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5月,野人山深处的密林之中,连日来的雨水让远征军都发了霉,每个人全身上下都穿着半湿半干的衣服,在湿热的雨林中向遥远的国境线蹒跚着。
第五军的上尉录事朱锡纯抬头看看阴霾的天空,狠狠地咒骂了几声不开眼的老天爷,然后背起半炒米袋谷子就往石缝舂米去了。忙活了小半天,终于舂出了小半袋米,放在罐头盒子里架上篝火上准备煮吃。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大喊:“军长来了!”朱锡纯放下罐头盒子,循着声音看去。大约在百多公尺外,河水在滚滚地奔流,河边上一只顺流而下的木筏,停在了河边上。
筏子上跳下来一个身形高大的人,高个子是团长邓军林。邓团长用蒿锚稳住竹筏后,从上面扶下来了一位个子要矮很多的男人,男人在邓军林的搀扶下走进了岸边的一个窝棚里,然后邓军林就急匆匆离开了。这个男人应该就是军长杜聿明了。
天气突然转晴了,朱锡纯刚忙活了一阵,又连吃了几碗稀饭下肚,此刻正觉得身上热得发痒,于是走到河边准备洗个澡。就在他抵达河边时,发现一个个子很高大,全身裸体的人夹着湿了的衣服,踩着淤泥上的脚印,一步一步吃力地走上了岸。
那时已经饿死了很多人,这个裸体的壮汉却没有饥饿的样子。他一步一陷地走上了草坪,朝着他站立的地方走来。朱锡纯看到这个高大的人在河边拔步如此艰难,正在犹豫要不要去河里洗澡。就在朱锡纯犹豫不决时,那个裸体壮汉走到了他的面前。
朱锡纯觉得实在不雅,光天化日之下,一个大男人竟然内裤也不穿,光溜溜地从河里洗完澡后,竟然大摇大摆地沿着河岸走着。须知这周围都是远征军士兵,还有不少女兵也在附近,这样招摇实在太丑陋了。朱锡纯转过身去,不想看到这个壮汉。
就在这个时候,从山边的棚子里走出来一个人,这个人面呈菜色,而且还有病容。他走起路来有点蹒跚,身材虽然不算很高,但也是比较健壮的人,他身穿士兵的服装,腿上没有裹绑腿。他的手里拎着一根文明棍,走路的步子很沉重,在大草坪上拦住裸体的壮汉。
“你是哪个部队的!”手持文明棍的人说着陕西口音,用一种很不满的口吻向壮汉问道。壮汉正在注视着脚下的碎石片,略一抬眼满脸不屑地回答道:“你管老子哪个部队的?”壮汉说完,继续迈步向前走去。
“你这个样子像什么话!”持棍子的人情绪有些激动了,而且表情变得很严肃。壮汉却不买他的账,依旧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你管老子像不像话!老子愿意这样光溜溜!”
手持文明棍的人气得发抖,抡起棍子就要打壮汉,人虽然因为病饿显得羸弱,但嘴里却仍然用铿锵有力的声音说道:“我就是要管你!我就该管你!”
壮汉也变得很不耐烦了,把屁股一挺,故意摆弄下身嘲讽道:“你管我个XX!”
这壮汉的动作极其下流,态度还相当的蛮横,手持文明棍的人愤怒地抡起棍子打去。这壮汉很是灵活,蹲下身子就躲过了这一击,随即伸手抓住了文明棍的棍尖,然后一掌朝持文明棍的人击去。
持文明棍的人站在河岸边上,泥巴比较松软潮湿,也没有料到对方会还击。立刻就挨了一巴掌,身体向后仰面倒去,跌了一个仰面朝天,棍子也甩脱出去了。持文明棍的人后背上都是淤泥,被泥水湿了一大片。
站在岸边沟坎远处的两个卫士模样的人见状,从沟坎上跳下来连走带跑地赶了过去,其中一个人赶紧把持文明棍的人扶起来,另外一个人怒喝裸体壮汉:“你知道他是谁吗?”
壮汉并不惊讶也不感到害怕,他仍旧一副傲慢的嘴脸说道:“管他是谁!”“他就是杜聿明军长!”卫士立刻告知了壮汉真相,壮汉仍然不害怕,漫不经心慢地说道:“他是军长,那我就不揍他了!”
壮汉依旧恬不知耻地光着身子走上了岸,一步一步朝着窝棚走去。这时士兵们看到了这一幕,一个个怒骂壮汉无耻,野人都知道羞耻,这家伙竟然如此无耻。壮汉见触犯了众怒,解开湿衣服裹住了下身,转身朝山上的窝棚走去了。
这个壮汉是六十六团的伙夫,杜聿明军长挨了打,事后竟然一句话也不敢说,一声也不吭地就过去了。实际上,杜聿明这样做也是没有办法。进入野人山后,断炊已经有半个多月了,饿死的人越来越多,全军从上到下都怨言不断,尤其是埋怨杜聿明指挥不当,不该进入野人山。
很多士兵认为他们应该去印度,或者直接与日军拼了,在野人山里兜兜转转被饿死、病死,这样的死法真是窝囊,尤其在这断粮的雨季,芭蕉根都吃完了,还是有人被饿死。如果这个时候追究伙夫,势必会群起骚乱,后果不堪设想。
杜聿明不追究伙夫,就能防止士兵们骚乱,且还能显示他大度,能够稳定已经不安的军心。在这种非常时期,杜聿明就算有气也不敢发泄出来,所以他只能选择了忍让,要是换作其他时候,枪毙了这个伙夫都不过分。
1942年5月,杜聿明在野人山被伙夫殴打,一句话也不敢吭声。这就是当时的具体情况,这就是杜聿明选择忍气吞声的原因。
这件事情记录在了朱锡纯的日记里,见证了远征军在野人山的真实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