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与曙光
作者：郑嘉意
编辑：松壑
截至目前，已有60家非上市人身险公司披露了2024年经营数据。
企业预警通显示，上述公司共录得保险业务收入1.11万亿元，同比增长12.24%；净利润则高达247亿元，较2023年的百亿亏损，“逆转”规模已接近350亿元。
回顾2024年市场，非上市险企保险业务收入整体增长12.24%，预定调整后刚兑比例压降、负债结构持续向好；债、股两市的先后升温，为投资端提供了可观回报。
业绩之外，利润变化另一大不可忽视的原因，是会计准则的切换。
应财政部要求，非上市险企将于2026年起实施新会计准则，过渡期统计口径的调整，直接影响了人身险公司的财务表现：
一是新保险合同准则下，750曲线被即期收益率替代，不少险企使用OCI选择权将计提准备金带来的利润波动转移为净资产波动。
二是新准则将金融资产分类由四类调整为三类；为平稳过渡，又有险企在旧准则基础上，依照新准则方向，将HTM（持有至到期资产）调整为AFS（可供出售类金融资产）。
这导致各公司对金融资产的统计出现“旧准则未调整分类、旧准则已调整分类、新准则”三种形态，对同一资产“是否计入当期损益”差异较大，导致业绩无法回溯、同业间不具备可比性。
种种变化下，过渡期险企的增长，究竟源于能力提升还是报表美化，要被打上问号。
01
迷雾与曙光
市场对人身险公司利润的质疑，主要集中在数据可比性上。
从实践结果看，采用新、旧准则编制的同期数据，存在巨大差异。
例如2024年前三季度，交银人寿在两种准则下的净利相差超20亿元，人保寿险同期差值更是高达百亿。
差异的根源，是新准则要求财报更加及时地捕捉市场波动，调整口径涉及资产分类、准备金、合同负债等，对财务表现有显著影响。
第一大变化是折现率。
旧准则下，人身险折现率为750曲线（750日移动平均国债收益率曲线）；新准则下，为即期收益率。
随着国债利率下探，持续上涨的准备金要求，导致众多公司利润承压。
对于利率造成的准备金增加，新准则允许险企使用OCI选择权将变化分摊至各期，将利润波动转移为资产波动。
中邮人寿的利润变化，完整展现了这一过程。
2023年，中邮人寿亏损120.14亿元，因折现率波动造成的会计利润影响高达112.1亿元。
巨亏下，该公司2024年起提前切换会计准则，OCI选择权的平滑作用在财报中完美体现：
当年中邮人寿净利不止扭亏为盈，更凭借91.88亿元的“战绩”位列非上市险企第二位；同期净资产缩水超4成，呈现出往年旧准则下罕见的利润、资产反向变化。
信风梳理发现，2024年呈现利润增长、资产缩水的9家人身险公司中，6家增长与缩水差值较大的，都采用了新会计准则。
另一大变化，则是金融资产分类。
新准则提高了资产分类客观性与会计处理一致性，将金融资产由“四分类”调整为“三分类”。
新准则下，险企大量资产计入损益直接反映在当其报表上的FVTPL（以公允价值计量变动计入当期损益的金融资产），业绩波动更加剧烈；
加之过渡阶段，大量险企在旧准则基础上仅实施了分类调整，即依照新准则精神将HTM调整为AFS。
种种变化下，人身险企对金融资产的统计出现“旧准则未调整分类、旧准则已调整分类、新准则”三种形态。
因过渡时间、程度不一，非上市险企同业不可比、往期不可比已成常态；看似亮眼的整体利润回升，也无法摆脱财务“美化”的嫌疑。
不过一片乱麻之中，亦有明确的增长线索。
应财政部要求，平安、国寿、人保、太保、新华5家上市险企自2023年起已切换至新准则，并按要求对上年业绩作出回溯。
信风统计发现，2024年上述5家险企保险业务收入增速均在2.7%以上；
除平安未披露业绩外，其余4家险企均预告55%以上的利润增长，增速远超上年，人保、新华更是有望刷新近10年利润增长记录。
头部险企可比利润的集体大增，也反映出了保险行业整体的发展业态，数据迷雾的背后，已有曙光渐渐露出。
02
强者恒强？
尽管会计准则过渡期，各险企间利润波动频现，但负债端表现强势的，仍旧是头部机构。
企业预警通数据显示，2024年非人身险企保险业务收入排名前15的机构，与2023年重合度高达93.33%；
各机构名次虽有浮动，但“第一梯队”成员整体稳固，头部成员收入较之上市险企也不遑多让。
2024年，泰康人寿、中邮保险、信泰人寿持续蝉联非上市险企负债表现“前三甲”，分别实现保险业务收入2283.24亿元、1349.4亿元、529.94亿元。
非上市险企的强势冲击下，人身险江湖的格局也在调整：
目前非上市“榜首”泰康保险业务收入，已超越新华与人保寿险，位列全行业第四，较第三名太保寿险差距只有百亿，仅有“一步之遥”；
泰康的负债端增速高达12.37%，高出太保寿险9.93个百分点，二者差距持续拉近。
位列第二的中邮收入规模也已超过人保寿险，同比增速更是高达22.82%，直追新华保险。
剔除了OCI选择权对于利润、资产的干扰后，信风统计发现，仍有28家人身险公司在2024年实现了保险业务收入、净利润、净资产的同步增长。
其中部分中小型人身险公司，贡献了昙花一现的亮眼数字：
新华养老、国民养老、复星保德信保险业务收入翻倍，国民养老维持高增态势，同比增长329.67%；
汇丰人寿等12家公司扭亏为盈，中英人寿、中荷人寿等7家公司利润增速在100%以上；
德华安顾人寿、安心人寿、招商仁和人寿等5家公司净利润翻倍，2家公司增速在150%以上。
即便客观规律下，涨幅常年维持高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整体的利润回升与个体的凸出表现，亦侧面印证，不少公司正逐渐走出转型“深水区”。
03
压力仍存
投资端收益的明显改善，是驱动险企利润表现回暖的关键因素。
例如新华、人保等上市险企都曾在业绩预增公告中表示，公司利润高增收益于“积极把握资本市场机会，总投资收益同比大幅增加。”
非上市险企方面，共有18家公司的投资收益率超过5%、5家公司超6%：20家公司综合投资收益率超过10%。
小康人寿凭借8.86%的投资收益率位居“榜首”，而此前，该公司近三年平均投资收益率仅为3.50%。
整体来看，投资收益大涨得益于2024年债、股两市先后回温。
“924行情”中，A股上证指数持续大涨；债市方面10年期国债收益率全年下探88BP，险企所持各类债券票面价值大幅上升。
会计准则过渡期的统计口径改变，放大了投资端收入对综合投资收益率的影响。
德华安顾总精算师王晴指出，越来越多公司在过渡期将HTM债券分类改为AFS债券，使得过去与当年的债券浮盈集体进入当年的综合收益，带动综合收益率持续上涨。
不过此刻，仍有两片“乌云”盘踞在利润大涨的险企上空。
一是“资产荒”困境仍是投资端主旋律，尤其2024年利率债空间透支的背景下，险企在未来能否找到合适的投资标的，仍是未知；
二是权益市场投资势必带来较高的资本占用，进而影响偿付能力表现。
例如2024年在资本市场上活跃的长城人寿，二季度末综合、核心偿付能力充足率较年初分别下降4.53和8.57个百分点。
权益投资加大导致的资本占用，是偿付能力下滑主因。
2024年二季度偿付能力报告中，长城人寿表示“本季度市场风险最低资本较上季度增长3.66亿元，增幅4.36%。”
并表示“境外权益价格风险和汇率风险最低资本涨幅均超100%，主要因看好降息预期下的港股市场表现，开展了积极的投资行为。”
所幸压力之下，长城人寿最新一笔注资，已经到位。
2024年末，北京金融监管局已批复长城人寿增加注册资本6.2亿元；自2005年成立以来，长城人寿已累计增资10次，注册资本从最初的3亿元爬升至68.39亿元。
但在实体企业困难、央企“退金”的大背景下，中小险企整体外源性资本补充渠道仍然不畅。
有专家建议，应调整险企股权管理规定、适当放宽投资人准入标准；拓宽中小险企资本补充渠道、适当放宽发债准入门槛。
亦有声音呼吁，引导中长期资金入市的大背景下，政策层面可进一步“松绑”。
普华永道中国金融业管理咨询合伙人周瑾即建议，对偿付能力规则进行适当调整。
“例如降低长期配置的股票资产的资本占用系数。”周瑾表示，“或采用与持有期限或考核期限挂钩的风险系数，引导保险资金增配股票以及拉长持有周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