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死亡长大的童年

爱我们的生活 2022-06-17 09:09:04

周国平在“失去的岁月”一文中说,“我们的童年是在我们明白必将死去的那一天结束的。自从失去了童年,我们也就失去了永恒。”

我不由得自问,我是在什么时候明白自己必将死去,并且懂得“永恒”丧失的?说实话,我不甚清楚。

而关于死亡,我唯一清楚的是,自己的童年是一直伴随它成长的。

抑或更准确地说,童年的我一直与死亡很贴近,甚至于很乐意看到它发生。

原因再简单不过,因为我们这些孩子就可以听着唢呐悠扬的哀乐,跟随着哭丧吊唁的队伍去到坟地,热切地观看大人们如何把笨重的棺木下到墓穴里,再隆起一个半圆的坟茔,然后就可以去哄抢执事的老者分发灵前祭奠的贡品。

来,把这些好吃的给孩子们分了。总有人会这样说一句,这像是最后必然的程序。

没有人会怀疑这一点。死去的人无法再享用这些好吃的,让孩子们为他代劳吧。

那时候我心里似乎有一个大略的认识,人老了就会死,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而我从来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也必将死去。所以整个小学阶段,我都不知道死亡是生命最痛苦的结局与最可怕的威胁,不懂得害怕与恐惧。

读中学的那年冬天,大清早赶去学校,突然发现路边的沟道里蜷缩个人,一动也不动。具体的情形我记不大清了,好像天还落了雪,他身上盖着个棉褂子,却是能看到脸色青白得可怕。我们几个人也没敢逗留,便仓皇地走开了。

中午放学以后才惊闻,那个人死了,是我们村的。据说头天夜里,就在我们下学路过的公坟里,他竟被几个小青年活活打死。

再下来,有同学不听老师再三的叮嘱与劝告,夏季在附近的鱼塘游泳溺水而亡,还听闻一位同学的父亲不幸出了车祸,突然就撒手人寰,死亡便如此清晰起来,也不再是印象里只有老人才有资格承纳的事。

而我终于明白,小时候母亲为什么总提醒我,出去拔猪草或是玩,千万不要偷着下河,原来生活里蕴藏着太多无法预料的危险,可以轻易地威胁与伤害到我们的生命,而我们却全然不懂,总是把所有谆谆的教诲与告诫抛诸脑后。

记得有一次刚下河里玩,就被河床上什么东西刮到了膝盖,我赶紧爬上岸,膝上鲜血直流,一块肉像是都被挖掉了,我找了东西把膝盖包住,赶紧往家里赶。也就是那天,我才意识到了害怕,明白了母亲的担心。而我的膝上,至今还留着一块清晰的疤痕。

我终于明白了死亡,生命的脆弱,意外与灾祸,还有暴行的残忍与罪恶。

而永恒的意识,我还不曾有过,也没说过永远的话。哪怕那时候班上有位女孩对我很好,有村里的同学竟然提议我可以将来娶她。我不作答,我心里懵懵懂懂,这难道就是电视剧中上演的爱情?而婚姻又是什么?

十六岁,我继续复读初三,心里向往的目标是中专。只是刚到了秋天,传出父亲要退养的消息,按国家政策,可以有一个子女接班。哥在读大学,妹还小,不到十七岁的我就成了不二人选。

瞬间步入社会,我像是一下子便长大了,童年与少年已成过往,正当青春的我,要追逐梦想,寻找爱情。至于死亡与永恒,从来不在意识的范畴。

只欣喜这青春,并为之不懈的努力与追求。然而一再流逝的岁月,却像是辜负了这生命与人生。

人生慢慢地成长,便习惯了感怀过往,就像失去的岁月,发生的事,再也不能回来,更无法重来,后悔与遗憾都无益处,我们只能从容坦然地面对当下的现实与自己。

很多事自己终究无能为力,也无可奈何。死亡一再发生,或寿终,或意外,或灾难,甚至还可以是个人的选择与奔赴。

就像我刚刚二十岁的儿子,就勇敢地结束了自己的人生,哪怕直到现在我也理解不了他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是谁错了,还是命该如此?

从来没有什么永恒,死亡是生命必须要认识与清楚的命题。它是必然的归途,也可能是生命的涅槃,如同蚕化为蝶。

这世上的生命总会以一种形态与方式延续与繁衍,生生不息。

2022.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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