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共王的土改政策让王室陷入真正的困境。
土地所有权下放给诸侯大夫之后,再想收回没有法理依据,同时为了笼络卿大夫,分封还要继续,王畿只能越搞越小。
周厉王姬胡从老爸手中接过天子位,面对这种无解局面,不由万分惆怅。
周王室的经济收益由三大部分组成:其一是各宫室纠集百工从事手工作业的直接收入。其二为王畿内部的籍田、牧场、园圃的课税。最后是诸侯国向周王室进献的贡赋。
诸侯虽有向天子定期朝贡进献的义务,然而贡赋多具礼仪性质,并不存在固定的赋税额度或缴纳比例。
也就是说,诸侯进献天子的贡品是由诸侯决定的,不是由天子决定。
有所求者,送的好一些,比如青铜礼器、兵器兵员、战马美玉等等。无所求者,那就随便意思一下,送点土特产而已。
比如楚国和天子一直不对付,进献的礼品只有包茅,说的好听点是缩酒之物,其实就是茅草。
西周晚期,诸侯莫朝,周王室的第三项收入可以忽略不计。
当时的手工业不是很发达,产出的粮食不可能养活太多的艺人,所以第一项收入也是非常有限的,第二项收入才是王室的主要财富来源。
籍田、牧场、园圃有多少,取决于王畿有多大,王室总体收入与王畿面积成正比关系。
王畿大,税收则高,供养六师没压力。王畿不断缩小,还要供养六师,面临的现实就是军费开支不足,入不敷出。
怎么办?周厉王必须改革,《国语》记载——厉始革典。
改革的重点内容是谋取“山林川泽之利”,即渔猎收入,周厉王要对以前不收税的领域,收取“专利”。
古代社会的主要收益是有组织的农业生产,渔猎是次要的经济补充,在上古时期占比还是很大的。
周厉王试图将王畿及其附近地区的“山林川泽之利”部分甚至完全收归周王室所有,从而排斥周王室以外的其它利益群体从中取利。
这么操作,必然炸锅。
改革,说白了就是重新分蛋糕,从既得利益集团口中夺食。但是这项工作需要实力和技术,要不暴力洗牌,谁不服砍谁,要不运用智慧让不肯改革的群体产生矛盾,再逐个击破。
而周厉王采取的办法,却是鲁莽地得罪多数获利群体。
贵族们首先不干了,他们引经据典,搬出普世价值,认为名山、大泽不以封者,与民共财,不得障管。
大山大河那是公共资源,大家都可以从中取利,这是上天的恩赐,现在天子你要剥夺上帝赋予万民的资源,实乃罪恶!如果坚持这么搞,国家是要衰败的。
天子掌管贵族和官员,贵族官员掌管百姓、盘剥百姓。因而,贵族是山林川泽之利的实际获利者,他们自然要急眼,一蹦三尺高。
周厉王得不到贵族官员支持,工作开展不了,只能启用新贵荣夷公来调整税法,冲锋陷阵。
荣夷公成为大夫们的攻击对象,上班的时候浑身都是唾沫。
大夫见天子不听“劝谏”,坚持改革,于是开始煽动舆情,让国人误以为新政是禁止所有人在江河捕猎。百姓不明真相,很生气,责骂周厉王不是个东西。
周厉王风闻基层非议,大怒。聘用卫国巫师组建特务机构,专门在大街小巷溜达,收集证据,发现之后治以重罪。
由于没有对污蔑天子的行为作出明确界定,卫国巫师在执法的过程中缺乏标准,随意扩大打击范围,构陷他看着不爽的人。
致使国人都不敢在外面说话,道路以目,只能互相递眼色。京畿陷入恐怖氛围,大家感觉朝不保夕。
召穆公劝周厉王不要这么搞——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天子没有采纳建议,坚持分蛋糕,坚持树立威严,坚持杀一儆百,坚持大刀阔斧。
道路以目实在很难受,不好操作,眼珠左转一圈表示“吃了没”,右转两圈表示“回家去”,有些复杂信息很难表达,转二三十圈才能“说”清楚,长此以往眼珠子非常酸,国人心态炸了。
前842年,京畿地区百姓不堪其苦,发生国人暴动,暴君周厉王遭到驱逐,失去天子位,在外流亡多年。
前841年,召穆公、周定公二位相国共理朝政,史称共和行政。
自此,中国历史上每一年的重大事件史书都有相对准确的记载,并一直延续下来,前841年也被称为中国信史元年。历史纪年不连贯、说法不一致的情况基本不再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