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合肥张元和是千金大小姐,大概没有人会反对。
她的曾祖父张树声是淮军2号人物,官至直隶总督。张树声不但在老家置下良田万顷,还在外面置下许多其它产业。
张元和的父亲张武龄是张树声的长房长孙,他既不爱做官,也不爱做生意,独热衷于办教育,是民国著名教育家。
张元和的母亲叫陆英,出身盐商世家,是扬州著名盐务官陆静溪的女儿。当年陆英出嫁时,曾因超多超豪华、绵延十里的嫁妆而震惊扬州、合肥两地。
而张元和是父亲张武龄和母亲陆英生下的第一个女儿。她一生下来就被自己的奶奶视为珍宝,亲自养在身边,就像《红楼梦》里贾宝玉跟着贾母生活一样,张元和受到各种优待。
张武龄和夫人陆英都喜欢昆曲,经常带着张元和姐妹们去听戏。而张元和姐妹在父母的潜移默化下,自幼就和昆曲结下了不解之缘。
张武龄见夫人和女儿们都喜欢听昆曲,就特意请了昆曲著名旦角演员尤彩云,到家教授女儿们学习昆曲。
因为热爱昆曲艺术,再加上名师指点,张元和在上中学时就经常参昆曲演出活动。
当然,昆曲只是张元和作为大家闺秀诸多学习内容中的一项。除了学习昆曲,父亲还请了名师教授她国学、文史、琴棋书画。
后来,张元和到父亲创办的乐益女校学习。
彼时,张元和的母亲陆英,在生育了14个孩子之后已经去世,疼爱她的奶奶也已经去世,而她的父亲已经娶了续弦。
张元和的继母姓韦,还是乐益中学的校长。张元和在乐益女校读书时,认识了影响她一生的人物凌海霞。
凌海霞,1892年生,也是大家闺秀。但凌海霞也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子。她在9岁之前一直不开口说话,曾被家人视为哑巴。
凌海霞16岁才开始上小学,但仅用两年时间,就完成了小学的全部课程。后来她又读了6年师范,还在北京的一所职业学校待了一年。
张元和在乐益女校遇到凌海霞时,她是乐益女校的舍监。终其一生,凌海霞没有结婚,她认为男人都是不靠谱的。
命运就是这样神奇,比张元和大了15岁的凌海霞特别喜欢张元和出众的才貌和气质。在生活上,她像母亲一样照顾张元和,但在日常交流上,她又像姐姐、闺蜜一样。
张元和作为张家大小姐,幼年集众多长辈宠爱于一身。但好景不长,她就遭遇了母亲、祖母相继去世的痛苦。而母亲去世时,她不过14岁。
母亲一死,父亲很快娶了继母。而继母韦氏虽然也受过现代教育,但对继子女们并不算好。尤其是她竟然把前任陆英的照片都销毁了,这让张元和姐妹们实在无法接受。
作为长女的张元和与韦氏的年龄只差7岁,亲生母亲死后,她毫不犹豫地承担起维护妹妹弟弟们利益的责任,所以与继母的关系非常紧张。
而凌海霞就在这样的情境下出现在张元和的生活中,她亦师亦友、亦母亦姐般的存在给彼时的张元和提供了巨大的情绪价值。
张元和与凌海霞
所以张元和与凌海霞的关系处得非常好。两个人过于亲密的关系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这其中包括张元和的继母。于是,她利用手中的校长权利,辞退了凌海霞。
等张元和考上被誉为“东方的哥伦比亚”的大夏大学时。她又遇到了凌海霞,凌海霞曾在这所大学担任女生指导的职务。
张元和大学毕业之后,父亲张武龄想让她到乐益女校教书,但张元和却到凌海霞在其家乡海门创办的海霞中学去教书。
张元和在海霞中学先任老师,后来又任教导主任,一直呆了5年。
这5年,张元和正处于谈婚论嫁的年龄,但凌海霞却像一个严厉的监护人一样监管着张元和的生活,不允许她和任何男性接触。其态度之强硬、偏执,甚至到了变态的程度。
1936年,不愿再受凌海霞控制的张元和借故离开了海霞中学。
也是在这一年,张元和在参加一次昆曲义演活动时,遇到了她的白马王子顾传玠。
顾传玠出身贫寒,自幼学习昆曲,在20年代后半段已经是四海扬名的昆曲生角演员。他曾受邀与梅兰芳共同登台演出。
但是,再红的角儿也是下九流的戏子。1931年,顾传玠在贵人资助下弃伶求学,再后来走上了经商之路。
其实,在张元和的学生时代,她就特别喜欢看顾传玠的戏。为了给他捧场,她经常和其他女同学一起到剧院去听戏。
在这次昆曲义演活动中,一直喜爱昆曲的张元和有幸和自己心仪的曾经的名角顾传玠同台飙戏,心情自然非常激动,她忍不住打电话告诉了父亲和姐妹们。
而张武龄闻讯,居然从老家赶来,既是给女儿捧场,也是来看已经退出伶界的顾传玠的演出。
因为这次演出,张元和的心弦再次被顾传玠拨动,有了婚嫁的想法。但是,张武龄虽然支持女儿登台客串角色,但绝不愿意让女儿嫁给一个戏子,哪怕他已经退出伶界。
因此,张元和的爱情之路走得并不平顺。1938年,父亲去世后,张元和在妹妹张允和的鼓励之下,才下定了决心。
1939年4月3日,张元和与顾传玠举行了婚礼。一时之间,上海大大小小的报纸均以“张元和下嫁顾传玠”为标题争相报道此事。彼时,张元和32岁,顾传玠29岁。
几年后,经历过两次流产的张元和终于平安生下了第一胎,是一个女儿,夫妻二人给女儿取名顾珏。
张元和和顾传玠都是第一次当父母,照顾起孩子来难免手忙脚乱,这时候凌海霞来了。她以让张元和好好休养身体的名义,带走了顾珏。
刚开始,夫妻二人还万分感激,谁知张元和身体养好后,凌海霞仍然不肯归还顾珏,甚至不让他们见孩子的面。
即便是顾传玠亲自上门讨要孩子,凌海霞也避而不见,后来她干脆搬了家。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凌海霞不但不归还顾珏,还给她改名为凌宏,让凌宏叫自己“爹爹”。
后来时局变化,张元和和顾传玠到了台湾,更是无缘再见女儿。
1965年,顾传玠因肝病去世时,也没有了却再见女儿一面的心愿。
再后来,张元和移居美国。直到1980年,她才与女儿顾珏重逢,彼时凌海霞已经去世。
1986年,已经79岁高龄的张元和,在纪念汤显祖诞辰435年的活动中,还亲自登台扮演柳梦梅,和她配戏的是自己71岁的妹妹、同样热爱昆曲的张充和,张充和扮演杜丽娘。
张元和一生热爱昆曲,致力于传播昆曲文化,晚年曾在美国几所大学教授昆曲的身段。
2003年9月,96岁的张元和与世长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