成疾的病说事,说他年龄大脑子不好使了,气得元容景天天跑我殿里和我撒娇,像彻底不要脸面了。 我知道他是想赶在回云若国前,将我带走。 但堂堂小可汗天天勾引我…… 也太可怕了。 为了躲他,我只好在宫里乱逛。 走在小道,看着地上满满的枯叶,我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怎么这里的叶子没人打扫? 还有,我身后明明跟了十几个婢女,怎么突然全消失了? 不远处,还有阵阵木鱼声。 宫里,有这种地方吗? 我走过去,发现是个寺庙,佛像前,坐着面容清冷的和尚,腿边还窝着只睡觉的小白狐。 他看到我,微微颔首。 「施主,好久不见。」 我愣住,「我们,见过吗?」 下一秒,一阵眩晕,我竟直接回到了昏暗的天牢。 慕容雪血肉模糊的被捆在刑架上,狱卒用带着倒刺的鞭子,不停抽打她。 另一边,司云安两只手臂不翼而飞,正痛苦地哀嚎。 没人看得到我。 这是…… 前世? 我吞吞口水,转头,却看见皇帝面无表情地坐在主位,手里抱着个小坛子。 只是这时的他比我认识的更消瘦,面容阴鸷。 「看好,别让他们死了。」 皇帝慢慢拍着手里的坛子,温声道。 像在哄自己的孩子。 我突然意识到,那里面,可能是我的骨灰。 果然,皇帝对着坛子轻声道,「瞳儿,我们明日再来看他们受罪,乖。」 那明明活着,却犹如死尸般的眼神,让我看了都有些害怕。 再到后来,时间飞速流逝。 我看着皇帝大肆寻找能起死回生的办法,大兴土木,制造各种道观,寺庙。 处事也愈发暴戾。 百姓都知道,皇帝因为死去的女儿疯了。 各地开始出现声讨。 而皇帝却全然不在意,反而行事愈发不管不顾。 他只想复活女儿。 …… 就在这时,和尚找了上来。 他说他可以帮忙,但皇帝如此行事,天怒人怨,需要赎罪。 比如,跪在城墙之上,受众人唾骂。 这种无稽之谈,正常人都不会信,可皇帝同意了。 连期限都没问。 跪了整整七天后,他抱着骨灰坛,死了。 我听到他临死前说,「对不起。」 同时,一缕金光在无尽的黑暗中出现,缠上了我的手腕。 …… 等反应过来,面前的一切都消失了。 那个和尚,狐狸,寺庙,好像都没有出现过,只有我一个人,站在原地,泪流满面。 原来,如此。 这就是前世的一切吗? 我有点恍惚,然后转头跑向御书房。 此时此刻,我想着进宫后的种种,终于不得不直面这份父爱。 前世的背叛和伤害,让我觉得这世间无人可信,无人可靠,于是刻意忽略了这一世遇到的光和爱。 但现在,我想,我有勇气再相信一次这世间美好。 因为早就有人将整颗心,偏给了我。 跑来时,皇帝正在批奏折,见我气喘吁吁,直皱眉。 李总管很有眼力见地端来水果茶和点心。 「跑那么快干嘛?」 皇帝面色冷淡,有些嫌弃地将手帕递给我。 我没接,扑到了他怀里。 「父……亲。」 说实话,这个陌生的称呼有点烫嘴。 他浑身僵硬,还维持着递手帕的姿势,睁大了眼睛看着我。 这是我第一次这样叫他,「谢谢你。」 我闷声道。 他有些别扭的连细纹都在颤抖,直接推开我,「你,你都长大了,别乱抱我,成何体统。」 说着,直接把我推了出去。 「砰」一声关了门,毫不留情。 但他掩藏不了心跳的声音。 当天下午,父亲直接下令把元容景「送」出了皇宫。 看来是打算耍赖到底了。 毕竟当时「婚约」的事,也没证据。 同时,多了道诏令:公主不远嫁。 因为他舍不得女儿再次离开。 元容景:没人为我发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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