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了，庆华终于回到了家。

老婆孩子都已经睡了，客厅里一片狼藉，桌子上的碗筷也没有收拾，他的脑袋嗡地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一股怒火从脚底升起，直冲脑门，他忍不住扯着嗓子把老婆喊了出来。夜深人静，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回荡，显得如此聒噪。

庆华今年四十三岁，工作十来年了，家里俩孩子，老婆无业。夫妻俩都是从农村出来的，父母都是农民，买这套房子是按揭，首付款和房贷全部靠自己。

这样的生活已经过了十几年，庆华累了，脾气也越来越大。

其实平常家里就是这样，乱七八糟，碗筷一般都是第二天早上才洗。按说，他已经习惯了，但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就发火了。

老婆有点懵，穿着睡衣，睡眼惺忪地站在那里，看陌生人一样看着自己熟悉的丈夫。

本来一肚子火，客厅里乱七八糟，桌子上残羹剩菜，庆华想着会跟老婆大吵一架；但是看到她疲惫的那一刻，所有的火气都咽了下去。

他知道老婆也不容易。结婚的时候他们俩年龄都不小了，要孩子也晚，生了两个孩子，老婆的身体越来越差。

她比刚结婚的时候老太多了。不光是年龄，体态都变了。她的头发都快白一半了，脸上有斑点，有皱纹，胳膊上也是做饭时留下的斑斑点点。说什么呢？

庆华咽了下口水，不再说什么，低头开始收拾桌子。我还没吃饭！他说。

女人也不生气，拖着两条灌满铅的粗腿往厨房走，她眯着眼睛，在冰箱里翻看着。知道庆华不喜欢吃馄饨，她在冷冻层把水饺找了出来。

韭菜鸡蛋的，他不吃肉馅的。

冰箱里常年都有素水饺，韭菜鸡蛋，白菜鸡蛋，胡萝卜鸡蛋，都是从网上买的。庆华经常加班，回来很晚，大多时候都是回来吃饭。

其实单位附近有不少小饭馆，他同事都是到饭点出去对付一口；他不去，嘴里说着外边的饭不好吃，其实是不想乱花钱。

到了他这个年龄，真正明白钱的重要性。生活里用钱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他一个人挣钱，真的是不敢乱花一分钱。

也就是工作太累了，不然，他真希望在家里自己蒸馒头，自己擀面条，自己包水饺，一分钱不花才好。

工作辛苦的人才知道挣钱有多不容易，一分钱恨不得掰成八瓣用。

十几分钟的时间，水饺端上桌，醋碟，辣椒，还特意给庆华洗好了几瓣大蒜和两段葱。他喜欢吃大葱、大蒜、洋葱这些东西。

只要他喜欢就好，只要他开心就好。

望着桌上的东西，庆华心里很不是滋味，突然也不这么饿了。他为自己刚才的行为跟老婆道歉，希望她不要放在心上。

女人笑了笑，没说话，站起身来从背后抱住了他。

夜深了，小区里非常安静，庆华吃完饭又玩了一会儿手机，消化一下再睡。水饺百吃不厌，就像这平凡的生活。

他在沙发上睡着了，打着呼噜，手机掉在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