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的国父凯末尔建国后始终致力于伊斯兰教世界世俗化

史海撷英 2025-03-12 11:58:33

在20世纪的穆斯林世界国家,有一个共同问题就是世俗化问题。所谓世俗化,就是在政治经济生活中的去宗教化。当今世界,在世俗化问题上最成功的伊斯兰教国家当属土耳其。作为一个伊斯兰教国家,准确来说是以穆斯林为主体的国家,他的世俗化之所以非常成功,主要有两方面的原因。

一方面,在历史上曾经的奥斯曼帝国具备强大的王权(虽然是政教合一),强大的王权对宗教势力本身就是遏制。另一方面,即便土耳其的前身是奥斯曼帝国王权强大,但是奥斯曼帝国内部的各种宗教势力仍然非常强,最终让土耳其变成,伊斯兰世界世俗化标榜国家的人物就是凯末尔(土耳其语:Mustafa Kemal Atatürk,1881年3月12日——1938年11月10日),可以说没有了凯末尔就没有今天的土耳其。

凯末尔的全名叫穆斯塔法・凯末尔・阿塔图尔克,从血统上来讲,他并不是一个纯正的突厥人。他的祖先就是从欧洲大陆逃难的奥斯曼帝国的,他出生于一个被伊斯兰化了的犹太家庭。

所以凯末尔本人,是有犹太人血统的。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凯末尔曾经参与过对俄国人的战争,也曾经直接领导过达达尼尔海峡之战。因为他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战功卓著,导致他在土耳其民众当中的声望也是非常之高的。

什么是凯末尔主义?

凯末尔是一个及政治家军事家和思想家于一身的人物,他在1919年至1931年领导了对土耳其影响深远的改革。他的改革方式被称为“世俗改革型的民族主义”。

穆斯塔法・凯末尔・阿塔图尔克

在1931年土耳其人民共和党第3次代表大会上通过的党纲中,凯末尔将凯末尔主义概括为6项原则,后来还写进了土耳其1937年宪法,这些原则至今仍有很大的影响。

第一、共和主义。说穿了,此条原则就是反对君主专制,坚持土耳其必须且永远都要是一个共和国。

第二条、平民主义。其内容主要强调公民权、及国家权力属于全体公民、和所有公民在法律面前一律平等的绝对原则不可打破。这条原则看起来很基本,但是在土耳其苏丹统治时期,土耳其基本可以说是没有现代社会的公民权的。

第三、民族主义。凯末尔的民族主义并不是狭隘的种族主义。凯末尔是一个军人出身的政治家,他对土耳其的领土、独立和国际地位上的要求相当执着。第1次世界大战中土耳其虽然是战败国,但是凯末尔认为,以当时土耳其的国力和实力并不应当完全接受协约国对战败国的苛刻条件。所以他认为土耳其有能力维护自己的国家主权。这个判断,后来被证明是正确的。

第四、国家主义。凯末尔的国家主义是学习前苏联的产物。它强调土耳其要建立一个以国营经济为基础,同时又要有大量私有经济作为补充的国家。

第5条,世俗主义。土耳其的世俗主义是凯末尔理念的核心即反教权主义,此条主要体现反对伊斯兰(或其他任何宗教)封建神权势力干预国家政权、法律、教育和社会生活的原则。

最后,改革主义。改革主义是凯末尔对于土耳其未来判断的产物,即他认为他所进行的改革需要很长时间方能完成。故改革主义的核心就是无论发生何种情况、何种变故。土耳其必须长期坚持他的世俗化改革。

危亡之秋

凯末尔改革的深远原因可以追溯到19世纪末期,但是导致他发生的直接原因,就是第1次世界大战。

一战之前,在土耳其执政的是土耳其青年党(简而言之,他们是极端的突厥主义者,一手制造了亚美尼亚大屠杀)。他们在1914年8月2日同德国签订了秘密同盟条约,追随德奥集团参加了第一次世界大战。

土耳其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损失了300万人,而且同盟国最终又战败了。这导致了土耳其内部出现了严重的危机。1919年5月,作为奥斯曼帝国的前殖民地希腊,竟然在法国军队的支持下侵占了土耳其的伊斯梅尔。1920年8月10日,协约国直接提出了让土耳其人根本无法接受的《色佛尔条约》。

并且危机还不仅仅限于外交和政治上,经济危机在土耳其也十分严重。土耳其战后的农业、工业、交通、艺术金融甚至于财政和对外贸易各方面都属于崩溃状态。整个国家处于危亡之秋。

反对一战后协约国的瓜分和武装干涉,成为当时土耳其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是土耳其继续发展的基本条件。

土耳其共和国的建立

土耳其共和国的建国总共经历了三个时期。

第一个时期是组织时期。这个阶段耗时一年,从1919年5月到1920年4月结束。1919年5月至9月,土耳其成立了以凯末尔为首脑的代表委员会。同时又通过了坚持民族独立和保护领土完整的政治纲领。

1919年9月至1920年1月发布《国民公约》。1920年1月28日,凯末尔逐渐掌握国家政权,土耳其正式通过《国民公约》,其宣布土耳其享有同一切主权国家同样的独立和自由,土耳其领土必须完整,但对内对外发行的国债依旧继续偿还本利。对阿拉伯人居住地区——西色雷斯和安娜托雷亚东部三省实行公民投票自决去留,废除土耳其境内的一切治外法权。

1920年1月至4月,国民议会成立,1920年4月23日,凯末尔在安卡拉召开土耳其大国民议会,紧接着就是重组政府。国民议会政府的成立是标志着凯末尔革命政治组织时期的结束,土耳其共和国基本成型。

穆斯塔法・凯末尔・阿塔图尔克

第二个时期是战争时期。土耳其虽成立了共和国,但协约国和国际社会对其并不承认。要想获得国际承认,那么在凯末尔眼里除了打没有任何其他的方法(当时情况也的确如此,法国人直接出兵土耳其本土,虽然挂的是希腊国旗)。

1920年4月至1921年3月为战争的初期阶段,1921年土耳其国民军建立。在1月10日的伊琉战役中,该军以少胜多打败协约国军队,使得战局骤变。1921年3月至1922年9月土耳其大举反攻。在塔利亚战役中土耳其国民军战胜协约国的入侵军队,兵峰直指希腊本土。

法国承认大国民议会政府、意大利被迫停止对土耳其的干涉。1922年8月30日,在多鲁佩戴尔,土耳其国民军与协约国干涉部队爆发决战,入侵土耳其的协约国军队全军覆没。9月18日,土耳其国民军肃清境内的所有协约国武装。

第三个时期是外交谈判时期。1922年10月11日,协约国与土耳其重新签订停战协定,1923年7月24日《洛桑和约》签订。合约规定了土耳其的边界,东色雷斯和伊斯米尔地区分别归还土耳其、亚美尼亚和库尔德斯坦。其他少数民族地区仍归属土耳其。废除外国在土耳其的领事裁判权和财政监督权。

同时日、英、法、意、土等九国(这里不包括苏联)签订了《海峡公约》规定黑海海峡无论在和平时期还是在战争时期,海下的海面和空中都必须维持完全的通行自由,且不允许任何国家在黑海海峡驻军。由签字国共同组成海峡委员会,对条约执行进行监督。《洛桑合约》和《海峡公约》是土耳其共和国的一个重要成就。

可以这样讲,这两个条约使土耳其彻底摆脱了战败国地位(当然也享受不到战胜国待遇)。不过条约中规定黑海海峡地区的非军事化和国际监督,对于后世的土耳其来说是一个长久隐患(这在冷战时期表现得最为明显)。

1923年10月29日,大国民议会宣布凯末尔被选为总统,土耳其共和国正式建国。

漫长的世俗化改革

土耳其共和国成立之后所进行的第1件事情就是世俗化改革,不要小瞧了土耳其的世俗化改革,他的世俗化改革经历了整整25年才算基本成型(还没有完成)。在奥斯曼帝国统治时期,土耳其是一个政教合一的封建专制国家,而且宗教又深刻的渗入到了民族主义和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

土耳其的民族主义就是泛突厥主义,其宗旨是通过武力扩张的形式来传播伊斯兰教。也正是因为土耳其的泛突厥主义情节极为严重,才导致土耳其参加本来并不属于他的第一次世界大战。

凯末尔虽是军人出身,但是他亲身经历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残酷。而且他认为凭借土耳其优越的地理位置,完全可以不借助战争手段来达到自身所需求的所有经济和政治目的。从1922年11月1日直到1924年3月4日,凯末尔进行了三项具有决定性意义的政治决策。

首先就是消灭土耳其的苏丹制,正式宣布土耳其现在以及以后都永远是一个共和国而不是君主国(不管是立宪的还是专制的统统不可以),彻底废除哈里发制度和与哈里发所相关的一系列头衔。

哈里发和苏丹是两个概念。简单来讲,苏丹的概念等于国王。而哈里发的概念则是整个伊斯兰世界的统治者。凯末尔改革的核心目标就是要根除土耳其的泛突厥主义和宗教势力,而且这两者还深深地绑在一块。所以对于土耳其共和国来说,哈里发和苏丹那都是不能忍的。

这些改革说来简单,但执行起来却十分困难。土耳其虽然靠近欧洲,但真正意义上西化程度较高的也只有伊斯坦布尔一带。凯末尔的改革在伊斯坎布尔周边地区进行的十分顺利。

但土耳其政府将世俗化改革,整整用了25年的时间才基本完成。这里说的是基本完成。直到现在土耳其很多经济落后的地区,宗教势力仍然强大。

法制改革

土耳其的法制改革虽然是单独提出的,但其本质上仍属于世俗化改革当中的一部分。要将政治与宗教分离,首先就得将法律与宗教分离。奥斯曼帝国传统的伊斯兰教法不可以再去执行下去。

1924年3月,土耳其政府撤销了宗教基金事务部、废除了宗教法和宗教法院,确定了国民议会的立法权。4月20日颁布了土耳其国家的根本大法——《土耳其共和国宪法》。但是这里面也有很大的局限性,因为当时主持改革的人,甚至包括凯末尔本人都是穆斯林。

穆斯塔法・凯末尔・阿塔图尔克

所以宪法仍然坚持把伊斯兰教定位土耳其国教。不过凯末尔也不是傻子,他在1928年主持重新修宪,直接将宪法中所有和宗教有关的条文删除。

1926年2月7日,土耳其大国民议会颁布了以《瑞士民法》为蓝本的《土耳其民法》,接着又颁布了以《意大利刑法》为蓝本的《土耳其刑法》,以《瑞典诉讼法》为蓝本的《刑事诉讼法》和以德国商业法为蓝本的《商业法》以及《民事诉讼法》。同时又罢免所有前苏丹时期的伊斯兰教法官。这些宪法表面上看似东拼西凑,但实际上他们都是在西欧各国长时间执行并且形成了一套完整体系的法律,对各种情况甚至极端情况都有相应的处理方案。所以这些基本的法律框架在土耳其也一直维持至今。

值得一提的是,土耳其是所有伊斯兰国家中第一个明确在法律上规定男女平等的国家,占超过半数人口的妇女获得了选举权。这在伊斯兰世界已经可以说是奇迹了。

并且在这一条上,凯末尔本人可以说是身先士卒,他亲手把自己的宝贝女儿(养女)萨比哈·格克琴送到了当时堪称“死亡学校”的空军飞行学院去进行深造,她成为了是整个伊斯兰世界的第一位的女飞行员,同时她也是全世界第一位女战斗机飞行员。

教育改革

土耳其苏丹统治时期,土耳其的教育基本上掌握在教会手中。虽然在首都附近有一些现代学校,但是在其他地区宗教学校仍然占多数。宗教基金事务部管理着所有的伊斯兰学校,各个少数民族学校也由各自的教会进行管理。由外国人所创办的学校则归属于各国领事馆管理。不过因为土耳其的学校大部分都是宗教学校,所以在土耳其共和国建国之初,土耳其全国89%的人都是文盲。

1924年大国民议会颁布《教育世俗化现代化》法令,规定学校必须在国家监督之下向受教育者提供非宗教的现代化教育,学校必须向受教育者传授西方的科学技术、文化知识和思维方式。并且在传授西方知识的同时还要加强土耳其民族意识的教育。

根据这一法令,土耳其原来遍布各地的宗教小学和宗教中学全部停办。公私立学校中一律禁止教授任何宗教课程,取消伊斯坦布尔大学的神学系,按照西方模式改造所有学校。

将所有学校和基督教会所创办的学校,归入共和国教育部进行管理。当时德国、英国、法国在土耳其所办的学校甚多,不过他们在土耳其兴办的学校全部都是教会办的。

说白了,这些西方学校和土耳其本身的宗教学校无任何区别,统统都是宗教学校。于是土耳其政府命令所有的外国学校必须要教授最基本的语文、地理和历史知识课程(土耳其作为奥斯曼帝国的后继者,其国内也是有很多东正教徒、犹太教徒和天主教徒,所以宗教问题一直比较复杂)。

同时土耳其规定实行5年的小学义务教育制。而且因为土耳其长期实行宗教教育制度,导致当时的土耳其除了神职人员之外什么都缺,干活的工人没有、种田的农民都死在战场上了、能好好讲课的老师也没有。甚至能操作凿岩机械的矿工都十分缺乏(土耳其本土其实也没有什么矿产)更不要提医生和科学家这些稀有物种了。

所以鉴于此情况,土耳其创办了一系列的技术专科学校。并且按照西方模式,改造所有的土耳其大学,其中最成功的就是伊斯坦布尔大学。

文化和社会生活改革

虽然凯末尔是一个被伊斯兰化了的犹太人,但是他的生活方式与思维方式都是西化的。这个原因也很简单,他一辈子都在和西方人打仗。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他的参谋经常更换,但从来都是德国人。可以说凯末尔虽然身为土耳其人,但是他对土耳其的那一套宗教文化可以说是嗤之以鼻。

土耳其这个国家在进行文化改革之前,可以说是全世界文盲率最高的国家之一。其中一个原因是因为他的宗教教育,却根本忽略了文化教育。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当时的土耳其文字极端复杂,土耳其的通用语是突厥语,但是使用的却是阿拉伯字母对突厥语进行标注形成文字,属于一种驴唇不对马嘴的搭配。

这直接导致了对于受教育者来说,学习本国母语还不如去学外语简单呢。并且土耳其人使用这种高难度的文字时间还很长,从10世纪开始一直用到20世纪。这种堪称灭绝人性的文字体系长期实行的结果就是——即便过了一千多年,土耳其89%的人还都是文盲。

1928年11月,大国民议会公布《文字改革方案》,用拉丁字母代替阿拉伯字母。并决定在1929年元月开始实行新字母,采用符合国际通用的自左而右书写顺序,这有利于国际贸易交往,而且简便易学。1932年成立土耳其语言协会,经过10年的努力,文盲率终于下降了10%。

同时,土耳其还进行了历法改革。土耳其的旧历法比土耳其的文字还要糟糕。他是古希腊历法的月份和伊斯兰历法的年份的结合体。1917年土耳其正式采用公历进行月份计量,而年份的计量则依照修改过后的伊斯兰历进行计算。但是这一套历法仍然科学,因为它是在每日24小时的基础之上再加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是土耳其的早祷时间。因此土耳其与中欧的时间相差整整6个小时。1925年土耳其政府决定彻底废除旧立法,完全采用公历历法。

穆斯塔法・凯末尔・阿塔图尔克

1934年6月,土耳其大国民议会通过了采用姓氏的决定,改变了以往土耳其人只有名字而没有姓的习惯。这里面就包括了凯末尔本人,凯末尔其实也没有姓,他只有名字,他的名字叫穆斯塔法・凯末尔。当时土耳其大国民议会为了表彰凯末尔为土耳其做出的贡献,故授予其阿塔图尔克(Ataturk其意为土耳其之父)的姓氏。

经济改革

土耳其这个国家虽然工业不发达,但是因为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所以他的商业贸易一直比较繁荣,大的商人也比较多,在资金上比较充沛。不过土耳其这些资金基本上都用来购买军事装备了,真正投入到经济建设的资金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1923年,凯末尔在会见商人和手工艺人协会的代表时,明确提出:”土耳其共和国的基础将是经济力量,而不是刺刀,即便是刺刀,也是以经济力量为基础的,新的土耳其将是一个经济国家。”

国家主义是凯末尔进行经济改革的指导思想,说白了就是由国家统一管理,实行国民经济计划,在经济建设尤其是在工业交通、运输业、银行业等方面进行直接投资。

在这方面,土耳其是借鉴了苏联的经验。在1933年到1937年制定了第1个5年计划,并幸运地按期完成。1938年至1942年的第二个5年计划则被第二次世界大战所打断,因为在大战期间,土耳其为了其维护中立地位又不遭别国侵略,不得不向轴心国和同盟国两边同时采购大量的武器装备,这直接导致了资金不足,经济建设计划受阻。第二个五年计划没有如期完成。

不过总的来说,土耳其的国家主义经济政策很成功。它直接促进了土耳其在30年代的经济发展,尤其是奠定了土耳其的工业基础,并且由于其借鉴了苏联模式(这里是借鉴不是照搬)。故而在大萧条时期,素来依靠出口和进口的土耳其经济表现得还异常稳定。

不过因为凯末尔的经济改革总体上仍然属于苏联模式,所以它的缺点也十分明显。就是经济发展偏向于重工业,农业发展相对落后。

土耳其的冶金技术和材料工业在世界上到现在也是排得上号的,不过土耳其的工业产品主要偏向于出口(不过原料要依赖进口)。

凯末尔在土耳其进行的改革,从政治经济一直到社会生活习惯可以说是无所不包。但其核心只有三个字——世俗化。所以凯末尔的改革也是现代史上最有特点的一次改革。而且,土耳其在建立共和政府之后,即便经历了第二次世界大战和冷战,它的内政相对来说都十分稳定。

所以这也使土耳其的改革计划可以长期的推行。如今,土耳其在世俗化方面虽然没有达到百分之百的成功,但在教派林立的伊斯兰教国家里面,土耳其的世俗化已经算是最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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