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1年辽宁抚顺的寒冬,于家第九个孩子降生在炕头。母亲卖完当月第200斤红薯,才凑够去卫生所生产的费用。三岁丧父的于和伟记忆里,童年是姐姐们轮番哺育的米汤,是大雪天蜷缩在卖红薯板车下的刺骨,更是贴在矿区宣传栏上的话剧海报——那是困顿生活里唯一闪着光的梦。
1992年决定报考上海戏剧学院时,24岁的于和伟兜里揣着全家凑的400块钱和九个烤红薯。大姐卖掉女儿钢琴的3000元,成为改变命运的关键筹码。在开往上海的绿皮车上,他对着车窗反复练习剧本选段,邻座乘客不会想到,这个啃着冷红薯的东北小伙,二十年后会成为中国荧屏的“曹操专业户”。
初入上戏的于和伟,遭遇的不仅是南北文化冲击。当同学穿着进口牛仔裤讨论斯坦尼时,他正为节省饭钱每天去菜场捡剩叶。
转机出现在遇见宋林静那天——话剧团里唯一的城市独生女,竟愿陪他吃半年食堂剩饭。为帮男友通过形体课,她每天清晨陪练踢踏舞,把生活费偷偷夹进他的《演员的自我修养》。
1996年毕业季,当同窗纷纷签约影视公司时,于和伟选择留在月薪800元的话剧团。在8平米地下室,他完成了人生最重要的表演:单膝跪地用易拉罐环求婚。“跟着我可能要苦十年”,宋林静的回答是默默退掉父母安排的留学机票。
此后的三千多个日夜,妻子白天教舞蹈赚家用,晚上帮他抄写92版《三国演义》剧本磨台词,直至2004年接到第一个有台词的角色。
2010年高希希版《三国》片场,39岁的于和伟在曹操临终戏份中即兴加入啃烤红薯细节。这个未被写进剧本的动作,让一代枭雄的悲怆陡然具象化——监视器后的导演拍案叫绝时,并不知道演员嚼着的正是从家乡寄来的冻红薯。
“大器晚成”的标签随着《军师联盟》爆红被反复提及,但鲜少人注意他推掉的商业代言比接的戏还多。2021年获评国家一级演员当晚,于和伟带着妻女回到抚顺老剧场,为留守矿工演了场公益话剧。谢幕时他指着斑驳墙面的奖状说:“这里才是我真正的表演学堂。”
在《城中之城》中,赵辉在女儿病房撕毁受贿协议的颤抖双手,被观众称为“教科书级的良知挣扎”。现实中的于和伟给出更朴素的注解:“就像我母亲当年宁愿多走三里路也要把最大的红薯留给客人。”拍摄期间,他要求道具组在办公室抽屉常年备着烤红薯,这份偏执成就了角色独有的市井厚重感。
从矿井走到镁光灯下用了三十多载,于和伟始终记得初入行时老团长的话:“好演员要学会把生活腌入味。”如今他依然坚持《演员守则》:“永远记住真实比演技更重要。”
这或许解释了为何他总能在商业巨制中演出土地的芬芳——那些与困顿和解的岁月,早已内化成最珍贵的表演养分。
从东北矿区走到白玉兰领奖台,他用了三十多年证明:真正的演技不在镜头前,而在如何把苦难熬成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