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帝之死——重蹈巫蛊之祸,刘义隆被儿子弑杀,刘骏平叛登基

雁玉历史 2025-01-19 04:02:51

宋文帝元嘉三十年,也就是公元453年,在世界历史的长河中有着独特的重要性。那一年,“上帝之鞭”匈奴王阿提拉在新婚之夜突然离世。之前,这位曾豪言“我的马蹄踏过之处,再无新绿”的征服者,刚刚攻陷西罗马帝国的首都,并迫使皇帝瓦伦丁尼安三世逃离。据说,是新娘,一位被征服地的公主,用刀终结了他的生命。

与此同时,在东方,北魏太武大帝拓跋焘率领百万雄师抵达长江岸边,虎视眈眈地看着江南大地。与西方相似的是,南朝军队的英勇抵抗让鲜卑人的大军不得不撤退,拓跋焘回到平城后不久便暴毙。他与宋文帝刘义隆这对老对手对抗了三十年,而此时,作为东方文明守护者的宋文帝又将迎来怎样的命运呢?

元嘉三十年的正月,春寒依然凛冽,刚刚经历战乱的江淮大地还未恢复生机。江南那虎踞龙盘之地的古都南京,此时却显得格外安宁。

当时的南京城没有砖石城墙,仅以竹篱环绕四周,这显示出东晋和刘宋王朝的独特之处。刘宋的皇宫是按照洛阳魏晋宫殿的模样由东晋修建的,由于渡江仓促,宫室简陋,仅有主殿与东西堂,风格较为朴素。到了东晋孝武帝时期,谢安重修太极殿后,宫室才稍有改善,但刘裕父子并未对皇宫进行过修缮。下面简单介绍南朝的宫殿布局。

这座宫殿建筑群由三重宫墙环绕,最外层的区域内设有宫廷日常机构和驻军营地。与以往朝代不同的是,朝廷的重要办公场所及官员宿舍都设在皇宫内部。

第二道宫墙内分布着主要的政府机关,东侧是举行朝会的大殿和处理政务的尚书省,西侧则集中了中书省、门下省等重要部门,同时还包括皇子们居住的永福省等区域。

最里面一层才是真正的皇室核心地带,前部为处理国家事务的朝政区,主殿太极殿巍然屹立,东西两侧各有配殿;后部则是皇帝及其家眷的生活区,包括皇帝日常起居的合殿,以及更深处的后宫区域,最北端则是景色优美的华林园。

此刻,在合殿之中,宋文帝刘义隆正与两位亲信大臣秘密商议着事情。

刘义隆已经四十六岁,他看起来像个文弱书生,已经在皇位上坐了三十年之久。

为了争夺华夏正统地位,刘义隆曾两度挥师北伐中原。然而,他面对的是勇猛无敌的拓跋焘及其麾下百万鲜卑铁骑,而他自己远不如其父刘裕那般擅长军事谋略,结果一败涂地。鲜卑铁骑饮马长江后扬长而去,这对他的自尊心造成了沉重打击。

当时,刘义隆的心情沮丧到了极点。

去年拓跋焘突然离世,这本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刘义隆满心欢喜地发动了第三次北伐。但将士们的表现令人失望,再次无功而返。这让刘义隆怒不可遏,在给弟弟江夏王刘义恭的信中他愤慨地写道:“早知将领们如此怯懦,我恨不得亲自持刀督战,如今后悔莫及!”

北伐失利与他军事才能不足密切相关。刘义隆缺乏战略眼光,不能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宋军各级将领身上。军事上的挫败并非最让他气恼之事。

就在第三次北伐期间,宫内爆发了一起“巫蛊案”。

巫蛊是一种用来加害仇敌的巫术,源于远古时期,包括诅咒、射偶人等方式。在原始社会,诅咒盛行,人们相信言语诅咒能使仇敌遭殃。汉代时,诅咒术非常流行,因此法律规定对诅咒者施以极刑。

射偶人则是用木、土或纸制作仇家偶像,暗藏于某处,每日诅咒,或者用箭射、针刺,认为这样可使仇人患病身亡。西汉武帝晚年,奸臣江充谎称武帝生病是因为巫蛊作祟,诬陷太子刘据,最终引发了一场宫廷内乱。太子一方与朝廷军队在长安激战五日,死伤数万,太子全家被杀,成为一大冤案。

刘据是被冤枉的,但在刘宋皇宫内的“巫蛊案”却是证据确凿,罪魁祸首正是刘义隆的太子刘劭。

刘劭的母亲是袁齐妫,她是刘义隆的皇后。刘义隆登基之时恰逢刘劭出生,这本是极大的喜事,在历史上仅有商王帝乙有过类似经历。刘义隆对此极为欣喜。

然而,将刘劭与亡国之君纣王相提并论被视为不祥。袁皇后仔细观察怀中的孩子后,派人告知刘义隆:“此子容貌异于常人,恐会破国毁家,不可留。”

刘义隆听闻大惊,急忙赶往后宫,模样十分狼狈。当他气喘吁吁地冲进皇后的寝宫,掀开帷幔时,发现还差一点刘劭就会被袁皇后掐死。

刘劭长大后,有着大眼睛、方正的嘴巴,胡须眉毛都很漂亮,喜爱阅读史书典籍,骑射技艺也很娴熟。六岁时被立为皇太子,十二岁便参与朝廷政务。刘义隆对他宠爱有加,几乎是有求必应,他是无可替代的王朝继承者。

尽管父子关系融洽,但“巫蛊案”还是发生了,这与彭城王刘义康有关。刘义康是刘裕的第四子,掌握朝中大权,被称为相王。

刘湛等党羽密谋拥立刘义康为帝,事情败露后被处死,刘义康被贬到江州。后来范晔谋反,再次打着刘义康的旗号行事,刘义康因此再度受牵连,被废为平民。

元嘉二十八年(451),鲜卑骑兵兵临长江,刘义隆担忧刘义康会趁机作乱,便派人送去毒药意图赐死。

然而刘义康拒绝服药,对来者表示:“佛祖不允许自杀。”于是使者强行将其压在床上,用被子将刘义康活活闷死。

刘义隆虽被视为仁君,但此事却给皇室和朝臣留下了恶劣的印象。太子刘劭曾劝说刘义隆除掉刘义康,当事情真的发生后,他开始认为父皇手段过于残忍,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父子关系逐渐恶化,刘劭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他开始担心自己二十五年来稳固的太子之位可能不保。

同时,他对父皇身边的宠臣江湛和徐湛之充满敌意。江湛出身名门济阳江氏,担任侍中一职,擅长琴棋书画、算学文学等多方面技艺,是刘宋时期的贤臣。尽管身居高位,但他并不善于理财,家中清贫如洗。前来送礼的人络绎不绝,但他分文不取。他仅有一件朝服,有一次衣服未干而皇帝召见,江湛只好称病请假,待衣服晾干才入宫。家中养了一头牛,在寒冬时牛饿了,放牛人要草料,江湛思考许久后建议:“可以让牛喝水啊!”

徐湛之则是截然不同的角色,一个反复无常的卑劣之人。他是皇族成员,其父徐逵之娶了宋武帝刘裕的大女儿会稽长公主,在攻打荆州时不幸战死。

自幼失去父亲的徐湛之,因得到刘裕的怜悯与宠爱,逐渐养成了肆意妄为的性格。他曾参与刘湛的谋反行动,幸亏母亲会稽长公主到刘义隆面前哭闹求情,才得以保全性命。然而他并未悔改,又卷入范晔的谋反事件中,眼看事情败露,靠着出卖范晔等人而逃过一劫。自此之后,他深得刘义隆的信任,担任过中书令、尚书仆射等要职。

徐湛之拥有巨额财富,他的宅邸园林极其奢华,家中歌舞伎乐水平极高,冠绝一时。门下有一千多名弟子,皆来自三吴地区的富贵人家,他们容貌俊美,衣着华丽。

每当徐湛之出游,这些俊美的弟子们就会把街巷挤得满满当当。若遇上下雨天道路泥泞之时,这些人就全部被安排到后面的车辆里,车队绵延数里。

中国古代官场有着独特的现象,一方面贪官污吏疯狂敛财,另一方面清廉的官员却能在污浊环境中保持高洁。正是这些受儒家文化熏陶的清官维护着国家尊严和世道公正。

至于那两位权臣为何与太子刘劭关系恶劣?表面上看,是由于他们在国家基本政策上存在分歧。刘义隆将北伐中原视为主要任务,三次北伐,徐湛之和江湛都大力支持,而刘劭则坚决反对。

元嘉二十七年(450),拓跋焘在击败北伐军后,率军抵达长江边,在瓜步山提议议和。朝廷上下都认为这是达成和平的绝佳机会,纷纷表示支持,然而江湛的一番话却破坏了这个局面,他说:“戎狄之人不讲情义,与他们议和毫无益处。”

当时刘劭听闻此言后大为震怒,他严厉地斥责江湛道:“三王如今危在旦夕,你怎么能反对议和!北伐失利,数州之地沦陷,只有斩杀江湛、徐湛之才能向天下谢罪。”

而刘义隆则平静地说道:“北伐是我自己的决定,江、徐二人不过是没有提出反对意见罢了。”难道这三人之间的矛盾真的仅仅是因为公事吗?显然并非如此,这其中另有隐情,关系到君主之位传承的重大事宜。

刘义隆共有十九位皇子,人们常说多子多福,但看看晋武帝司马炎、宋文帝刘义隆以及清朝的康熙皇帝的经历,就知道这种说法未必准确。

元嘉三十年(453年),刘义隆的众多儿子中,有六位较为出众:太子刘劭、始兴王刘浚、武陵王刘骏、南平王刘铄、竟陵王刘诞和建平王刘宏。其中,太子刘劭是袁皇后所生,身为嫡长子。

除了刘劭,刘义隆特别宠爱的还有南平王刘铄和建平王刘宏,而始兴王刘浚也因母亲的缘故备受恩宠。刘义隆并非沉迷女色之人,但他对潘淑妃却格外钟情,甚至到了痴迷的程度,这也间接导致了袁皇后的郁郁而终。

潘淑妃出身低微,凭借美貌入宫。起初,她并未引起皇帝注意。

为了吸引刘义隆的目光,潘淑妃效仿晋武帝时期妃嫔的做法,在宫殿门口洒上盐水,并将帷幕高高撩起,自己则精心打扮,显得格外动人。当刘义隆乘坐羊车经过时,羊被盐水吸引停下,他也因此发现了这位佳人。

从此,潘淑妃成功俘获了刘义隆的心,每次亲密之后,刘义隆都会自嘲道:“连羊都为你停留,何况是我呢?”

潘淑妃因此备受刘义隆宠爱,她所求之物,刘义隆皆满足。起初,袁皇后对此持怀疑态度,认为刘义隆只是一时兴起。

袁皇后名叫袁齐妫,来自名门望族,与刘义隆结为原配夫妻。

在藩邸时期,他们互相尊重,刘义隆对她礼遇有加,他们的婚姻虽平淡却也和谐,袁皇后以为这就是爱情的真谛。然而,一件事的发生彻底颠覆了她对爱情的认知,并且摧毁了她的生活。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袁皇后的家庭并不富裕。有人或许会疑惑,高门大族怎会贫困?但在南朝,这很常见。有些高门家族南渡后衰落,或者家族分支中不善经营者也会破产。

东晋和南朝时局动荡,反而让一些庶族地主、凭军功崛起的将领以及商人积累了大量财富。高门士族自视甚高,即便贫困也不愿与庶族交往或联姻。

袁皇后时常向刘义隆索要钱财接济娘家,但刘义隆生性节俭,每次只给她三五万钱、三五十匹布,再多便不再给予。后来,有人告知袁皇后,潘淑妃十分得宠,她要多少,陛下就给多少。袁皇后起初不信,可旁人言之凿凿。

袁皇后让潘淑妃代自己向刘义隆讨要三十万钱来接济家族,想看看皇帝会如何应对。她怎么也没料到,一夜之间,这笔钱就到账了。袁皇后的内心世界瞬间崩塌,这个男人真的爱自己吗?这标准也太不一样了吧!

在刘义隆眼中,袁皇后和潘淑妃是截然不同的两类女子。袁皇后端庄贤淑、知书达理,是贤内助的典范,母仪天下,是众人敬重的第一夫人。她深知丈夫崇尚节俭,不愿给丈夫增添负担,因此常常忍辱负重。

而潘淑妃则风情万种、善解人意,懂得如何点燃男人心中的激情。她不管刘义隆在公众面前如何表现,总是坚持自己的需求,并且总有办法让刘义隆满足她。

大多数男人都难以抗拒这两种类型的女人,渴望“家中红旗不倒,外头彩旗飘飘”的理想生活。然而,爱情本应是专一的,尤其对女性而言更是如此。

因爱生恨,袁皇后从此以生病为由不再见刘义隆。每当刘义隆踏入她的寝宫,她就会躲到别的房间去。这让刘义隆百思不得其解,皇后到底怎么了?即便他突然造访,也见不到她的身影。

除了太子之外,其他皇子如刘浚等人也都被拒之门外。人心中的痛苦往往源于内心深处。袁皇后因愤懑而病倒,在元嘉十七年(439),病情加重,面容憔悴。

刘义隆回忆起往昔的情谊,握着她的手泪流满面:“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袁皇后凝视着他许久,最终什么也没说,缓缓拉过锦被遮住脸庞,离开了人世,享年三十六岁。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袁皇后都没有原谅刘义隆。

刘义隆对袁皇后离世深感悲痛,特命当时著名文人颜延之撰写哀悼文,辞藻优美动人:

"兰殿幽寂,椒房失守。寒夜传歌,晨曦映魄。储君哀恸,群臣悲泣。泪洒玉阶,涕泗丹宫,呜呼哀哉!"

刘义隆亲笔添上“抚今追昔,念旧伤怀”一句,足见他对袁皇后的深情。

袁皇后之逝引发太子刘劭对父皇和潘淑妃的怨恨,如同在诸皇子平静的心湖投下巨石。

“抚今追昔”,刘义隆将对袁齐妫的愧疚化作对儿子的慈爱。十年间,他一如既往地关怀刘劭,巩固其太子地位。尤其在铲除相王刘义康后,为防宗室坐大,刘义隆特意扩充东宫兵力,编制几乎与羽林军相当,拥兵万余。

刘劭成年后,对主掌后宫的潘淑妃极为反感。若非此人,母亲岂会早逝?潘淑妃之子始兴王刘浚敏锐察觉自己已成为太子的眼中钉。

刘浚本无大志,首反应便是恐惧。将来刘劭登基,对付他易如反掌。于是刘浚选择讨好太子,竭力巴结。

刘劭转怒为喜,刘浚虽为二弟,但其母贵为后宫之主。既然他不争位,反而成为盟友,自然欢喜。两人关系迅速升温,亲密程度远超其他兄弟。

刘浚虽无夺嫡之意,但其他皇子未必甘心屈居太子之下。南平王刘铄与建平王刘宏皆有觊觎储位之心。身为刘义隆第四子的刘铄,按照当时刘宋王朝皇子镇守地方的传统,被派往豫州任职。在元嘉二十六年(448),他参与指挥了汝南悬瓠城的攻防之战。

次年,即元嘉二十七年(449),当宋军再次发动北伐时,年仅二十岁的刘铄担任豫州军队的指挥官。尽管北伐失利,刘铄坚守寿阳,与驻守彭城的武陵王刘骏相互呼应,对深入长江北岸的鲜卑大军形成牵制之势。战后,他负责戍守石头城。

刘宏作为刘义隆第七子,自幼丧母,性格恬淡,酷爱读书,深受父皇宠爱。刘义隆特意为他在鸡笼山建造了一座环境优美的别墅,其景致远胜其他皇子的住所。刘宏在朝中担任中书令一职,类似于现今的书记处书记。

这两位皇子背后都有强大的支持力量:刘铄之妻为江湛之妹,而刘宏则娶了徐湛之的女儿。除了这两股势力之外,朝廷中还存在另一派系,由录尚书事刘义恭所领导。

刘义恭这位王爷虽贵为宗室,却常被人视为无能之辈。他曾担任北伐军的总帅,当鲜卑骑兵猛烈反攻时,若不是武陵王刘骏和手下将领极力反对,他可能早就弃守彭城这个重镇,逃到江南去了。

正是由于刘骏坚守彭城,才使得拓跋焘有所顾虑,不敢轻易渡江。魏军在盱眙被阻击后狼狈撤退,而刘义恭却无视众将建议,不肯出兵追击,错失良机,因此受到朝廷降职的处分。

尽管如此,刘义隆对这个看似无能的弟弟仍然格外看重。刘义恭生活奢华,与刘义隆的节俭作风大相径庭。但他善于讨好皇帝,吸取了四哥刘义康的教训,虽然身为宰相,掌控朝政,但从不擅自做主,总是遵从皇帝的旨意行事,像个秘书一样。

性格刚猛、果决的刘劭对刘义恭这种只知奉承的行为十分不屑。他在一些国家大事和生活方式上与父皇刘义隆产生分歧,多次遭到批评。

随着年龄增长,刘劭越来越担心自己的太子地位不稳。刘义隆身体虚弱,常常生病,但奇怪的是,每次大病都能挺过来,反而越老越健朗。兄弟们逐渐长大,复杂的宫廷局势让刘劭感到不安。就在这时,一个神秘的女巫出现在他的面前。

巫术是一种操控自然力量与意念移物的神秘法术,在古代中国,男巫被称为觋,女巫则称为巫。在西方文化里,觋也被称作魔法师。

女巫的形象常常伴随着扫帚和宠物出现于西方传说中。然而在中国,女巫并不骑扫帚,也不养宠物,但她们同样会念咒语、施展魔法,这一点是相似的。女巫要么有着绝世容颜,要么奇丑无比,因为在古人的观念里,只有与众不同之人才可能与神灵沟通。

世上真的存在女巫和魔法吗?女巫或许是存在的,但魔法却不一定真实。

南朝宋太子刘劭所遇到的那个女巫严道育,其实就是一个装神弄鬼的骗子。她来自江东,丈夫是个劫贼,她因作为家属而被罚去养马。严道育学会了一些旁门左道和巫蛊之术,还谎称自己通灵,不食人间烟火,并能驱使鬼神做事。

东阳公主刘英娥有一个聪明漂亮的贴身婢女王鹦鹉,她与严道育交往甚密。

有一次,王鹦鹉对公主说:“严道育拥有通灵异术。”

巫术在夏商时期盛行,到了周公以德治国时开始衰落,虽在两汉有所复苏,但之后被历代君主禁止。东阳公主不敢明目张胆地行事,便借口严道育擅长养蚕之术而将其召入府中。

严道育在太子和公主面前展示了几项特异才能。

白天,他神秘地对公主说:"神明将有祥瑞之物赐予殿下。"

夜晚,刘英娥就寝时,忽然瞥见一道如流萤般的微光划过天际,钻进了竹制的书箧之中。当她打开书箧查看时,发现里面竟有两颗散发着幽蓝光芒的宝珠。自此之后,刘英娥与刘劭、刘浚姐弟三人皆被严道育的法术所惑,对其深信不疑。

​刘劭和刘浚趁机请求严道育借助鬼神之力,不让父皇察觉他们私下犯下的错误。女巫爽快答应,并施法后对二人说:“你们不必担心,我已经向上天祈求,此事绝不会泄露。”二人听后大喜,尊称严道育为天师。

随着朝堂局势的演变,刘劭渐渐萌生了让父皇早日离世的念头。他秘密联合刘浚、严道育和王鹦鹉等人,精心雕刻了一尊刘义隆的玉石像,并指派东阳公主府上的家奴陈天兴与宫中太监陈庆国暗中勾结,将这尊雕像埋藏在刘义隆寝宫含章殿前,为的是让严道育施展所谓的法术。

陈天兴本为刘义恭府中的家奴,他身材魁梧相貌堂堂,被王鹦鹉看上。王鹦鹉假借收养子之名,把陈天兴从江夏王府带到了东阳公主府,其实他们年纪相近,名义上的母子却是暗中偷情。

为了堵住陈天兴的嘴,刘劭将他调到东宫卫队当队长。后来刘英娥去世,东阳公主府转给临贺公主,王鹦鹉作为婢女该出嫁了。刘劭担心事情败露,和刘浚商量后,把她嫁给刘浚亲信沈怀远。

刘义隆明察秋毫,东宫卫队的人事变动引起他的注意,质问刘劭:“听说临贺公主南第有个婢女要出嫁,还听说有人收养他人奴仆为子,却被你提拔为队主,升得太快了吧?你用的都是什么人?那婢女要嫁到哪里?”

在当时,九品中正制下奴仆不能为官。

刘劭急忙编造借口:“南第旧部陈天兴曾想追随我。我说:‘禁军哪是你能进的?除非立功才行。’当时是玩笑话。后来他提及此事,我念及姐姐东阳公主,看他身体强壮,就让他入了队,做了队副。用人需有功故旧,但也得看能力。至于那婢女,还没定下人家。”

刘劭当然不敢说要把婢女嫁给始兴王府官员,而且沈姓在当地是大姓。

刘义隆听信了刘劭之言,未再深究。刘劭内心惶恐,写信给刘浚,叮嘱他莫要承认王鹦鹉与沈怀远的婚事。

刘浚回信却满不在乎:“若那人一直追问,大不了缩短他的寿命,或许我们欢庆的日子就要来了。”这里所说的“那人”便是刘义隆,刘劭和刘浚在书信中对父皇毫无敬意,称刘义隆为“那人”或“其人”,还把江夏王刘义恭唤作“佞人”。信里,刘浚竟恶毒诅咒父亲,盼着太子能登上皇位。

王鹦鹉嫁给沈怀远后,担心自己与陈天兴私通之事暴露,于是唆使刘劭杀害陈天兴。

刘劭本就在父皇面前难以解释队主之事,便暗中派人除掉陈天兴以绝后患。陈庆国见状惊恐万分,心想:“巫蛊之事是我和天兴一起做的,如今天兴已死,我岂不是危险了?”为了自保,陈庆国向刘义隆坦白了一切。

刘义隆闻讯大惊,立刻下令捉拿王鹦鹉,并查封她的家宅。经过搜查,发现了刘劭、刘浚二人往来的数百封信件,里面全是诅咒和巫蛊的内容,还在含章殿前挖出了埋藏的玉石雕像。刘义隆命令官员严查此案,严道育闻风而逃,廷尉挨家挨户搜捕,却一无所获。

刘劭和刘浚十分害怕,无话可说,只能低头认罪。刘义隆终究不忍心惩罚两个儿子,只怪自己以前太溺爱他们。他没想到刘浚也会参与其中,既惋惜又惊讶,对着潘淑妃叹息道:“太子贪图富贵还能理解,但虎头(刘浚的小名)也这样,真是让我始料未及,你们母子怎能一日无我呢!”

刘浚饱读诗书,仪表堂堂,却不明是非。刘义隆并未惩处他们二人。他对刘义恭说道:“我常在典籍中看到关于巫蛊的记载,一直以为那不过是无稽之谈,没想到今日亲眼目睹,刘劭虽有不当之举,但未必就会导致江山倾覆。我不是多管闲事,你儿众多,需严加管教,以免日后遭遇不测。”

刘义隆心怀宽容,以为此事就此平息,两个爱子能吸取教训改过自新。然而,他未曾料到,两个儿子毫无悔意,执意踏上叛逆之路。

朝廷加紧追捕严道育,那女巫究竟藏身何处?难道遁入虚空了不成?其实她乔装成尼姑,正安然待在太子宫中享福。然而,东宫绝非久留之地,刘劭担忧严道育会出岔子,便安排刘浚带着女巫返回京口,把她安置在一户平民张旰的家中。

不久后,圣旨下达,任命刘浚为荆州刺史。刘浚启程前往南京江陵就职时,又悄悄地把女巫带回了太子宫,这一番折腾终究还是露出了破绽。

有告密者声称严道育匿于京口张宅。刘义隆闻讯后立即派人前去抓捕,却只抓到了两名婢女,她们供认严道育已随刘浚返回京城。

刘义隆听罢大为震惊,他原本以为两个儿子已经将这邪恶的女巫驱逐,没想到他们仍在与她往来。于是他下令将那两名婢女押解至京城进行对质。

同时,刘义隆让侍中王僧绰搜集汉魏以来废黜太子、诸王的相关典故,并召集亲信大臣江湛、徐湛之共同商议对策,一旦事情属实,便打算废黜太子并赐死刘浚。

废黜刘劭后,谁来继承皇位成了难题。刘义隆对此犹豫不决,按年龄顺序,老大和老二都不合适,那只能轮到老三了。

三皇子武陵王刘骏并不受宠,他的母亲路惠男淑媛不住在皇宫,而是跟随刘骏住在浔阳。在封建王朝中,妃子跟着儿子前往地方任职的情况并不多见。这既反映出路惠男不受刘义隆喜爱,也体现出刘义隆有一定的温情和重情义的一面。

既然刘义隆不爱路惠男,那不如成全这对母子。刘骏十四岁时被派往襄阳任职,十八岁镇守彭城,二十一岁都督江州,多年来他与母亲一直在外,与刘义隆的关系比较疏远。

如果抛开长幼顺序,剩下的受宠皇子就只有刘铄和刘宏了。刘铄是江湛的妹夫,刘宏则是徐湛之的女婿。

江湛建议刘义隆立刘铄为太子,而徐湛之则力荐刘宏。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这让刘义隆十分头疼,他们密谋讨论了好些日子,却迟迟没有结果。

有一天,刘义隆无奈地对王僧绰说:“江、徐二人各自为了利益谋划,完全没有从国家的角度考虑。”

王僧绰出身显赫的琅琊王氏家族,是东晋名臣王导的后人。他不仅是刘义隆的乘龙快婿,还娶了已故东阳公主刘英娥为妻。不要误以为他是位老者,实际上王僧绰正值壮年,才三十岁。他在二十七岁时就担任侍中一职,可谓年轻有为。侍中在当时属于正二品官职,与尚书仆射、中书令同为宰相之列,相当于今天的中央办公厅主任。

身为名门之后,王僧绰不仅勤奋好学,而且具有远见卓识和独立思考的能力。他曾向皇帝进言:“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建议刘义隆果断行事,以国家利益为重,不要因私情而犹豫不决。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就应该真心对待太子,而不是反复猜疑。

刘义隆对此感到为难:“你说得对,但此事重大,必须谨慎考虑。况且彭城王刚去世,若此时动手,恐遭人非议。”

王僧绰急切地回应:“我担心千年后,人们会说陛下能处置兄弟,却无法处置亲生儿子。”

刘义隆一时无言以对。当时江湛也在场,事后他对王僧绰说:“你刚才的话未免太过直率。”

王僧绰则平静地回答:“我也遗憾你不够直言。”

刘义隆之所以迟迟不下决心,是因为找不到合适的皇位继承人。刘铄虽然从寿阳返回建康,但他傲慢自大,让刘义隆深感失望。

刘义隆舍弃了刘铄,打算立刘宏为新帝。刘宏排行第七,在他前面还有四位皇子。按照传统的立嫡长子的规矩,刘宏根本轮不上。

每到夜晚,刘义隆与徐湛之二人便会摒退旁人,秘密商议,一谈就是通宵达旦,绞尽脑汁地寻找办法和理由。刘义隆的行事确实过于拖拉,做大事应该像王僧绰所说的那样干脆利落。

每次密谈时,刘义隆总是让徐湛之拿着蜡烛沿着墙壁仔细查看,生怕有他人偷听。如此机密之事,刘义隆却告知了潘淑妃。

潘淑妃大惊失色,跪地请罪,泪流满面。儿子要被杀掉,她还能说什么呢?什么也说不出来,毕竟儿子犯下了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尽管如此,母子情深,潘淑妃还是派人把儿子召进后宫,两人抱头痛哭。

潘淑妃责备道:“上次巫蛊事件发生后,我希望你能反省错误,可你竟然还敢窝藏女巫!皇上气得不行,我跪下求饶都无济于事。如今这般情形,我还活着有什么意义?你快去准备毒药,我先走一步,实在不忍心看你闯下滔天大祸,弄得身败名裂!”

刘浚听完后,愤然而起,昂着头说道:“天下大事我自己拿主意,您不必太过担心,肯定不会连累您!”说完便转身离去。

刘浚快马加鞭向太子报信。刘劭果断决定,召集亲信将领陈叔儿、詹叔儿,以及斋帅张超之、任建之等人密谋起事。

东宫每晚灯火通明,刘劭亲自设宴犒赏将士。得知严道育的两名侍女即将押送至京,正月二十日,刘劭伪造了刘义隆的诏书,告知东宫士兵:“鲁秀意图谋反,明日清晨你们需守卫皇宫,我将率众平叛!”他命令张超之集结两千多名死士,全副武装待命,并召集太子属官入宫议事。

夜色渐深,长史萧斌、左卫率袁淑、中书舍人殷仲素、积弩将军王正见先后抵达东宫。

刘劭泪流满面地说:“陛下听信谗言,欲治我罪并废黜我,我自问并无过错,不能蒙冤。明日将有大事发生,望诸位齐心协力!”说完,刘劭起身向众人行礼。

在场众人震惊不已,冷汗直冒,心中明白太子所指的大事是什么,但无人敢开口,气氛异常凝重。

古代以下犯上之事虽有,但以臣废君之举,在文明礼仪之邦的中国,自刘宋开国前从未出现过子弑父皇的情况。楚王商臣弑父时,楚国尚处荒蛮;匈奴冒顿单于射杀父王,那是胡族所为;拓跋绍砍杀拓跋珪,那也是索虏行径。刘宋南朝传承汉晋衣冠,怎能做出这等事?

萧斌、袁淑劝道:“从古至今无此等事,太子还请三思。”刘劭大怒,手握宝剑,怒目而视。

萧斌心生惧意,小声说:“我以前侍奉太子,总想着报答,如今危急,听令便是。”

萧斌是东宫旧人,看着太子长大,文武双全。他曾参与宋军北伐任前锋指挥。他这么一表态,众人多附和。袁淑脑子转得快,斥责众人:“你们以为殿下真会这么做吗?殿下小时候曾患疯病,或许是疯病又发作了。”

​袁淑是袁皇后那边的兄弟,也是刘劭的舅父,他正试图为刘劭找个台阶下。然而,刘劭已经铁了心要叛乱,哪肯轻易罢手,他怒火中烧,用一种威胁的眼神盯着袁淑问道:“你倒是说说,我的大事能不能成功?”

袁淑无奈地叹息道:“处在如此无懈可击的位置上,何愁不能成功!只是担心一旦事成,恐怕会遭到天地不容,灾祸也会接踵而至。如果真的有这个打算,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啊!”

刘劭的脸色变得极为阴沉可怕,身边的亲信赶忙将袁淑拉到殿外,对他说道:“这是多大的事情,怎么可以半途而废呢?”要知道,策划叛乱就等同于谋反,话都说出来了,又怎么能轻易回头呢?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就像泼出去的水一样无法收回。

袁淑在中书省值完班回到宿舍后,心里充满了恐慌和不安,他不停地思索着这件事,在床边来回踱步,直到四更天才勉强入睡。

可是刚刚闭上眼睛没多久,就听到门外传来车马声和甲士敲门的声音。袁淑心里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任凭外面的人怎么敲门,他都紧闭双眼装睡不起,直到刘劭亲自来叫门,他才不得不勉强起身。

早春的深夜,寒风刺骨,袁淑冻得瑟瑟发抖。在画轮车上,刘劭身着铁甲,外披朱红色朝服,与萧斌并肩而立,仪仗队和平时入朝时无异。刘劭示意上车,但袁淑犹豫不前。

刘劭心一横,向侍卫使了个眼色,刀光一闪,袁淑便倒在奉化门外。根据刘宋王朝的规定,东宫卫队不得进入皇城。然而,刘劭手持伪造的诏书,对守门人喊道:“奉旨讨逆!”

卫队从万春门冲进皇宫,张超之等人迅速穿过云龙门,闯入斋阁,拔刀直奔合殿。斋阁是书房,合殿则是紧邻书房的寝室。当张超之等人闯入时,值班的卫士仍在沉睡。

大殿内烛火依旧明亮,刘义隆与徐湛之彻夜长谈,为儿子们忧心忡忡。见张超之等人持刀冲来,刘义隆惊恐万分,本能地用案几抵挡。锋利的刀刃劈断了案几,也斩下了他的五指。

张超之再补一刀,鲜血喷涌,刘义隆当场毙命。

徐湛之慌忙奔向北窗,试图逃脱,却被蜂拥而至的士兵乱刀砍死。

宫中一片混乱,刘劭匆匆赶到合殿中阁,得知父皇驾崩的消息后,立刻转身前往东堂登基称帝。他召来中书舍人顾嘏,愤怒地质问道:"你们和皇上早就想废黜我,为何不早说!"

话音未落,刘劭便手起刀落,将顾嘏斩杀。

当时江湛正在尚书省值夜班,听到外面喧嚣声四起,立即意识到发生了兵变。他懊悔地叹息道:"当初没有听从王僧绰的建议,才会落到这步田地!"慌忙躲进一个小房间,但最终还是未能逃脱追捕,被叛军杀害。

禁卫军中有人选择投降,也有人奋勇抵抗。大内侍卫官卜天与仅穿着内衣短裤冲出,一手持弓,一手握刀,号召部下迎战。

另一名禁卫军官徐罕质问他:"殿下已经入宫,你这是要做什么?"

卜天与怒骂道:"殿下常来,你今天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也成了叛贼!"随即拉弓射向刘劭,差点命中目标。叛军一拥而上,乱刀砍向卜天与,他身首异处,多名禁卫军官也在战斗中阵亡。

刘劭随后派人去东阁杀害潘淑妃及刘义隆生前的亲信,并紧急召唤始兴王刘浚带兵支援。此时刘浚正在西州,属官朱法瑜从宫中赶来报告:"宫内骚动,宫门紧闭,传言太子谋反,具体情况尚不明朗。"尽管已有心理准备,刘浚仍大吃一惊,急忙询问:"我们该如何应对?"

朱法瑜建议道:"不可轻举妄动,殿下旧部都在石头城,我们应占据此地静观其变。"

由于尚未收到刘劭的确切消息,不知兵变是否成功,刘浚心中焦虑不安。

这时部将王庆说道:"如今宫内发生变故,未知陛下安危,作为臣子,应当挺身而出,坚守阵地,若凭借城墙自保,实非忠臣所为。"

刘浚与太子是一伙的,王庆的话对他来说毫无意义。刘浚从南门急奔石头城,一千多名文武官员跟随其后。

南平王刘铄在石头城驻守,双方合并兵力达两千多人。此时,杀害刘义隆的凶手张超之赶到,支开众人,详尽地向刘浚讲述了兵变的全过程。

刘浚身着戎装,骑马投奔刘劭而去。

朱法瑜试图劝阻他,但他不听。王庆又劝道:“太子叛逆,天下人皆愤怒。您只需坚守石头城,不出三日,那些叛乱者自然会散去。事情如此明显,你为何还要前往?”然而刘浚一心只想投靠刘劭,怒喝道:“皇太子有令,再多言就斩首!”

刘劭见到刘浚,立即解释说:“潘淑妃被乱兵所害。”

刘劭内心感到愧疚,但没想到刘浚却平静地回应了一句极其冷酷的话:“这正是我一直以来所期望的。”

刘浚是希望刘劭杀掉父皇继位吗?还是希望母亲被乱兵杀死呢?大概率认为刘浚指的是前者。

史家因他与刘劭共同策划弑君之事而憎恨他,因此特意挑选这句话来展示他的凶残顽固。

《北史》作者李延寿根据这句话,甚至认为潘淑妃是刘浚的养母,生母早已去世,否则他怎会说出这样违背常理的话。实际上,刘浚的文学素养很高,与刘宏、王僧绰、蔡兴宗等人都有很好的关系,如果他真的愚昧无知,谁会理会他呢?如果是养母,潘淑妃怎么会把这么大的秘密告诉他,并为了他害死最亲近的丈夫呢?

刘浚的种种行为,实则是母亲潘淑妃娇惯所致,她未能很好地教导儿子,刘义隆在这方面也难辞其咎。他的大儿子和二儿子皆非善类,即便后来成为皇帝的三儿子刘骏,也算不上正人君子。

一位卓越君王落得这般悲惨结局,着实令人扼腕叹息。刘义隆既未在与权臣争斗时丧命,也未在北伐之战中殒身,却倒在亲生子的刀下,成为中国历史上记载详尽且毫无争议的子弑父皇权纷争中的牺牲者。

究竟是何原因致使刘义隆遭遇此劫?是因为他在北伐战争中接连失利而被臣民所厌弃?还是由于他对子女过分宠溺而引发的悲剧?从后续情形来看,尽管北伐多次受挫,包括北伐将领在内的士庶阶层仍坚定地拥护刘义隆。

因过度溺爱儿子而致死,试问哪对父母不疼爱自己的孩子呢?刘义隆之死直接揭示了南朝社会最核心的矛盾——高门士族与皇权之间的冲突。

​刘劭兵变之所以能够成功,关键在于东宫兵力的强大,几乎能与禁军相匹敌。那么东宫兵为何能有如此庞大的力量呢?这源于刘义隆皇帝的策略,他需要借助太子的力量来抗衡宗室势力。而刘宋宗室的权势为何会对皇权构成威胁呢?这是因为东晋南朝时期士族豪门的势力极为庞大。

刘宋建立之初,刘裕鉴于东晋时期皇权旁落、高门士族掌控政权的教训,派遣皇子和皇族成员到地方上镇守,导致刘姓子弟的势力逐渐壮大。于是,刘义隆为了制衡宗室力量,便着力提升太子的地位。在南朝的政治舞台上,与门阀士族之间的斗争与妥协始终是主要旋律。刘义隆最终死于这种权力争斗中的骨肉相残,只要皇族出镇地方的制度一天不改变,这种亲人之间的杀戮就难以停止。

江南地区流传着一句充满神秘色彩的童谣:“遥望那建康城,小江之水逆流而行,先见子弑父,后见弟弑兄。”这句话深刻地反映了南朝皇族内部的残酷现实,无论是宋、齐、梁还是陈朝,都无法逃脱这样的命运。

太子刘劭的所作所为应验了童谣的前半句,而武陵王刘骏则应验了后半句。

刘劭篡位成功后匆忙登基,前来朝见的官员寥寥无几。为巩固政权,他重赏叛军将领,并用威逼利诱的方式迫使江夏王刘义恭、尚书令何尚之与王僧绰继续主政。

当发现姐夫王僧绰参与了废黜自己的计划时,他立即下令处死王僧绰,还杀死了平时看不顺眼的几个王侯。这一系列血腥屠杀让京城内外的贵族们胆战心惊,南平王刘铄、建平王刘宏等兄弟被迫屈服,百姓们敢怒不敢言。

控制住京城局势后,刘劭开始担心外地的诸王。他仔细分析了四位有实力的藩王:六叔南谯王刘义宣虽仪表堂堂但能力平庸;六弟随郡王刘诞和九弟义阳王刘昶年纪尚轻且兵力不足。于是他采取怀柔政策,召刘义宣回京担任太尉,改任刘诞为会州刺史。

最让他头疼的是三弟江州刺史刘骏。年仅二十三岁的刘骏自幼在外领兵,参加过两次北伐,作战经验丰富。此时正率军在西阳征讨蛮族,驻扎在五洲一带,成为刘劭最大的威胁。

剿匪大军汇聚了豫、荆、雍、江四州的精英部队,成为一支威震四方的强大武装。刘劭表现得信心满满,他傲然对众臣说:“你们只管帮我处理文书就好,战事无需忧虑。若敌寇胆敢来犯,我自能抵御,只怕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刘劭之所以如此笃定,是因为统帅这支大军的苍头公沈庆之是他的亲信,只需一封密函,就能取刘骏首级。

当时,沈庆之正担任太子步兵校尉一职,隶属东宫系统。

然而,当沈庆之收到刘劭的秘密信件后,经过深思熟虑做出了截然不同的选择。他对亲信坦言:“萧斌不过是个妇人之辈,不足为惧;其他将领我都知根知底,容易应对。东宫中真正与刘劭同流合污者不过数十人,其余皆是被迫参与。若我能拥立武陵王讨伐逆贼,名正言顺,胜算在握!”

作为一名出身草莽的将领,沈庆之的人生注定充满投机色彩,不能简单用高尚来形容其品德。但他敏锐的洞察力却是成功的基石,就像他曾准确预判北伐必败、魏军必将反扑一样,这次他又预见到了刘劭的覆灭。

听闻金陵城内风云突变,刘骏寝食难安,太子究竟会如何对待这位三弟?刘骏文韬武略,胆识过人,连敌国皇帝拓跋焘都对他青睐有加,在北伐议和时特意将公主许配给他。对于先皇驾崩,他是众皇子中最无须悲痛之人,毕竟先皇最不待见他们母子二人。自幼年起,刘骏就与母亲远离京城,在地方任职。

沈庆之前来求见时,刘骏毫无准备,内心慌乱,不敢面见这位东宫重臣。他清楚来者何意,便借口生病,闭门不见。

然而沈庆之径直闯入营帐,呈上刘劭的亲笔信。刘骏脸色骤变,意识到大祸将至,请求去后帐与母亲诀别。沈庆之洞悉其拖延之意,正色道:"我蒙先帝厚恩,今日之事必当竭力,殿下为何如此猜忌于我?"

此言一出,刘骏又惊又喜,连忙下拜:"国家存亡,全系将军一身。"

沈庆之不愧为一代名将,十日内便集结了各地精锐,柳元景、宗悫等名将云集。刘骏随即传檄天下,号召讨逆。

行军贵在神速,剿匪部队迅速调整方向,直指南京。荆州的刘义宣、雍州刺史臧质以及司州刺史鲁爽纷纷响应起兵。远在北方边疆的萧思话、垣护之和张永等将领各自率领军队南下支援。原本打算接受刘劭任命的随王刘诞,看到义军声势浩大,临时改变主意转而支持刘骏,并调动江东兵力北上。

刘骏的部队抵达浔阳后与刘义宣的荆州军汇合,顺长江东进。沈庆之统领全军,命柳元景带领薛安都等十二支军队作为先锋从湓口出发,徐遗宝则率领荆州兵为第二梯队紧随其后。

各地起义军纷纷响应,声势震天,这让刘劭感到恐惧,他下令进入戒严状态并召回休假中的将士。虽然刘宋朝廷的中央军实力雄厚,但此时刘劭却被一个人误导了三次,这个人就是刘义恭。尽管刘义恭被称为草包王爷,但他因是皇叔而备受尊敬,刘劭希望借助他的威望来稳定人心。

当刘劭计划屠杀参与起义的诸王及其家眷时,刘义恭提出第一个建议:“举大事者不顾家,若杀尽他们的亲人,只会增加仇恨,坚定他们反抗的决心。”这建议看似合理。而在面对汹涌而来的义军时,萧斌劝刘劭率水军西征决战,意图凭借强大的水师优势在江上一举消灭敌人。

刘义恭则建议:“敌方首领刘骏年轻且缺乏军事经验,长途跋涉而来已疲惫不堪,我军应以逸待劳。如果远赴梁山,则京都防守空虚,刘诞的东军可能趁机进攻。不如就地构筑防御工事,这是先辈们常用的策略,不愁无法击退敌人。”

刘义恭清楚刘骏等人的起兵仓促,其船舰规模和装备远不及中央军水师,在水战中处于劣势,于是故意献出一个看似不佳的计策。这个计策不仅保护了义军将士们的家属,还让刘劭错失了用兵的最佳时机。

战机一旦错过便难以再得,柳元景所率领的雍州军已经抵达新亭(如今南京南郊)。

柳元景在刘宋王朝的北伐战争里保持着不败战绩,他是河东解人。大家或许会觉得这个名字听起来很熟悉,确实如此,三国时期的名将关羽就出自河东解这个地方。如果比较单打独斗的能力,柳元景可能不如关羽,但在军事谋略方面或许更胜一筹。古时候所说的河东大致是指今天的山西地区,柳氏家族在当地是大姓。在八王之乱后,柳家迁徙到了襄阳。

襄阳位于豫南山地,周围有桐柏山、大别山和大洪山等山脉,这些山区是当地土著居民的聚居地。柳元景自幼跟随父亲进入山区剿匪,练就了一身精湛的骑射本领,性格上他沉默寡言,不喜欢多言。

柳元景最为经典的一场战役便是随郡之战。随郡就是现在的湖北随州市,它处在桐柏山和大洪山之间。当柳元景刚到随郡时,蛮族为了给他一个下马威,出动数千人切断驿道并攻打城池。

当时柳元景手下仅有六七百人,但他果断分出五百士兵绕到蛮族军队的后方。在夜间点燃火把发起进攻,最终斩杀了将近两千名蛮族士兵,自此柳元景威名远扬。

在伐蛮之战中,柳元景因屡建奇功,被武陵王刘骏任命为参军。元嘉年间第二次北伐时,他统率雍州部队长驱直入。当北伐主力部队遭遇重重困难之际,他翻越熊耳山,多次击败魏军,接连攻克函谷关和潼关,大军直逼长安。然而东线战事失利,他只得率全军返回。

西阳剿匪之时,身为襄阳太守的柳元景率领雍州军听从沈庆之的调遣。作为刘骏旧部,他毫不犹豫地站在刘骏一方,并被委任为前锋兵团指挥官,该兵团下辖十三支军队,总兵力超过一万人。

义军水上作战能力低下,船舰破旧狭小,难以与中央军抗衡。柳元景带领水军日夜兼程,迅速推进。到达芜湖时仍未发现敌军踪迹,于是他放下心来,弃船登岸,徒步前行,最终抵达新亭。

刘劭弑父之举不得人心,前来投诚之人源源不断,纷纷劝说柳元景尽快发起进攻,称南京城内人心惶惶,只需一场战斗即可平定局势。

然而柳元景却沉默不语,专心指挥军队构筑防御工事。在他看来,战争胜负并非完全取决于正义与否,关键在于实力较量。只有先确保自身处于不败之地,才能有效打击敌人。

柳元景忙于安营扎寨之际,刘劭竟然没有及时派兵出击,错失了先机。他精心挑选的先锋将领最终成为了他的致命伤。鲁秀和王罗汉均为勇猛善战之将。刘劭虽赏识鲁秀的才华,却未能洞察其内心真实想法。

双方在秦淮河畔展开生死决战,萧斌统领步兵,刘谌之指挥水军,鲁秀与王罗汉则担任先锋,率领万余精锐猛攻新亭阵地。刘劭将宫中珍宝悉数分发给将士们,亲自登上朱雀门督战。战鼓震天,士兵们怀揣重赏,奋勇杀敌。

曹刿曾言:“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柳元景则采取静观其变的策略,耐心等待敌方力量耗尽。中央军气势汹汹,水陆并进,攻势如潮水般连绵不绝。面对水陆两路的威胁,柳元景斗志昂扬,将麾下勇士尽数派上战场,身边仅留几个传令兵。他的作战风格与二战中的德国名将隆美尔有几分相似,敢于孤注一掷,倾尽全力,不留退路。

在狭路相逢之际,勇者往往能占据上风。即便是久经沙场的雍州军,也难以抵挡那些视死如归的狂徒。当中央军即将突破营寨时,先锋官鲁秀突然下令停止进攻。趁着敌人犹豫之时,柳元景果断擂响战鼓,大开寨门,率领全军杀出。

中央军惨败,无数士兵坠河丧命。刘义恭、鲁秀等将领纷纷投降。刘劭见形势危急,亲自率部反击,却再次被击败。他挥剑斩杀逃兵,也无法阻止军队如潮水般溃退。眼见局势无可挽回,刘劭狼狈逃回城内,并残忍地杀害了刘义恭的十二个儿子。

刘骏率领大军抵达,臧质等将领指挥各路兵马相继赶到,将南京城重重围困。鲁秀带领勇士攻占朱雀桥,王罗汉与萧斌被斩杀。部队攻入台城,冲进皇宫。杀害刘义隆的张超之在合殿御床旁被乱刀砍死,内脏被挖出,士兵们争抢着割下他的肉生吃。

刘劭被其岳父臧质活捉,并在牙旗下处决。始兴王刘浚则被刘义恭所杀。他们的妻儿全部被赐死。

严道育和王鹦鹉在街头被鞭打致死,尸体被焚烧,骨灰撒入大江。

南朝首场血腥的家族残杀就此结束,刘骏正式成为刘宋王朝的新皇帝,即宋孝武帝。然而,这仅仅是悲剧的开端,刘骏那扭曲的心性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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