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飞雪
1.
“老妹，你快点回来，你家强强眼珠子淌出来了……”，朱琴语无伦次地给王桂英打电话。彼时，王桂英正在超市排队买鸡蛋，眼看着就轮到她了，手机突兀地响个不停。接到朱琴的电话，她身子一软，两眼一黑，直接瘫坐在地上。
等到她醒来，闻到医院的消毒水味道，朱琴眼圈红红的，端着水杯的手直颤抖。王桂英一把抓住她：“强强怎么样了？”
朱琴的眼泪啪嗒啪嗒直掉：“右眼没保住，失明了。”
王桂英的心瞬间被扯碎了，她抡起巴掌朝着朱琴扇去，就让她帮忙带了半个小时的孩子，强强眼睛瞎了。
2.
朱琴和王桂英是对门的邻居，都是在帮忙带孙子。
城里不比乡下，就是对门的邻居都不认识，那叫个人情冷漠。
朱琴刚来时，很不适应这个气氛，她心里嘀咕，在农村，邻居处的都比亲戚还亲，她不信她还能暖不热城里的邻居。
刚住第三天，朱琴带着强强下楼，看到对门的王桂英一手抱着孩子，一边弯腰想提门口的垃圾。朱琴一个箭步走过去，拎起垃圾袋：“老妹，你抱着孩子，我来帮你把垃圾提下去。”
就这样朱琴和王桂英熟络起来。
朱琴炸个萝卜丸子或者包个粉丝水煎包，都会提溜着去给隔壁送。
人情都是一来二往的，王桂英从家里带的小米也会给朱琴。两家孙子都上了幼儿园，朱琴帮王桂英更多了。因为，王桂英老公是植物人，离不开人伺候，所以，每次朱琴都主动说帮她把孙子强强一起接送。
把邻居关系搞得这么好，朱琴在儿媳妇面前感到倍有面子。
可是，儿媳妇劝她，让她偶尔救急就行，别大包大揽的，帮好了,人家念你好，万一有个好歹，就可能会反目，再说，孩子又不是猫啊狗啊的，万一有个闪失，赔多少都不能解决问题。
A难怪城里人关系都这么差。朱琴不信这个邪，帮忙还能帮出好歹来不成？
让朱琴想不到的是，儿媳妇一语成谶，意外就真的发生了。
3.
她像往常那样，把自己孙子和强强一起接来，路上还一人买了根烤肠。强强仰着小脸说朱奶奶疼真疼他。朱琴想着，她和王桂英关系好，将来，这俩孙子也像亲兄弟似的处着，这多好啊！
学校离家只有十五分钟的路程。朱琴带他们上楼，她敲王桂英家的门，半天也没人答应，朱琴就打电话给王桂英。这才知道超市搞活动，王桂英去买鸡蛋去了。王桂英还有点埋怨她催那么急干啥呢，让她再帮忙带着在小区玩一会。
俩孩子又爬上滑梯，朱琴知道一会准出汗，就把俩人外套给脱了。谁知，就朱琴把俩孩子的外套搭到树枝的空档，只听嗷地一声，强强捂着眼睛哭了起来。朱琴连忙跑过去，孙子叽叽歪歪地说，强强趴到滑梯上了。另朱琴揪心的是，这老小区，滑梯年久失修，有钉子突出来了。
朱琴吓得两腿直抖，抱着强强干着急，还是旁边的一个年轻妈妈帮忙拨打了120。
王桂英知道强强瞎了一只眼，她没法和儿子媳妇交代，闹着寻死觅活，朱琴捂着被她煽肿的脸，使劲地拉住她，都差点跪下求她了。
王桂英口不择言，她咆哮着：“为什么，你俩孩子一起带，偏偏就是俺家强强出事了，你不是故意的就是没用心，你不想帮我带你说话呀，干嘛害我宝贝孙子。”
朱琴一肚子委屈，她出力去接孩子，还出钱帮孩子买吃的，现在倒落了一身不是。可是，这节骨眼上，无论朱琴说啥，都显得苍白无力。
因为人都同情弱者。
4.
强强出了院，王桂英天天堵着朱琴家门口骂，骂她坏良心，不会有好报，骂她会断子绝孙。王桂英儿子见了朱琴，就把防盗门摔得砰砰响。门响一下，朱琴的心就揪一下。王桂英儿媳戳着她的鼻子说，说不但要告她，还要她承担强强所有的费用，将来安装假眼，娶媳妇，带孩子都得找她。
朱琴饭不能吃，觉不能睡，看着自己儿子和媳妇又是赔钱又是赔笑脸，她后悔得想钻个地缝进去。
王桂英不依不饶，三天两头蹲在朱琴家门口，狼哭鬼嚎地要朱琴把眼睛还给强强。闹得邻居都有意见，纷纷投诉朱琴儿子，让他尽快处理好邻居间的矛盾。
朱琴孙子小，被王桂英闹得，吓得连话都不讲了，看到王桂英在门口就哭。三个月下来，朱琴的孙子连妈妈都不叫了。儿媳和儿子都慌了，连忙带着去了医院。又一个晴天霹雳，孙子自闭症了，朱琴感觉天都塌了。
儿子和儿媳本来就被王桂英闹得焦头烂额，如今自己家孩子又病了，都着急上火，话赶话经常和朱琴发脾气，朱琴理亏，把委屈打掉牙咽到肚子里，不敢吭声。
最后，儿子和儿媳想息事宁人，就把房子卖了，把125块钱都赔给王桂英。王桂英还逢人就说，她情愿不要钱，只要把强强眼睛给她就行。
最后，儿子拜托了大学同学，是北京大医院的眼科医生，给强强动了手术，安装了假眼。
看着儿子和媳妇欠了一屁股债，房子又卖了，明年孙子该上一年级，这房子卖了，连上学都困难，朱琴的压力更大了。她眼见着瘦了二十几斤，头发都白了大半。
谁见了谁说她不值，她心里更不是滋味了，总想瞅个机会一了百了。
5.
朱琴的遭遇让人唏嘘同情又可恨，放着安心的日子不过，却把手伸那么长，王桂英都能出去买鸡蛋，不能接强强？如果不是朱琴一直大包大揽，王桂英也不会把她接孩子，带孩子的事，当成那么理所当然。
真是升米恩斗米仇。
如果再给朱琴一次机会，她发誓再也不会做这越界的事，人与人之间还是要保留必要的边界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