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大姐捡到一个五彩绣春囊,上面绣的是“两个人赤条条的盘踞相抱”,另一面还有几个字,是“春意盎然”的柳词淫句。
这个绣春囊被邢夫人拿走,交到了王夫人的手中,王夫人气冲冲的就拿着这个东西,跑到了王熙凤的房里去。
此时的王夫人,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激动,一进门就“喝命”平儿出去,等到丫鬟们都出去关上了门,王夫人激动地流着眼泪,把绣春囊“啪”的一声扔到了凤姐的面前。
“你瞧!”
凤姐见后唬了一跳,连忙问是从哪里来的,王夫人顿时控制不住了,一时间“泪如雨下”,声音颤抖的说道:
“我从那里得来!我天天坐在井里,拿你当个细心人,所以我才偷个空儿。谁知你也和我一样。这样的东西大天白日明摆在园里山石上,被老太太的丫头拾着,不亏你婆婆遇见,早已送到老太太跟前去了。我且问你,这个东西如何遗在那里来?”
我们都知道,王夫人这个人信佛,而且属于那种“事不关己,己不关心”的人。整部小说当中,王夫人只有三次动情。
第一次是在贾元春省亲之时,母子二人抱头落泪;第二次是宝玉挨打的时候,王夫人伤心之余,声泪俱下。
然而,如果注意作者对王夫人动情之时的文字描写,就会发现,上面两次都不如见到绣春囊时的表现令人感到绝望。
从表面上看来,王夫人之所以如此动情伤心,以至于不能自已,是因为误认为这是凤姐的东西,不小心被遗落到了大观园里。
我们看王夫人的措辞,不是怪凤姐有这样的东西,而是怪她不该遗落在园子里面。那么,仅仅是因为遗落在园子里,王夫人就会伤心到这种程度吗?
这显然是说不过去的。
王夫人这个人,平日里不动声色,对家务事也并不多过问,可与宝玉的相关的事情,她却是无不留心。可以这样说,在整个贾府之中,除了贾宝玉,没有人会让她如此伤心。
凤姐的解释非常入情入理。首先,绣春囊的做工非常普通,明显是市面上买的东西,以凤姐这样的身份,不可能要这种做工粗糙的东西;其次,绣春囊这种东西,不可能随身带着,也就不会遗落在大观园当中。
其实,由于凤姐不怎么识字,所以还有个问题她没有考虑到。
绣春囊的背面是有字的,而且还是诗词之类的东西,很明显它的主人是识字的,而且至少是粗通文墨,否则不可能在这种东西上“附庸风雅”。
这些问题,王夫人不可能想不到,可为什么她还会怒气冲冲的跑去责怪凤姐呢?
原因我们前面已经提到了,是为了贾宝玉。
要知道,绣春囊这种东西,那可是见不得人的,这是古人房事的时候才会用的情趣用品。
即便是大观园中有外人进去,也不可能把这种东西戴在身上,因为首先是不合情理,其次是有很大的风险。
大观园中的其他人就更不可能了,园子里要么是小姐,要么是丫鬟婆子,这些人都不可能有这种东西。
即便是有,我们已经说过了,这种东西是行房的时候才会用的,也没有人敢在园子里做这样的事情。后来查出来司棋和潘又安在园子里幽会,但她们不见得敢干那种事,即便是做了,匆匆忙忙之间,难道还需要带着这种东西来调情?
而且我们说了,绣春囊上是有诗词的,这说明它的主人是通文墨的。
大家想一想,整个大观园里面,常住的成年男子就只有一个贾宝玉,而且恰恰喜欢诗词风月,他岂不是唯一符合绣春囊主人条件的人?
所以,王夫人之所以气得发抖,之所以情难自禁的“泪如雨下”,并不是为了王熙凤,而是为了贾宝玉。
很显然,按照正常人的思维,贾宝玉是绣春囊的最大嫌疑人,王夫人自然也是这么想的。
大家想一想宝玉挨打时候,王夫人的反应,两下一对照,基本上就很清晰了。
宝玉之所以挨打,是因为和蒋玉菡不清不楚,而且还与金钏儿的事情脱不了干系,那一次王夫人同样也是泪流满面。
王夫人之所以那么动情伤心,除了宝玉挨打以外,更是因为宝玉的戏风弄月。
宝玉挨打之后,袭人建议找机会让宝玉搬出去,王夫人感动的掉泪,对袭人直呼“我的儿”,就是因为袭人说中了王夫人的心事。
害怕贾宝玉沾染风月,才是王夫人最大的心事。
王夫人之所以去找凤姐兴师问罪,并不是因为怀疑绣春囊是凤姐的,而是因为“你也和我一样”。什么叫“和我一样”,难道王夫人也有绣春囊?
当然不是,王夫人话里的意思是,我因为对你放心,所以才把家交给你管,把大观园里的事情交给你管,我才可以偷个懒、省点心。
谁知道你也“和我一样”图省心,不好好管理,导致这种东西都进了园子里去。
说白了,这是王夫人对凤姐的敲打。因为绣春囊明显是“市卖货”,王夫人怀疑是贾宝玉的,可贾宝玉自己不太可能去买这种东西,那就只有可能是让小厮们买了送进去的。
因为事关贾宝玉,王夫人不好明说,所以就用这种方法敲打凤姐,暗示她管理大观园不严格,给了宝玉学坏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