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前几天去了一趟宁波的洗浴中心，再一次开眼了！

为啥我会突发奇想去宁波的洗浴中心呢？原因就是东北。我去年暑假，也是突发奇想，去了一趟东北，主要目的就是体验东北的澡堂，结果，真的开眼了，原来，洗澡不但能洗出境界，还能洗成产业！《沈阳，宇宙的洗浴中心》。所以，我得去一趟宁波的澡堂，做一个比较。友情提醒：宁波的读者，千万别看到一半，就跳起来。本文要回答一个灵魂拷问：宁波人的洗澡水平，为什么不如沈阳？答案就在文末。

▲ 沈阳洗浴中心大堂

浴场其实，冬季的宁波，比沈阳更需要洗浴中心。我走了这么多国家后才发现，江浙沪不仅有湿冷的冬天，还有闷热的夏天，传说中的繁华江南，其实是一个不太宜居的地方。宁波冬天的绝对温度并不低，但体感温度非常冷。第一次来宁波的东北老铁，都要被冷得怀疑人生，宁波的冷是湿冷，外加速度极高的海风，寒气随时都会渗入你的骨髓。宁波没有集中供暖，虽然经济发达，但大部分宁波人舍得花50万买豪车，也不舍得长期用空调取暖，于是，家里冷得跟冰窖似的，人穿得跟熊似的。

有一年冬天，我去了阿拉斯加，原本非常紧张，落地之后才发现，相比宁波，阿拉斯加的冬天简直就是天堂！室内暖和，户外干燥。宁波的人口和沈阳相似，九百多万，但打开手机app，寻找宁波的洗浴中心，无论从数量上，还是质量上，都远不如沈阳。我上次去东北，在很多不同城市体验过洗浴中心， 毫无疑问，宇宙的洗浴中心必须是沈阳，性价比爆棚，服务逆天。在沈阳，150元左右的浴票，包自助餐，有三文鱼刺身、烤羊排、烤鲳鱼等，如果你愿意排队，还可以在里面实现榴莲自由。

各种娱乐，应有尽有，甚至连溜娃，都有人代劳。在沈阳，洗澡已经发展为一种社交手段和娱乐方式。如果宁波有沈阳那种水平的洗浴中心，我愿意每个周末都去待上一天。我曾经跟沈阳本地人讨论过，如果不含自助餐，50元上下的浴票，条件都不差，20元以下就另当别论了。区别就是，50元以上，是种享受，20元以下，纯粹洗澡。

▲ 沈阳洗浴中心

我这次去的宁波洗浴中心，浴票也是50左右，是方圆10公里之内，评分最高的一个，其余都在4分以下。店家提供的照片，感觉还行，就是那种常见的仿日式澡堂，连名字都非常日式。我去的沈阳澡堂，不是沈阳最新的，也不是沈阳最豪的，更不是沈阳最大的，但我认为，是沈阳最有代表性的，它有一种让人过目不忘的「沈阳澡堂日式风格」！真正日式风格：就是用最朴素的材料，如原木、碎石、草垫，营造出淡雅、简约、深邃的禅意。身处其中，让人有种与大自然融合的感觉。

沈阳澡堂日式：就是用最奢华的材料，如象牙、水晶、大理石，借用日式的构图和思路，营造出一种低调的奢华。身处其中，让人随时可以闻到金钱的气味。我曾经嘲笑沈阳人，用最贵的材料堆出一种「穿金戴貂」的日式枯山水氛围。虽然有点俗气，但至少堆料非常有诚意。可没想到，宁波人日式澡堂更是一言难尽，用一种普通的材料堆出一种「乡镇日系风」。一看就知到在模仿日本，又不太舍得花钱，照猫画虎，实在有点尴尬。

进场和东北一样的是，手环。宁波的浴场也是进门就给你一个手环，所有消费都用手环记账。和东北不一样的是，换鞋。沈阳的迎宾小伙，见面就很亲热，哥、哥，叫个不停，作为一个南方人，除了感觉有一股莫名的社会气息，整体还不错，至少服务态度好，礼多人不怪。寒暄过后，小哥就递上一双拖鞋。第一，拖鞋是干燥的，有时候还用塑料袋封装，小伙子总不忘说明，「哥，拖鞋您放心，都是消过毒的」，不管他们到底有没有消毒，至少仪式感到位了。

第二，小哥等客人换上拖鞋后，就帮客人取走原来的鞋子。整个过程，你不会光脚踩在地上。宁波这家澡堂，入口处有一片公共区域，客人必须自己拖鞋，拎着鞋子，交给保管员，然后光着脚，进入浴场，虽然也有地暖，但这个细节还是让人不爽。首先，在所谓的换鞋区，有人穿鞋、有人穿袜子、有人光着脚，居然共用同一地面……其次，客人要光着脚，进入大厅，然后再坐电梯去浴场，这一段路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很多人不喜欢光脚走路，比如我，感觉特别不好！总之，澡堂给我的第一印象不太好，流程设计不合理，不舒服！

▲ 宁波洗浴中心

卫生东北的浴池，干净不干净，我不知道，但至少可以清澈见底，宁波这家浴池比较混浊，就像北方的空气，就算没有雾霾，也不够通透。我以前抱怨过东北的浴场，进场之前没有强制淋浴清洗，结果宁波的情况也一样，这家浴场甚至连提示都没有。大人儿童，都直接进入浴池，甚至有小朋友把浴池当泳池，在里面潜水。看到那场面，我暗自庆幸，还好，没有带我儿子来。这卫生条件，比我去过的任何一个东北澡堂都差。这家浴场的地板总是有一种滑腻的感觉，仿佛地面覆盖了一层痰。浴场有公用拖鞋，湿漉漉，乱堆在一起，不穿，就光脚踩着滑腻的地板，穿，可能共享前人的脚气……真是左右为难啊！

澡堂的一条过道上，我居然看到一个裸露的电线盒，就算没有漏电的危险，看起来也非常不雅观。同样不堪入目的细节还很多，比如，卫生间隔层的螺丝钉露在外边。最难以理解的是，就在浴池旁边大约2米距离之内，有一个废弃的淋浴隔间，没有封闭，我进去一看，里面堆着杂物，有水管、木棍，还有小瓷砖和一瓶未知的白色粉末。盥洗池、桑拿室、浴池边……几乎所有地方，都散落着一次性纸杯。

洗完澡，有一个地方专门用于擦干身体，那里的情况简直就是灾难，很多人用过毛巾后，不放入毛巾桶，而是丢在干毛巾上面，而地上，到处都是用过的毛巾。在沈阳，某些浴室是可以抽烟的，让人很不爽。而在宁波这家洗浴中心，名义上设置了一个吸烟区，但在吸烟区外，也有很多人抽烟，根本没人管。烟臭味弥漫着整个澡堂，洗完澡，头发里依然残留着烟味。我曾经说过，宁波的情况是，「干净的街道一尘不染，人世的烟火无处可寻」。但宁波的干净也要分场合。公共场合的干净程度，秒杀欧美。无论是公园、广场、马路，几乎看不到一点垃圾，毫不夸张地说，宁波地铁的站台比我家客厅还干净，小孩子打滚都没问题。在公共场合，有国家管着，在家里自扫门前雪。唯独一些公私之间的场合，没有国家介入，也不是自己家里。消费者要求不高，商家吊儿郎当，就会造成灾难性局面，最典型的就是洗浴中心，这也是暴露素质的地方。这一点上，宁波可能还不如东北。2009年，成龙表示：“我们中国人是需要管的”。这一言论引起广泛争议，尤其是在香港和台湾。但只要站在宁波的洗浴中心，你就不得不承认，大鼻子的话也有几分道理。消费我曾经说过，方便面的销量下滑，是代表消费升级的趋势，说明人们变富裕了，不再需要这种廉价方便食品。有一次，我在广西的高速服务区，看到当地人都在吃方便面，还特意写了一段，浙江的高速公路服务区，没有这么多吃方便面的人，说明广西还比较落后，另一方面，也说明广西的发展还有很大潜力。

▲ 小卖部

结果，这次我被自己打脸，在这家宁波洗浴中心，有一个小卖部，在里面，居然有一堵墙的方便面，各种款式都有，更神奇的是，方便面的旁边，就是卫生巾。这样的组合，真是别开生面，让人过目不忘。宁波浴场的纹身和戴金链子比例不到1%，而沈阳浴场的比例，至少是10%。在东北浴场，脱光之后，你看不出谁没钱，在宁波，你看不出谁有钱。出了浴场，在停车场，我粗略看了一下，30万以上的车子占了一半。澡堂半径5公里之内，房价在3万左右。2023年，宁波GDP为1.6万亿，人口961万，沈阳0.8万亿，人口914万，两地人口规模相似，但GDP相差一倍。无论从数据上，还是直观感受上，毫无疑问，宁波的经济水平，远超沈阳。但出乎意料的是，宁波洗浴中心的体验这么差。在沈阳，无论什么风格，至少做到了干净和卫生，这是洗浴中心的底线！而宁波，居然就突破了这条底线！从根本上说，是消费者要求不高，商家也就没有改进的动力，另一方面，市场不大，也缺乏竞争。宁波人不是没钱，而是不舍得在这种地方花钱。两种不同形态的文明为什么东北的洗浴文化发达？原因有很多，我谈谈个人的看法。千万不要小看东北，这可是全国最早实现工业化和城市化的地方。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有些人动不动瞧不起北欧人，其实，你未必就比北欧人强！东北虽然没落了，但还有工业文明余晖，南方虽然经济发展了，依然有农业文明残留。要改变一个社会的观念，需要几代人的时间，宁波工业化的时间，相比沈阳，可能晚了2代人。沈阳澡堂里的客人，往上数，三代之内多为市民，而宁波澡堂里，往上数，三代之内多为农民。农业社会最大的特征就是「物贵人贱」，正所谓，人前显贵、人后受罪。花大钱买房子、买车子、买奢侈品，都舍得，那些都是「物」，对自己就非常刻薄，冬天舍不得太暖气，洗浴中心也不要求太好。而工业文明不同，人们更追求就是享受。举一个例子。

▲ 阿拉木图市中心

2023年，我去了一趟中亚，当我在阿拉木图街头行走的时候，恍惚间感觉自己回到了沈阳铁西区，在宁波浴室发呆的时候，我想到了阿拉木图，其实，那就是一种初级社会主义的样子。建国后，东北仍然是经济较为发达的地区，工业化程度高，城市化率高，农村的机械化程度也高。重工业、矿山、油田……东北的城市几乎是千篇一律，都是由工厂和家属楼（赫鲁晓夫楼），附属学校，附属医院构成。这种景象，与阿拉木图的老城区是多么神似！简言之，东北是中国率先实现社会主义工业化雏形的地方。80年代，东北有些地方的建筑工作一度被江苏人垄断，本地人不干，嫌累。当时还不叫农民工，都叫“外包工”，叫江苏来的外包工“老江苏”，没有贬义。但是外包工的工作极累，还危险，赚钱不多，这导致很多东北人，在小时候长期误以为江苏是一个很穷的省。由此可见，当时东北的经济状况是相当不错的。江苏的情况可能比浙江还好一点。正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东北曾经的发达，也成了后来落后的原因。改开前的东北，并没有太多的农村闲散人口，也没有过血汗工厂。把南方人搞进工厂打工，很容易；把经历过社会主义初期甜蜜时代的东北老铁骗进工厂，太难了。

如果你去中亚，你就会发现，虽然中亚的经济水平还不如中国，而当地人的审美和品味远超我们，菜市场的小贩，都穿得像贵妇，在寒风中沿街贩卖小商品的老人，都精心打扮，衣着贵气。因为，哈萨克斯坦曾经是苏联的一部分，也经历过社会主义初期的甜蜜时代。同样的道理，沈阳的经济虽然不如宁波，但沈阳人更懂得如何享受，他们口袋里的钱，虽然不多，却更愿意为自己花钱。

看到这里，可能有宁波读者不服气，你胡说！阿拉宁波有天一阁，还出了这么多状元，底蕴怎么可能还不如东北？！我记得某个沙俄时代的作家说过一个故事，大意是：一个欧洲同行来找他，说，你们这儿的创作环境真好啊！文学家都成了贵族。作家苦笑道：「你误会了，在俄罗斯，不是搞文学的人能成为贵族，而是只有贵族才能搞得起文学。」没错，沙俄时代的文艺的确很牛掰，不仅出了一系列的文学家，光一个柴可夫斯基，就能凭一己之力吊打某些国家的整个音乐界。

但是呢，再辉煌的成就，也掩盖不了沙俄是一个农奴国家的现实。1919年12月26日，苏俄人民委员会指出，在沙俄时期，只有28.4%的人民群众能识字，其中妇女的文盲率更是高达83.4%！反观解放前的旧中国，其实还不如沙俄，所以说，宁波的天一阁再牛掰，状元再多，那都是农业文明里，少数贵族的荣耀，跟普通人无关。现在绝大部分宁波人，三代之内，应该都有农民。我不是歧视农民，我只是说，农业文明和工业文明，是2种完全不同的文明形态。

华夏历史5000年，前面4930年里面，绝大多数人都是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不识字、寿命短，只不过是为顶层封建贵族贡献税金的工具人而已，表面上看是人，但实际地位甚至连牲口都不如。人生在世，唯一的追求就是活着，还奢谈什么享受？总之，回顾人类历史，只有在工业文明里，普通人才能活得像一个人。

新中国成立之后，才奠定了工业化的基础，随后改开，经济发展，普通人才有了享受人生的机会。事情其实就这么简单。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只有进入工业文明，几代人保持一种衣食无忧的状态，才能慢慢讲究娱乐和享受。这是一个客观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