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立人的旅行

漠虚静 2023-09-08 23:04:09

关于直立人我们真正了解些什么?它们真的有语言吗?还是说它们只不过是会咕噜咕噜的洞穴人?就像人类努力探索的大多数领域一样,对此我们还是知之甚少。我们还需要了解很多,才能充分理解这些祖先及其在人属进化中所起的作用。

另一方面,许多事情还只不过是许多研究人员大胆提出的假说,人们知之甚少。因此,不应该阻止任何人去思考那些由事实所支持的观点,无论这种支持目前是多么薄弱。大约180万年前,无论出于何种原因,一部分直立人决定离开非洲。其旅行始于它们出现后的几十万年。在此之后不久(从地质角度来看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仅约20万年),确凿证据显示,它们的足迹遍布了南非、中东、今天的格鲁吉亚、欧洲、中国和爪哇岛。

直立人在更新世由南方古猿进化而来,它们的身体变得更大,大脑也变得更大。它们的社会变得更加复杂,技术发展的速度更快。为什么在更新世期间会出现这种转变?为什么没有晚点或早点?这仅仅是巧合吗?大多数人认为不是巧合。更新世给人类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生存问题。更新世迅速变化的气候、增减的冰川、动植物群的变化,是迫使人族适应的几大挑战。

根据一些分类标准,在直立人出现的相同时期,能人、匠人(Homo ergaster)、海德堡人(Homo heidelbergensis)、卢多尔夫人(Homo rudolfensis)和其他人属物种在地球上共存或接连出现。但是,在这里我们要再次忽略大部分人属物种,而聚焦在直立人、尼安德特人和智人身上。大多数其他人属物种血统比较模糊,也许只不过是直立人的变种。然而,无论直立人和匠人是否为同一物种,人类语言并没有发生重大的进化。

在这个简化的人属物种清单中,很可能直立人直到大约190万年前才开始发明语言。它们会使用工具。它们需要改进工具,需要更好地与同伴沟通来维持社会关系,需要旅行以及应对快速变化的环境,这些压力使其脑容量有所增加。随着东非的气候变得更加干旱和寒冷,直立人跋涉到了大陆南部。

在更新世期间发生的人类生理、认知、社会、交流、技术和文化方面的巨大变化和创新(使今天的任何发明和发展都相形见绌)并非巧合。在此期间,北半球多次被冰川覆盖。一些人属出现以前的人科动物从生理上适应了更干燥的环境。傍人属是与直立人同时期的由南方古猿发展而来的强壮灵长动物,它们长出了更大的牙齿,其牙齿上具有更厚的釉质,以便吃掉在此期间变得更大、更难以咬碎的种子。

但是直立人依靠文化解决了不稳定的环境带来的问题。直立人不是用牙齿,而是用石块来砸碎种子,从而增加了文化压力,迫使它们提升智力,以制造更好的工具。这就是我所说的“第一次文化革命”,在这场革命中,我们的祖先在文化上发生了变化,以回应环境带来的新挑战。

正是在200多万年前的这段时间里,一套常用的石器——奥杜威工具(薄片状石器,由利基团队发现,因其最早的发现地点奥杜威峡谷而得名)——首次出现在考古记录中。这种工具组合最初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南方古猿使用的。与之类似但不完全相同的工具甚至可能被黑猩猩和其他非人的猿类使用(与人类的使用方式截然不同),尽管需要大量练习。然而,不管最初的使用者是谁,这套工具被直立人和其他人属物种广泛使用。工具的产生标志着文化的诞生。文化在此期间的诞生对语言进化和生理进化都有影响。

奥杜威工具套件是用剥片制作而成的,这个过程开始非常简单,但最终产生了相当复杂的技术。

虽然偶尔会有人说,像水獭、黑猩猩和猩猩这样的动物也有“文化”,因为它们也会使用工具,但真正的文化远不止这些。同样,文化不仅仅是通过模仿或教学将工具技术或其他知识传递给下一代。文化给人类及其创造物赋予了价值、知识结构和社会角色,这意味着即使工具也有意义。这些工具使他们想到文化中的成员的任务,即使当时并没有执行这些任务。地上的一把石斧可以唤起他们对旅行时光的记忆,也可以让他们想起以前的使用者。

因此,在认知复杂性方面,工具的文化含义超越了纯粹的工具使用。猩猩会将一根棍子用作矛在婆罗洲抓鱼,黑猩猩会借助一把椅子爬上篱笆,水獭会用一块石头打开贝壳,但是即使它们的后代学会使用这些工具,也并不意味着它们拥有文化。它们是在没有文化的情况下使用(甚至可能传播)工具的。尽管工具的使用令人印象深刻,但文化将人造物置于情境之中,因而超越了工具使用的层面。这使得源自特定文化的工具即使在不被使用时也能唤起意义。使用铲子或剪刀的文化里的成员即使没有进行相关的活动,也知道铲子或剪刀的作用。仅靠这些工具就可以让他们想起这些活动。在文化之外,工具不能唤起与价值、社会角色或知识结构的抽象关联。人们只能通过判断工具是出自一个系统还是出自一次性或特殊的发明(比如单个家庭或个人偶然使用的工具)来区分这种差异。我们可能要弄清楚那种工具是否能区分社会角色或是否与其他工具有关,或试着确定其相对于文化中其他工具的价值。这一工具仅由某些人还是由所有人使用?有专门的使用目的吗?

直立人早期文化的另一些证据是,正如前面提到的,直立人在生理上适应了动物中相对罕见的生活方式——配偶结合,这是一种男性和女性长期交配的社会结构,男性喂养并保护女性及其后代,以换取近乎专属的性接触权力。配偶结合不仅可以从直立人村落的考古记录中推断出来,诸如直立人的犬齿尺寸更小,男女两性的异形度减小等现象也印证了这种推断。配偶结合和工具使用是家庭单位和合作的证据。

直立人可以进行合作的观点得到了考古记录的有力支持。直立人穿过黎凡特,到达死海南部和胡拉谷北部之间靠近约旦附近的位置,此地今天被称为盖谢尔贝诺特雅各布遗址(Gesher Benot Ya’aqov)。这个遗址的年代至少可以追溯到79万年前,这里有证据表明直立人使用过阿舍利(Acheulean)工具、勒瓦娄哇工具,用过火,并过着有组织的村落生活,此地还有执行不同社会任务的棚屋,以及直立人的其他文化证据。这里可能是直立人走出非洲之路的停靠点。

直立人的技术令人印象深刻。从盖谢尔贝诺特雅各布遗址可以看出,直立人建造的村落看起来几乎是中央计划的产物,或至少是在社会的指导下逐步建设起来的。这是文化价值、系统知识和社会角色的明显证据。但这些村落只是直立人的技术和组织创新的一个例子而已。

另一个例子可能会在它们的旅行路线中看到。专家们描绘直立人环游世界的旅程时,发现了一项有趣的观察结果——直立人似乎有意前往了地质不稳定的地区。直立人的旅行路线被称为上新——更新世特提斯海路线(Plio-Pleistocene Tethys,当时古地中海的海岸),它提供了一条自然的地理路径,这条路线的地质状况不稳定。

不管这最终是否正确,在直立人迁徙的过程中,它们不是简单地在地球上漫无目的地瞎逛,而是有确定的路线,并且地质在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这一观点为研究该物种的思考过程提供了线索。所有人都根据当时的情况做出了决定,并留下了证据。如果说直立人在旅行时毫无理由就选择了某一方向,那将是非常令人惊讶的。虽然文化也发挥了作用,但上新—更新世特提斯海路线提供了一个简单的可能性——直立人跟随了“大地的方向”。直立人选择的路线符合地质最优条件。如果没有搞错的话,这将是一个有趣的发现。然而,我们需要先比较直立人与其他离开非洲的动物的迁徙路线,然后才能确定这条迁徙路线是基于文化与认知还是像其他动物一样,只是简单的捕猎行为。之后,我们必须确定直立人到底是仅仅追随其他动物的路线,想要觅食,还是追随文化价值或知识结构的指导。

然而,有其他记录表明,直立人至少是部分以文化指导或以智能决策为基础来迁徙的。2004年在印度尼西亚的弗洛雷斯岛(Flores)发现的阿舍利工具是考古史上众多最令人惊奇的发现之一。此前还有一个发现。1957年,荷兰考古学家、传教士西奥多·费尔赫芬(Theodor Verhoeven)在同一个岛上发现了剑齿象的骸骨。剑齿象是已经灭绝的长鼻目动物(乳齿象、猛犸象和大象的亲缘动物),和现代大象一样,是卓越的游泳运动员。据观察,大象曾成群游水长达48小时,穿越非洲湖群。据了解,它们在海上的游泳距离长达48千米(这在75万年前比从最近的大陆到弗洛雷斯岛的距离要远)。

弗洛雷斯岛位于印度尼西亚东部的小巽他群岛。24千米的海峡把弗洛雷斯岛和最近的陆地,也就是剑齿象的起源地分开,这不会对游泳穿越海峡追求漂浮植物的这种大型哺乳动物构成巨大的挑战。但后来在这些生物烧焦的骨头附近发现的工具确实是一个谜。这些工具是如何到达那里的?它们已有近80万年的历史。这座岛从来都没有与其他陆地相连,一直被深水与大陆隔离。不知何故,直立人去了弗洛雷斯岛。它们是怎么去的?

与剑齿象不同,它们不能游过去。即使它们发现了地平线上的岛屿,并决定前去一探,水流条件也不允许它们游到那里。“太平洋洋流”这一世界上最大的洋流围绕印度尼西亚的岛屿流动,包括弗洛雷斯岛。除最优秀的运动员以外,其他人都会被这些水流击败。然而,有证据表明岛上有过相当多的直立人,最初在此扎根的群体至少得有50个人。而且,它们不太可能使用圆木渡水,或者试着游过危险的水域,即使它们可能目睹过剑齿象这样做。肯定有动机促使它们去岛上,岛上肯定有很多食物。

有人认为,先驱们并没有统一的规划指导,而是逐个跨过了海峡,这一观点令人难以置信,因为那里在很短的时间内出现了至少50艘“船骸”,而且所有人都幸存了下来。它们必须在很短的时间内到达,以确保活下去,这需要大量不可思议的巧合。当然也有可能它们发动了一支圆木小船队,其中的50根或更多的圆木到达了该岛。这个说法尽管不会减少直立人穿过大海到达弗洛雷斯岛的意图和风险,但用来解释它们定居在索科特拉岛和下面提到的其他岛屿,就有点勉强了。索科特拉岛因为距离遥远,在大陆上并不能被看到。要想解释大批直立人如何在足以确保活下去的短时间内到达那里,就需要丰富的想象和深入的研究。此外,考古学家罗伯特·贝德纳里克(Robert Bednarik)等人提供了大量令人信服的证据,证明直立人在约80万年前的旧石器时代早期(智人横渡海洋的75万年之前)建造了船只,并多次穿越了海洋。贝德纳里克相信直立人曾建造竹筏,他甚至使用当时直立人可以企及的技术建造了一个复制品并下水航行。其中水箱是用竹子制作的。

许多考古学家已经提供了关于直立人的技术水平(尽管这些技术对于智人来说平凡无奇)的证据,迫使人们重新思考一种普遍的观点,即直立人的交流仅限于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并没有真正的语言。直立人的技术和艺术产物包括装饰品、骨器、石器、上色工艺、木质手工制品、有背的刀具、打火刀和原始图像艺术。

鉴于所有这些证据,几乎可以肯定,直立人已经发展出了文化。但是,得再次强调,“文化”不仅仅意味着它们可以制造工具,或者向后代传递制造和使用这些工具的方法。文化需要象征符号推理和将意义投射到世界,这意味着意义不是关于事物本身,而是关于如何被使用它们的社群所理解、使用和感知。文化将“事物”转化为象征符号和意义。如果直立人有象征符号,它们就有语言。

人们得知弗洛雷斯岛不是直立人唯一到过的岛屿后,直立人拥有文化的论断得到了进一步的支持。尽管现在并没有它们可能使用过的真正百万年的木船或竹筏的任何遗存,但它们居住的孤岛既不能游泳到达,也无法从海岸上看到,这有力地表明,它们是有意识地横渡数十千米的海洋的。尽管迄今发现的最古老船只是旧石器时代晚期的独木舟,只有几千年的历史,但这个结论似乎是确凿无疑的。

俄罗斯研究人员在索科特拉这个孤岛上发现了非常原始的石器,该地距离非洲之角240千米,距离也门海岸400千米。时间上与弗洛雷斯岛的情况大致相同——这些发现估计已有50万年至100万年的历史。

人们可以想象出直立人造访弗洛雷斯岛的动力——它们目睹了一群剑齿象游往那里。但是,这并不能解释直立人航行至索科特拉岛、克里特岛、弗洛雷斯岛和其他岛屿所表现出来的创新能力、对未知事物的应对能力及其抽象思维能力。事实上,在那次航行中,它们似乎一直在探索,这需要抽象思维的能力,超越此时此地,超越眼前的景象,到达想象中的世界。想象力的证据就是抽象思维的证据。总之,直立人到达弗洛雷斯岛必须克服洋流阻碍,在到达索科特拉岛的航途中还需要挑战诸多未知事物,这明确表明,直立人会利用创新技术,靠合作来实现共同目标。这样的成就意味着它们一定具有高于此前所有生物的交流能力。

当然,也有可能直立人并非有意航行至这些岛屿,只不过是制造了筏子在近海捕鱼,但是被海风吹离海岸,到达了这些岛屿(或死在海上)。这种情况可能时有发生。现代水手偶尔也会遭受同样的命运。然而,即使存在这种可能性,那也会证明直立人拥有足够的语言来建造筏子。但是,“被海风吹离海岸”的说法并不能解释我们在弗洛雷斯海和亚丁湾之间各岛上看到的定居点。每个能持续发展的定居点和随后的文化发展,至少需要四五十个成年直立人和孩子同时到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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