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642年,在历史的长河里对应着崇祯十五年。这一年处于明朝特定的历史阶段,承载着那个时代独特的风云变幻与兴衰脉络,在时间的坐标里留下其独有的印记。
在明朝的历史进程中,这一年可谓是乱象丛生。各种事务缺乏条理,局势处于无序状态,诸多方面都呈现出混乱不堪的景象,给明朝的运转带来极大的不稳定。
二月,清军成功攻克松山。三月,张献忠顺利拿下舒城。四月,清军再度攻克塔山。五月,张献忠又攻陷庐州。七月,开封局势危急。八月,安庆出现兵变。十月,开封落入敌手。十二月,李自成成功占领襄阳。
毫不夸张地讲,无论哪位皇帝处于这样艰难的世道,都会陷入焦虑与烦躁之中,面临棘手局面,承受着巨大压力。
崇祯尤为焦急,原因在于当年五月张献忠成功攻陷庐州后,便大张旗鼓地在巢湖展开了一场规模浩大、动静极大的水军操练活动。
巢湖距明朝的陪都南京不过数百里,离凤阳皇陵也近在咫尺。张献忠如今都敢明目张胆地搞演习,照此态势,说不定哪天就会带兵去把明孝陵挖得面目全非。
崇祯龙颜大怒,心里直犯嘀咕,南直隶的官员们都在干啥呢?不仅把城池丢了,如今连祖坟都快守不住了,这让他气不打一处来。盛怒之下,凤阳总督高斗光马上被撤职。
高斗光卸任后,大臣马士英走马上任,接棒成为新一任的凤阳总督。
马士英履职后压力巨大,崇祯年间的总督一职并不好当,堪称玩命的差事,要么被起义军擒杀,要么短期内没政绩就会被崇祯砍头。凤阳只是小城,城防差、兵弱。他深知当务之急是募兵,便派将领李章玉从凤阳南下贵州,在那招兵组军后回凤阳。
谈及前往贵州的缘由,其实并不复杂。贵州是马士英的故乡,他对当地情况颇为熟稔。相较于战事频仍的中原地带,贵州有一定的人口规模,在此地招募兵员相对便捷。
李章玉接到命令后迅速启程,马不停蹄赶到贵州。到了那里,他大力招募乡勇,积极动员百姓参军入伍。在他的努力下,很快就组建起了一支规模至少达七千人的队伍。
李章玉完成这个过程耗费了半年之久。待他募兵完毕,准备从贵州返回凤阳时,时间已然来到了年底。在这半年里,他一步步推进募兵事宜,如今结束行程,时间的车轮已悄然转到年末。
在临近返程之时,李章玉惊觉一个棘手状况。来的时候一路顺畅毫无阻碍,可此刻想要返程,却遭遇重重阻碍,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挡住,一时间竟无法回去。
若从贵州前往安徽凤阳,原本最为便捷且快速的路线,是从沅江开启行程。
沅江作为长江流域里洞庭湖的一条支流,具有重要的水运价值。沿着沅江走水路,能够与长江相连通,一路可到达长江的荆州流域,接着途经池州后继续往北行进,不久便能抵达凤阳。
这条原本能够顺利通行的返程路线,存在两个绕不开的关键节点。其一为荆州,其二是池州,它们是返回途中必定要经过的地方。
然而,世事难料,变化总是快过计划。李章玉离开之际,荆州尚处于朝廷掌控之中;可当他打算归来时,荆州已然落入李自成之手。
荆州一旦沦为敌占区,意味着李章玉在很长一段长江水路上都无法通行。原本可以借助长江水路便捷行进的路线就此受阻,敌占区的存在限制了他在这片水域的行动。
李章玉着实没了其他办法,只好选择绕路江西。他需绕过一整个鄱阳湖,抵达江西九江,之后借助水路渡江继续行程。
坏消息接踵而至,九江这条路很快就行不通了。原因在于九江对面的黄梅县,早已落入张献忠之手,这里已然成为敌占区,前行的道路被彻底阻断。
既然如此,只能继续绕路前行。从九江开启陆路行程,途径乐平、祁门、徽州,抵达绩溪。之后从绩溪转至芜湖,于芜湖渡过长江,随后靠步行踏上返回凤阳的路程。
从某种角度而言,这就仿佛是走了一条极为迂回的路线,绕了好大一个弯子,经历诸多曲折才到了如今这般境地,恰似进行了一场漫长且曲折的“兜圈”之旅。
要是仅仅在原地兜圈子倒也罢了,毕竟千里的行程也是从迈出第一步开始的,那就接着往前走。但关键在于,绕的路越多,随之而来的麻烦也会越来越多。
本朝军队行军有严格流程,每至一处,都要提前向行军路线上的州府县乡去信。信中需清楚写明部队身份、抵达时间、行动目的、离开时间及去向等,事无遗漏。在这兵荒马乱之际,若不提前告知并证明身份,谁能分清是正规军还是闯军假扮。
因此,哪怕这件事会带来诸多麻烦,李章玉带领的队伍也必须依照要求执行到位。
当日,他们绕了许久的路,即将抵达徽州府。依规矩,李章玉提前给徽州府送去书信,详细提供各类信息资料,告知对方自己所率军队要途经此地,让徽州府提前备好住宿、饮食以及待更换的马匹。
以往的话,这不过是走个过场。李章玉的军队抵达后,徽州府只需派出几名工作人员负责接待,对军队进行犒劳,等军队稍作停歇后,平平稳稳地将他们送走,事情就算了结。
然而,当下正值天下大乱之时,世风日下。李自成和张献忠的部队常乔装成明军,还向地方衙门投递信函,以此哄骗地方守军开启城门,这种手段十分狡诈,地方方面实在有必要提高警惕、严加防范。
因此,当李章玉的信件被送达徽州府时,徽州府产生了深深的怀疑,琢磨着李章玉所率领的队伍会不会也是农民军乔装改扮的。
并非徽州府反应过度、无端生疑,而是在徽州府官员眼中,李章玉信件里提及的行军路线,实在是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诡异,怎么看都不符合常理。
李章玉的部队都已抵达九江,依常理推断,他理应继续北上,途经池州到芜湖,随后从池州方向折返凤阳。可他却没走池州,反倒绕了一大段路,往咱们这徽州的山区里钻,实在令人费解。
荆州已然沦陷,黄梅也落入敌手,然而池州依旧掌控在明军手中,且有大将左良玉镇守。稍有理智的人都会清楚,此时走池州才是明智之选。
常理而言,事若反常必有蹊跷。这支队伍行迹十分可疑,绝非行事规矩的官军,从种种迹象推断,更像是活动较为灵活、作风不同的农民军。
认定李章玉所部为反贼乱匪后,徽州府瞬间进入高度戒备状态。全府实施全面戒严,还特意张贴告示,发动乡里、村镇召集乡勇,令他们武装起来,严阵以待,随时准备痛击胆敢来犯的贼人。
李章玉对此事毫无察觉,迅速率领着队伍一路前行,不多时便顺利抵达了徽州府。
众所周知,古代军队在结构上通常划分为前军、中军和后军。前有负责探路的先锋部队,中有精锐力量,后有承担殿后任务的队伍。此次率先挺进徽州府的,正是李章玉所率的七百人先锋部队。
这七百人的去向成谜,他们究竟抵达了何方?答案是,他们来到了位于徽州府的祁门县。
祁门县早前便收到上级下达的警戒通知。当这七百明军抵达祁门县时,祁门县方面高度警觉,担心他们是农民军假扮。因此,并未让明军进城,而是将他们安排在了城外的一处祠堂之中。
若这七百人在祠堂休整结束后,安分离开祁门前往下一站,也就相安无事。可这支临时拼凑的队伍,毫无组织纪律,军风极差。他们不安分待在祠堂,肆意烧杀抢掠、骚扰百姓,不仅抢夺诸多财物,还杀害了数十名无辜平民。
在军士们眼中,百姓的性命不值一提,死了也无关紧要,他们觉得百姓横竖都没活路,不是战死沙场就是饿死。然而,这些军士忽略了一个关键事实,他们肆意行凶作恶的地方并非寻常之地,而是徽州府。
徽州地区宗族凝聚力极高,民众大多崇尚武力,生活上多聚族而居,向来民风剽悍。自本朝开国近三百年以来,徽州这片土地上奇闻轶事数不胜数。你要是跑到那里惹是生非、行凶作恶,当地人怎会轻易饶过你。
于是,祁门县的乡勇迅速掏出徽州府下发的布告,宣称这些人绝非官军,而是乔装的反贼。既然已判定是反贼,哪有犹豫的道理,必须将他们剿灭。
祁门县的乡勇们蜂拥而上,对那七百多名明军展开了激烈攻杀,最终将他们尽数歼灭,没留下一个活口。就连随军的几百匹战马,也都未能幸免,全被屠戮。
李章玉听闻消息后瞬间情绪崩溃。他历经艰难险阻,费尽周折才好不容易凑齐这点兵力,可还没等开赴战场,就被老百姓消灭了十分之一,这情况实在说不过去,太不合理了。
李章玉当机立断,迅速写了一份奏疏呈递给朝廷。在奏疏里,他详尽地将事情经过陈述清楚,明确向朝廷提出诉求,希望朝廷能为他主持公道。
朝廷可不是那么好蒙混的。朝廷对李章玉表明,此次事件根源是他手下士兵行为不端,肆意骚扰劫掠、杀害百姓。不能只说官军被百姓杀,这应算双方互殴,官军有损失,百姓也有。就让此事到此为止,别再追究死者,让徽州府祁门县赔几百匹战马了事。
可以说,朝廷给徽州府找了个台阶。毕竟,乡民闹事还杀了官兵,若真彻查,徽州府也难办。所以让其赔些马匹来平息此事,这已然是较为理想的解决结果。
谁都没料到,徽州府完全不领情,迅速予以驳斥。声称压根没瞧见官军的影子,所杀之人皆是反贼流寇,马匹也属于他们,根本不存在赔偿一说,坚称不会进行赔偿。
朝廷给了台阶,可相关方面却不顺着下,朝廷这下被激怒,认定这是无理取闹之举。此次朝廷不再和稀泥,决定重罚徽州府,当地官员将连降三级,还要处以罚金,同时需赔偿李章玉的军资器械。
徽州府自然不会轻易认可,他们坚称,即便那七百人确实是官军,可他们也行事蹊跷。放着池州那条便利的路不走,偏要往徽州来,任谁碰到,都会觉得他们是反贼。
徽州府提出这个问题后,朝廷颇为疑惑。徽州府的这一提问,让朝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对于此问题的出现,朝廷也陷入了思考与不解之中。
池州有友军驻守,此地虽说并非一马平川,可比起徽州那满是山地丘陵的地形,行进起来肯定要容易得多。李章玉却放着近路和安稳的路线不走,偏要涉险选远途,这般行径着实反常。
朝廷向李章玉发问,询问他为何放着不错的路径不走,却偏偏选择前往徽州,似乎对他这一选择颇为不解。
李章玉满心疑惑,他表示自己并不清楚其中缘由,只知道走荆州会碰上李自成,走黄梅会遇见张献忠,权衡之下,他认为自己别无选择,只能选择前往徽州这条路。
朝廷认为此举不妥,指出为何不改变路线,不从九江转而取道池州。
李章玉两手一摊,表明此事他做不了主。行军路线由他的上司凤阳总督马士英指定,马士英明确要求走徽州,不让走池州,他在这件事上实在没有转圜的余地,只能照令行事。
随后,难题便落到了马士英头上。朝廷向马士英发问,提及老马必然有着独特的战略决策与战术考量,不走池州想必是藏有精妙的安排。
朝廷的想法是,像总督这类级别的官员,若制定出这般不合理的行军路线,背后必然存在深层次的合理缘由。也许马士英让李章玉取道徽州,是在谋划着能挽救明朝于危局的重大举措。
历史的进程清晰表明,朝廷当时的诸多想法其实是思虑过度了。他们原本所担忧、所设想的那些情况,后来被现实一一否定,其诸多多余的心思,在后续发展中尽显无遗。
马士英面色泛红,称并无特殊缘由。池州由左良玉率军驻守,他与左良玉在政见上向来相悖,关系十分紧张,所以他不想让自己的部队与左良玉的有任何接触。
此故事后续没了下文,徽州府虽受处罚,不过处罚极轻,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李章玉、马士英对这处理结果都没异议,彼时大明已是千疮百孔、事务繁杂,祁门县这桩公案根本没人在意,况且一年后明朝就覆灭了。
细琢磨,这些临时拼凑、仓促招募的士兵,既缺乏对家国的坚定信念,又没接受过严格训练,平日里养成了肆意劫掠的恶习,结果恶行最终害到了自己头上。
徽州府乡勇们奋起反抗,这无疑是基层社会在历经长期动荡后所催生的暴力自卫本能的体现。在动荡环境下,他们为求自保而抗争,此乃动荡岁月里基层民众的一种自我保护反应。
当朝廷的正规军队和民间武装彻底对立,彼此视对方为死敌,如同猎手与猎物般相互攻伐,王朝其实已然在这种内部的自我损耗里,将最后一丝元气都消磨殆尽。
一个政权,若制度僵化缺乏弹性,信任根基崩塌,价值共识缺失,必然会在相互猜忌算计以及无休止的内耗里逐渐走向自我衰败,最终难以避免地走向瓦解覆灭。
然而,马士英与左良玉的矛盾,并未因一个王朝的覆灭而终结。在南明时期,他们成了“内斗致亡,亡亦内斗”的典型代表,两人之间的恩恩怨怨,将如影随形般伴随他们的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