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后的公园飘着桂花香，赵德发把保温杯在石桌上磕了磕，望着对面的王秀兰。54 岁的女人烫着波浪卷，指甲盖大的翡翠戒指在阳光下晃眼。

“赵大哥，听说你退休金 8600？” 王秀兰抿了口花茶，睫毛膏在眼下晕出小黑点，“我这人实诚，往后过日子，钱得放一块儿管。”

赵德发喉结动了动。前妻病逝后独居八年，他头回遇见相亲开口谈钱的。上周儿子刚叮嘱：“爸，再婚别当提款机。” 可眼前人笑起来像年轻时供销社的老同事，恍惚间他听见自己说：“咋管？”

“我管账，每月给你留 500 零花钱。” 王秀兰掏出小账本晃了晃，“我儿子房贷压力大，咱们攒的钱得帮衬着点。” 保温杯里的枸杞突然变得苦涩，赵德发想起存折里给孙子存的教育基金。

第三次见面在王秀兰家。一进门，二十岁的小伙子瘫在沙发打游戏，外卖盒堆成小山。“这是我儿子大伟。” 王秀兰擦着茶几上的薯片渣，“下个月车贷还差三千...” 赵德发数着墙上的婚纱照，新郎官胸前的名牌写着 “某 4S 店销售”。

相处半年，赵德发的工资卡成了王家提款机。大伟换新车，王秀兰抹着眼泪：“当爹的不能看着孩子作难。” 他咬咬牙转了五万，回头发现儿子发来消息：“爸，您存折怎么少了六位数？”

转折点在腊月廿三。赵德发咳嗽半月没舍得买药，却撞见大伟开着新车载姑娘去滑雪场。王秀兰正往红包里塞钱：“给对象买件貂，咱家不能寒碜。”

“这钱是给孙子买学区房的！” 他第一次掀翻麻将桌，散落的麻将牌在地上滚成 “一筒”“九万”。王秀兰叉腰冷笑：“跟你要几个钱唧唧歪歪，我图你啥？图你有老年斑还是前列腺增生？”

民政局门口，王秀兰攥着离婚协议突然哽咽：“老赵，我也不容易，大伟他爸走得早...” 赵德发摸出被揉皱的体检单，肺癌早期的诊断书边角已磨出毛边。他把最后一笔转账记录推过去：“给大伟 的，就当我这‘爹’最后一份心意。”

如今小区广场，总见个老头坐在长椅上喂鸽子。他怀里揣着新办的存折，户主是孙子的名字。有人问起王秀兰，他抿口浓茶：“年轻时以为钱能买热闹，老了才懂，真心比存折数字金贵。”

梧桐叶打着旋儿落在肩头，像极了那年供销社柜台前，姑娘递来的第一块水果糖，甜里带着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