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的野人山深处,七个幸存的女兵被急流挡住了去路,她们无援地被阻挡在了河的这一边。就在刚刚,她们目睹了一个女兵被急流吞没,生命永远地消逝在了浑浊的河水里。
如果女兵们不想坐以待毙的话,就必须设法渡过这条湍急的河流。
小个子的女兵李亚兰率先站了起来,她属于清秀文静又不失活泼的那类少女。她白净的脸庞上流露出中学生般的纯情,曾经赢来了多少男人的爱怜之情。可是现在,野人山的残酷已经把她的纯情锻造成了冷峻。
李亚兰走到湍急浑黄的河边,回头看着坐在岸上无动于衷的女兵们,用询问的口吻问她们:“你们愿意走吗?”岸上的女兵们没有人回答她,“我走!我死也要死在河里。”
李亚兰不再说什么,她脱光了身上所有的衣服,一个人摇摇晃晃地走进了激流。她的身形是摇晃的,可是她的意志极为坚定。
小个子的李亚兰走进激流,原本在观望的女兵们都站了起来,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让她们变得坚强了。上尉军官张文君开始还在犹豫,可是见个子最小的女兵都下了河,她也鼓起勇气将女兵们鼓舞了起来。
“我们可能有人会死!为了不让大家都一同被埋葬,我们下到河中后,只要有人倒下了,其他人就立刻松开手,不能为一个人死掉所有人!”张文君宣布了这条命令。
女兵们默默地记下了命令,迅速脱光了身上的衣服,只有脱光衣服才能避免被树枝挂住,淹死在湍急浑黄的河中。女兵们在光天化日之下脱光了所有衣服,在平日里是不可想象的,可眼下在生死关头,道德失去了约束的意义。
张文君上尉的眼泪掉下来了,女兵们的样子让她心酸:
这本来是一群无处不洋溢着青春魅力的姑娘,仅仅五十天的时间她们就失去了人形,昔日丰满的双乳竟如干瘦的老妇一样只剩下两只薄薄的皮口袋,本来流畅秀美的腿瘦成了骨节粗大的枯干,平滑的小腹竟如孕妇般突兀,她们的身上再也没有了军中之花的风采。
“走!渡河!”随着一声令下,女兵们用脱下来的裤子拴成长绳,相互拉着走进了河流之中。小个子的李亚兰走在最后面,张文君上尉走在最后面,这七个女兵在野人山深处的激流里进行了一次大胆的跋涉,一次冒死求生的跋涉。
浑身赤裸的女兵们下到河里,温凉的河水滑过肌肤,生出了沐浴的快感。自从同古突围后,她们跟随杜聿明军长进入野人山,从此再也没有洗过澡,身上都有难闻的腥臭味道,女兵们都沉浸在着温水里,渴望着渡河后在对岸洗个澡。
走到河中心后,水面上的暗流突然变得湍急,翻滚起了急促的漩涡,河底的鹅卵石也随之滚动起来。女兵们的身体开始摇晃起来,突然一股新的洪水从上游喷泻而下,这种没有预兆的山洪最要人命,已经有不少士兵被山洪夺去了生命。
命运有很多时候很奇妙,走在最前面的李亚兰处在了洪峰的前头,可是洪峰却在快抵达她时转变来到方向,原本处在相对安全的队伍中间的排在第四、第六的两个女兵,却正好处在了可怕的浪头之下。
排在第四位的女兵首当其冲,浪头将她卷进了河底,吞没了她的整个身子。她不甘心被卷走,坚强地挣扎着要站起来,两次将头探出了水面,可是她脚下的鹅卵石被巨浪翻起,她的脚无法踩到河底。
就在这时,女兵前后的两个队友死死地抓住军裤,用力想将她拉起来,只要她们松开了手,这个女兵必死无疑。整个队伍失去了平衡,所有人都死死地拽住裤子,用力拉扯想要保持平衡,救出被卷入浪底的女兵,可是女兵们用尽力气也无法维持平衡。
“放手!我们都会死的!”张文君上尉见情况危急,下达了放手的命令。女兵张玉芳排在第三,她紧紧地拉着即将被冲走的女兵,听到命令后她含泪松开了手,那个女兵立刻被浪卷入河底,眨眼间就冲到了下游,她黑色的头发在水里浮了几下,彻底消失在了河面。
第四个女兵就这样被激流吞没了,就在一眨眼的时间里,她生还已经无望了。可是危机还没有解除,第五个女兵却死死不肯松手,她拉住了同样被激流卷得站不住脚的第六个女兵,不肯就此放弃。
第六个女兵是队伍里最小的女兵,年仅16岁的医护兵徐芝萍。她被激流卷得没有了力气,她见比她年龄大的女兵死死拉着她,突然放声哭泣了起来,大喊着让她放手。
“别放手!”第五个女兵愤怒地看着徐芝萍,她身子突然一紧,猛然向上一跳,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她就被激流冲走了。第五个女兵被洪水卷走了,眨眼之间她就消失在了眼前。她把活着的机会给了最小的女兵徐芝萍,给了这个一路上给她最多照顾的女护士。
第四第五个女兵被洪水冲走了,队伍的压力减少了很多,女兵们用力拉拽军裤,把处在激流中的徐芝萍拉了上来。山洪卷走了两个女兵后,势头也就过去了,其余的女兵安全地渡过了河。
这条浑黄的激流,真正成了一条死亡之河。
两个可怜的女兵就这样葬身在了野人山,她们的名字被野人山永久地隐匿了。尤其是第五个女兵,在最危急的关头把生还的机会留给了徐芝萍,这种品德和节操真是令人感动。
渡过河流的张玉芳和徐芝萍,看着滚滚的河水和消失无踪的女兵,跪在河边放声哭泣。她们把自己当成了害死战友的凶手,她们的心里感受到了深深的自责,可是在那种情况之下,她们没有办法。
1942年,七个女兵脱光衣服走进河里,与洪流进行了一场生与死的搏斗。这场搏斗见证了野人山的残酷,见证了远征军女兵的坚韧。徐芝萍用日记写下的这段往事,成为了野人山往事中最痛苦的一段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