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希烈死不瞑目,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曾经让销魂的女人竟然有如此手段。他仿佛听到哭声阵阵,那是他的妻儿们将被集体放血时发出的哀嚎……
李希烈是唐朝淮西节度使李忠臣的侄子,大历十四年,他发动兵变赶走了叔叔,夺过了兵权,那年他才29岁。
朝廷对节度使们早就失去了控制能力,只好按照老规矩,承认李希烈为淮西节度使。
两年后,山南东道节度使梁崇义反叛,朝廷尝试着命令李希烈前去平叛。没想到李希烈真给面子,而且很给力,他率军西进,逼杀了梁崇义。
朝廷还没高兴多久就发现事情不大妙,李希烈赖在那里不想走了。好在朝廷早有防备,新任山南节度使李承迅速就位,将篱笆扎得紧紧的。李希烈不敢硬拼,只好劫掠一番,然后满载而归。
建中三年,唐德宗给李希烈加官进爵,同时命令他征讨淄青节度使李纳。岂料,李希烈却与李纳、朱滔、王武俊、田悦勾结,五贼仿效战国连衡之策,各建国号,公开叛唐。
建中四年,泾原兵变爆发,朱泚占领长安并称帝,唐德宗则逃往奉天避难,大唐岌岌可危。李希烈趁唐军士气低迷之际,先后攻克了汝州、汴州等地。
为了拉拢李希烈,唐德宗派颜真卿前往汴州当说客。不料,李希烈残忍地杀害了年近八旬的颜真卿。
入主汴州后,李希烈野心膨胀,开始为登基加冕做准备。为了加快修缮道路,他采用了极其残忍的手段,凡是出现工程延期,所有的工匠都被就地填进路基活埋,号称“湿梢”。
既然快要当皇帝了,后宫也得扩充,于是马屁精们纷纷出动,良家妇女们遭了殃。有人说:户曹参军窦良的女儿长得闭月羞花,堪称人间绝品,宜充后宫。
李希烈来了兴趣,还有这么美的女人?那还等个啥,赶紧去办。
窦良傻了,这叫什么事呢?自己本来拿着大唐的俸禄,因为汴州沦陷,被迫以身事贼,已经污了名节。如今宝贝女儿又要落入贼窝,实在没脸活下去了。
反抗无力,逃跑无门,怎么办?窦良恨不得一根绳子将自己勒死。
不料女儿窦氏却轻飘飘地对父亲说:“您不用难过,我有办法除掉此贼,还能为咱家洗刷屈辱。”
窦良吃了一惊,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能有什么办法?李希烈残暴不仁,杀人如麻,他在阵前摆宴,士兵们的血喷溅到食物上,他面不改色,照吃不误。此等恶魔,哪里是你能想象的,你可别胡来啊。
窦氏笑笑:父亲放心,我不会跟他硬拼的。
看着女儿胸有成竹的样子,窦良将信将疑。反正也没别的出路,那就按女儿的意思办吧。
当窦氏的盖头被掀开的那一刻,李希烈惊呆了,人世间竟然有这般美艳动人的尤物,上天待我不薄啊。
窦氏不光长得漂亮,还非常乖巧,把李希烈伺候得灵魂出窍。更让李希烈惊讶的是,窦氏居然很有见识,人情世故、国家大事,她都有自己的独特见解。
李希烈处理公文时,窦氏常常侍奉在一旁,时不时地提出一些个人意见,往往让李希烈眼前一亮。
啥叫贤内助?窦氏就是,全能、完美的女人。李希烈高兴疯了,从此他让窦氏参与一切谋划,甚至允许她跟将军们联系,俨然是自己的代理人。
贞元元年,李希烈在汴州登基称帝,建国号“楚”。此刻的大唐真是多灾多难,朱泚在长安称帝,“正主”唐德宗却四处流浪。朱泚才被干掉,李希烈又沐猴而冠了。
李希烈忙着“大楚帝国”的事,杂务无心打点,自然就落在了窦氏的头上。他所不知道的是,窦氏一直在冷静地观察、寻找。
寻找什么呢?当然是志同道合的战友。她孤身一人,必须要有帮手。
很快有个叫陈仙奇的牙门将进入她的视野,此人秉性耿直、一身正气,跟那些兵痞子们全然不同。
一番试探后,窦氏确认陈仙奇可以拉拢,于是她不断向李希烈推荐:陈仙奇忠勇可嘉,应该提拔。在她的一路提携下,陈仙奇很快成了手握重兵的将军。
不久,窦氏又对李希烈说:陈仙奇的老婆也姓窦,跟我是同宗,我想跟她结拜为姐妹,也正好可以巩固陈仙奇对你的忠心。
李希烈很感动,太贴心了,别人的家的女人都是无尽的索取,我老李真有福气,娶了个处处关怀老公的女人。
就这样,两个窦氏混得比亲姐妹还要亲。
窦氏为何要这么做?这就是她的高明之处,策反这种事太危险,不能出丝毫的差错。她不能完全掌握陈仙奇的心理动态,更不能草率地亮底牌。有了陈仙奇的妻子,窦氏对陈仙奇的了解更加透彻,有些模棱两可的话,可以通过她转述,这就给双方创造了弹性空间。
逐渐地,窦氏开始交心:妹妹啊,跟你说实话,别看我荣华富贵什么都有,可你也知道,他那个皇帝呀,未必坐得稳,还不知道将来什么下场呢?
“小窦氏”心眼直:是啊,姐姐,陈仙奇也说了,如今朱泚败了,官军可以集中力量打我们呢。你让皇帝……嗯,稍稍开恩,不要杀太多人呢,容易引起众怒。
于是二人越聊越深入,窦氏甚至说到了自己被迫委身于贼,并潸然落泪。
小窦氏受陈仙奇影响,原本就对李希烈不感冒,又被“姐姐”营造的气氛所感染,说话也就变得口无遮拦,露出了陈仙奇对李希烈的种种不满。
窦氏觉得时机成熟,她干脆将李希烈的称呼换成了“贼”,陈仙奇也不再遮遮掩掩,公开表达了反正归唐的意图。
除贼计划迈出关键性的一步,而李希烈此刻遭遇唐军的打击,被搞得焦头烂额,根本无暇它顾,更想不到最钟爱的女人,已经悄悄地向他亮出了刀锋。
贞元二年,唐军攻克汴州,李希烈被围困于蔡州。
四月初二那天,心情郁闷的李希烈独自喝酒,还吃了一大块牛肉。蹊跷的是,牛肉下肚后,他很快身体不适,病倒了。
窦氏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嘴上却关切地说:该不会是牛肉变质了吧,赶快请郎中来。
郎中是陈仙奇事先安排好的,您一定猜得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吧?李希烈服下一剂药后,剧烈的疼痛让他瞬间醒悟了,他指着窦氏,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挤出一个字:你……
是的,你才明白过来,可惜太晚了,你霸占了我的身子,就要用命来偿还,对了还有你的儿子们,他们都得死,为了我的清白,也为了大唐帝国。
当李希烈的“太子”赶来时,李希烈已经凉透了。看着突然暴死的父亲,“太子”怀疑有人作祟,但也找不到证据,眼下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不是追查凶手,而是赶紧继承大位。
但“太子”就是个水货,李希烈在世他可以狐假虎威,李希烈翘辫子他就啥也不是了。为了顺利即位,“太子”决定耍个阴谋,用他爹的名义把将军们都请进宫,全部剁了。
这事没能瞒过窦氏,她大吃一惊,想让人给陈仙奇送信,可惜宫门被封了,出不去。
就在窦氏急得一头汗的时候,宫外突然有人来献含桃(樱桃)。她灵机一动,当着“太子”的面捡了一筐:我要送给我妹妹尝尝鲜。
“太子”一时没反应过来,也不好拒绝,便同意了。于是窦氏的心腹提着含桃出了宫,直奔陈仙奇的家。
陈仙奇从含桃中找到一只蜡封的密信,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当陈仙奇带人将宫殿围住时,“太子”脸色大变,他哀求道:“我请求去掉帝号,就当个节度使如何?”
陈仙奇差点笑出声,用雪亮的钢刀代他作答了。
不久,唐德宗收到淮西军传来的奏疏和一个大木函,木函里装着李希烈一家七口的人头,而李希烈的无头尸则被悬挂在蔡州城头,随风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