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岁守矿工在深山:被妻子抛弃,和灰鹅做伴,每到晚上最难“熬”

淼旭看历史 2023-03-02 00:50:15

2019年的春节,杨世贵站在一家电影院外,看着几幅大大的海报,有些激动。

他几乎没有娱乐活动,平时对任何电影提不起兴趣。

那么,为何他偏偏对这对电影“情有独钟”呢?这部电影,究竟讲的是啥呢?

后期,他所在的这里成为了“网红景点”,也就是打卡地,这可乐坏了他。

只要有人来,杨世贵总是很高兴。吵一点,闹一点,总比什么声音都没有要好。   

他有时候会在夏天坐在长廊里吹风,风从另一边吹过来,吹过夜色,吹过空无一人的厂房,到处都是空洞的黑漆漆的屋子。

身边只有一只鹅与他作伴,拴了铃铛的狗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只有些许微末的铃铛声在风中被吹散。 

这个春节,他对儿子说:“我们去看这个吧!”那是女演员汤唯主演的一部电影。

海报唯美文艺,而海报前的杨世贵穿着样式过时的老旧棉服,短短的寸头上已经染了白灰,眼睛浑浊,皮肤黑黑的,和任何一个农村山沟里呆久了的老人一样平凡普通。

他和这个到处都破破旧旧的小县城一样,与这部电影的气质格格不入。

儿子扫了一眼海报,想都没想就否决了:“我们去看流浪地球,大家都说好看!”

儿子在外面打拼了一年,只有过年这几天父子俩才能聚聚,但两人都不善言辞,见面也没什么话可说。  

杨世贵将那几幅海报看了又看,他没说的是,其实他见过这个女演员。

还说过话。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一个小小县城里的老矿工,怎么会认识娱乐圈有名的女演员?

其实,这部电影的取景地就在他工作的地方。

开车从贵州丹寨县城往东南方向走,顺着狭窄的盘山石子路颠簸半小时后,抵达一处山沟,电影里一片片荒芜的灰色厂房就呈现在眼前。

一大片具有苏式特色的建筑方方正正罗列在眼前。

这里有河坝,有斑驳的矿工雕像,高大中正的厂房早已破败不堪,沉默无声地矗立在这连绵群山之中,向我们折射出现代工业文明失落的一角。

这里就是曾经鼎鼎有名的丹寨金汞矿。

最繁荣的时候,这个地方曾有2万名居民在其中生活。

有矿工,有矿工的家属,这里曾经有宿舍、医院、图书馆,甚至还有学校和电影院。

它看起来不只是一个矿址,也不只是一座工厂,而分明是一处被废弃的城镇。

那时的丹寨汞矿,是中国乃至全亚洲规模最大的汞矿,被称为贵州小香港区。

杨世贵就是在1987年的时候进了厂,当了一名锅炉工。

锅炉工是份苦差事,每天工作8小时,不停地用铁铲往锅炉里面填燃料,人时时刻刻守在烧的火红的锅炉旁,又热又闷,难受得要命。

但就这一份工作,在当时也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

毕竟,矿区风光的时候,连周围的县城都要甘拜下风,附近的居民有什么事儿,不管是逛街看电影还是看病,不去城里,反而来矿区。

嘿,要是家里有人在这里上班,那可真是了不起。周围几个村寨的姑娘挤破头都想嫁到这里来。  

只可惜,再富的矿,也总有消耗殆尽的那一天。杨世贵没有赶上好时候,他是矿里招的最后一批员工,才干了4年,厂里就宣布了停产。

这座小小的城市可以说是完全围绕着矿产来运转的,可是一旦矿产资源枯竭,工厂停工,没有了赖以生存的工作。

这座小城里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的人,又像候鸟一样往四面八方飞去。  

渐渐的,整个工厂空了下来,这座小小的城变成了大山里一处荒无人烟的遗址。

杂乱的野草爬满角落,灰色的石板路长满青苔,冰冷的铁门上拂满灰尘与腐锈的痕迹,当参观者走过这里,抚摸那些长满陈旧裂纹的墙砖,仿佛还能依稀看到那个从前辉煌繁荣的时代。

岁月将它雕刻成如今这副模样,但其中流转的又何止是岁月。

杨世贵就居住在其中一栋楼里,工厂废弃之后不能所有人都一走了之,要留下一些人防火防盗,杨世贵就留在了这里。

他形容自己的工作就像隐居修行,时间自由,工作轻松,只需要每天转一转,走一走,在矿区里巡查一圈就可以了。唯一的问题或许就是孤独。

占地180平方公里的矿区,只有一个人在。

触目所及都是一栋栋破旧空旷的老厂房,一栋栋建筑沉默地排列着,风吹过时只有低低的呜咽。

那些爬满野草的墙壁,灰黑破败的旧瓦,踏在石板路上回荡的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夜幕降临,仿佛世界上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这种空旷与孤寂日复一日缠绕着身处其中的杨世贵,后来他养了一条狗,一只鹅,与这两只小动物互相陪伴,好像多多少少有了些慰藉,但偶尔却也会忽然倍感孤单。

其实,他曾经也是有过家庭的。工厂宣布停产之后不久,家里托人给他介绍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刘阿莲(化名)。

可那时候杨世贵已经失业,靠着父母开的一家小卖部过活。

小卖部赚钱不多,所以这里留下来的矿工越来越少,走的人越来越多,小卖部的生意就更加入不敷出了。

妻子受不了这样的现状,杨世贵自己也很焦急,再加上许多离开了汞矿的工人都找到了更好的工作,他们去了广东、深圳、中山、珠海,有一些留在了长三角,只有被留在原地的杨世贵茫然不知所措。

他不是很懂得变通的人,甚至有些笨拙,面对妻子越来越冷淡厌烦的目光,他的头低得越来越厉害。 

工厂虽然停产,但依靠着外来的材料还能多多少少有点事做。

杨世贵就依靠着这一点不知何时会彻底断绝的希望维持生活,受不了的妻子干脆地离开了。只留下4岁的孩子和始终沉默的杨世贵。

再后来,杨世贵也出去找过工作,去其他矿区当工人,因为弄坏了机器被辞退。最后在汞矿老领导的帮助下又回来当了守矿人。  

其实也没什么事做,有时候杨世贵会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稻草人,孤独的守在这里,唯一的意义就是和时光一起老去。

又或者是一座沉默的墓碑,是这小小的工业文明逝去的角落唯一存在的证据。

他可以好几个月一句话都不说,偶尔会给儿子打个电话,可是父子俩都不是善于表达的人,电话里说不到几句就双双沉默。

以前他还会给自己和老朋友们打了电话,可是年岁见长,有时候一个电话打过去,接通的只有对方的遗孤。

这种寂寞会成倍的增长,好像全世界都在向前走,只有他被遗忘在这里。

这其中最让杨世贵高兴的时候,或许就是偶尔也会有驴友来这里探险。

城市里总有些喜欢寻访那些“废墟文明”的年轻人,就喜欢来这种荒无人烟的废弃工厂旅行。

杨世贵喜欢和他们聊天,和他们讲工厂从前的故事,那些繁荣的时刻,衰落的时刻,所有人渐渐远去,一个人在这里留守的时刻。

驴友们听得津津有味,像是拾起一片掩在尘埃里许久的历史,工厂里那种衰败的文明痕迹,浓浓的人文气息,很令他们向往。

而杨世贵接待着这些偶尔的客人,就好像呵护着一朵时间长河里突然泛起的浪花,寂寞的生活突然就多了一些滋味。

其中最令他难以忘怀的,或许就是有电影剧组来取景的时候。

他在厂房里一转,居然遇到了汤唯。杨世贵不知道这是多么有名的演员,只觉得他们像是天外来的贵客一样,摆弄着他看不懂的机器,说着他听不懂的话,做着很厉害的事。

他还和汤唯聊天,问她电影讲的什么故事,什么时候能上映。

剧组的到来,让这座沉寂已久的工厂变得热闹起来。

有人在这里工作,有人在这里居住,生活的气息让颓败的建筑都变得生动起来。那些以前的记忆忽然间变得无比鲜活,就好像那座曾经繁荣的城市又重新出现在眼前。  

剧组的拍摄结束后,很多道具没有拆走,仍然保留在工厂里。

这吸引了许多观众粉丝前来打卡纪念。

那种孤独与寂寞陪伴了杨世贵30多年,只有有人到来,无论是谁,能和他说说话,才能让他仿佛觉得自己还活着。

杨世贵很希望这里的旅游业能发展起来,这里虽然破败了些,但环境还是很清幽很美丽的。

这里的工厂都是苏式建筑,方方正正,中心对称,建筑群内有以前留下的礼堂、剧院、操场,路边还有法国梧桐、杨树等植物,虽然因为没怎么打理长了很多的杂草。

但看起来反而更加幽静深邃,漫步其中,整个世界仿佛都静了下来。  

像这样曾经也是花费巨资修建的地方,如果就放任它一直在这里腐朽沉寂,又何尝不是一种巨大的资源浪费呢?

如果能够深入开发它的残余价值,一方面能让更多人回顾那段历史,另一方面也可以让这份资产重新运转起来,创造新的收益。

而对于杨世贵来说,独自守在这里的日子,也可以不那么孤独了。  

其实像丹寨汞矿这样的情况不在少数,比如重庆的凤栖沱社区。也是曾经的老工业基地了,就位于嘉陵江畔,离火车北站只有不到半个小时的车程。

这里同样是一个有着悠久历史的工业遗址,从上世纪50年代起,就持续为国家生产砖瓦。

虽然比不上丹寨汞矿的规模那么大,但也别有一番风格。

分片区布置的建筑,红砖灰瓦的楼层,充斥着浓浓的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特征,有时候在其中走走,就会想起那个计划经济的年代,一起吃大锅饭,一起热火朝天的上工,对于那时候的工人来说,工厂就是一个大家庭。

当然,和很多国企一样,计划经济的时代结束后这里也随之没落。

工人们走的走散的散,有一些退休了,有一些离开了,厂区内长满灌木和杂草,那些激情岁月里的记忆和走向末路时的无奈都被隐藏在废墟深处,或许永远也不会有人再去挖掘。

还有河南南阳的兵工厂遗址,当年的长江机械厂,名气似乎不是很大,但也留下过辉煌的战绩。

但后来国际形势开始缓和,这里也被迫军转民,生产一些民用产品。

到后来厂子搬走,这里只剩下一排排红砖红瓦的老建筑。这些历史遗留下来的老工厂都有一个特点,它最初的设计里,就是作为工厂工人们的大家庭来建造的。  

它们往往会有很齐全的配套设施,有宿舍,有招待所,有商场,有电影院,像丹寨汞矿,甚至还有银行和学校。

他们可以说是一个完全独立的小社会,一个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的城市,可以包容工人和家属们的所有需求,让他们在这里生活、繁衍,一代又一代的生存下去。

但工厂和正常的城市毕竟不一样,它的生活方式太单一了,几乎完全围绕着工厂的生产目标来运转。

比如丹寨汞矿就是挖矿,矿产资源消耗完之后,这个工厂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而工厂不存在了,围绕着工厂运转的这个小社会也就消失了。  

凤栖沱社区和长江机械厂也是这样,工厂在的时候,工人们和家属们在这里生活的热热闹闹,整个地区的繁华与辉煌都由他们撑起来。

工厂一旦没落,工人和家属们就会随之离开,当初建造起来的那些建筑也随之空置,曾经繁华的痕迹逐渐被掩埋进岁月的废墟。

但长江机械厂会好一点,它的宿舍被当地的村民买了下来,这个厂区还有当地的居民可以继续居住。

但丹寨汞矿就不行,那里地处深谷,交通不便,几乎没办法留给居民做二次使用,只能让守矿人无望的守在那里,任由曾经精心修建起来的建筑都在时光里废弃。

杨世贵(时年59岁)坦言,自己很孤独,而且每晚得喝酒壮胆才敢睡。

由于附近风声、兽叫很明显,他每晚都提心吊胆,日子很难熬。不过,庆幸的是他还有灰鹅陪伴。

但是得益于电影《地球最后的夜晚》的宣传,附近的丹寨汞矿已经重新焕发出新的生机。

越来越多的人对它曾经的历史感到好奇,对它的建筑风格和那种岁月洗礼后的沉淀感到着迷,正如杨世贵所期望的那样,丹寨汞矿的旅游业发展得越来越好,已经成为当地特色的旅游景点之一。

这或许也是一种思路,上个世纪兴师动众地修建又被遗弃的建筑其实有很多很多,不知其中又有多少人被当地居民使用,又有多少寂静地矗立在那里废弃。

如果都能够像丹寨汞矿这样被利用起来,不失为一种让这些古老建筑重焕生机的好方法。

-完-

编辑|千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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