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身封建官僚家庭,却主张男女平等,追求自由。
她嫁给了封建遗少,却断然离开令人窒息的旧式生活,到外面的大千世界去游历,她有外人难以详知的许多男朋友,却无一白头偕老。
她就是民国著名女作家张爱玲的母亲黄逸梵。
黄逸梵的祖父黄翼升出生行伍,先是在镇压太平天国运动中建立军功授官,后来因镇压捻军有功封为三等男爵,官至长江水师提督。人人都尊称他为“军门黄翼升”。
黄逸梵的父亲叫黄宗炎,承袭了父亲的爵位后到广西做官。因他的正室夫人无所出,所以,家人为他在乡下纳了一个乡下姑娘做妾室。
黄宗炎年仅30岁时,因吸入瘴气而丧命。在他死后,他乡下的妾室才生下了遗腹子——一对龙凤胎。女孩子就是后来的黄逸梵。
黄逸梵本名叫黄素琼,逸梵之名,是她到法国时,为自己起的带有浪漫色彩的名字。
黄逸梵的母亲生下她们姐弟俩后,不过数年,也就去世了。所以黄逸梵姐弟是跟着无所出的嫡母长大的。
尽管是孤儿寡母,但黄家的家境并不差。黄翼升在世时营建或买下的房产、积存的金银、收集的古董等,不计其数,都留给了她们。
在嫡母的管束下,小时候的黄逸梵读过私塾,裹了小脚。
不知是嫡母性格原因,还是黄逸梵天生叛逆,总之,在年轻的黄逸梵的脑海里,并没有多少封建思想。她有点清高,又有点敏感,很注重个人自由和感受,甚至对亲情有点冷漠。
少女时期的黄逸梵非常漂亮。她有着高挑的身材,因为其祖上有南洋血统,因此五官生得很立体。
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嫡母做主把她许配给了门当户对的张廷重。张廷重是李鸿章的二女儿李菊藕所生,他的父亲就是在中法马尾之战中仓皇逃窜的张佩纶。
以彼时世俗的眼光来看,黄逸梵和张廷重的婚姻那是天作之合,他们都出身豪门世家,女方漂亮,男方有封建士大夫的风雅,可谓郎才女貌。
但实际上,两个人的婚姻生活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样美好。
张廷重早年受母亲李菊藕严格管教,性格懦弱、腼腆。可在母亲去世后,他彻底放飞自我:抽鸦片,逛妓院、进赌场,包养姨太太。
总之封建纨绔子弟爱玩的那套把戏,他无一不精。
而天性热爱自由,又手握娘家巨额遗产的黄逸梵在生下一女一子后,越来越难以忍受张廷重的生活方式。她有了逃离令人窒息的家庭生活的想法。
于是,黄逸梵在小姑子张茂渊决定出国留学之际,提出以小姑子监护人的身份一同前往英国。
起初,张廷重自然不肯放行,他甚至藏匿起黄逸梵的行李,企图阻止她出国。
其实,黄逸梵本人也很矛盾,因为彼时她的女儿张爱玲只有4岁,儿子张子静更小。出门在即之时,她趴在家里的大床上痛哭了很久。
这也是留在张爱玲脑海中的关于母亲的第一个深刻记忆。
刚到英国时,黄逸梵一句英文也不会讲,她就努力地学习英文,后来,她还学习了绘画、雕塑。本来就有艺术天赋和较高审美能力的她,学习起来似乎并不怎么吃力。
学习之余,她也积极地与在国外的中国留学生们接触,与他们交流和西方人交往的社交礼仪等。
逐渐适应了在国外的生活方式后,手里不缺真金白银的她还迈着穿上高跟鞋的3寸小脚,到过欧洲的许多国家,还到过南洋、非洲的埃及。
她学会了西式衣服的裁剪方法,还在阿尔卑斯山学会了滑雪。那真是无忧无虑地放飞自我的美好时光呀!
而张廷重在国内的日子起初也很惬意,他把养在外面的姨太太接回了家,过起了醉生梦死的生活。后来因为他的毒瘾越来越大,他就定期往身体里注射吗啡。
时间长了,他的身体越来越坏,他差点因注射吗啡死掉。
在死神的威胁下,他想起了在国外看精彩世界的妻子,他给妻子写信,信誓旦旦地表示要戒掉鸦片烟、不再纳妾,请求黄逸梵赶紧回国。
在外面的花花世界兜了一大圈的黄逸梵也许是思念儿女了,也许在外头漂泊累了,总之她真的回到了家。
为了开始崭新的生活,张廷重和黄逸梵从原先的家搬到了一座花园洋房里。这个家里种了许多花木,还养了狗,客厅里有钢琴,还买了许多给孩子们看的故事书。
黄逸梵来了兴致,还会为客人和孩子们弹钢琴、表演外国电影里的经典片段。
这样美好又洋派的生活过了两年,张廷重的身体养得差不多了,他又耐不住寂寞了。
而且他不肯为家里花钱,而是想方设法逼黄逸梵往外掏积蓄,妄图斩断她再次出国的经济基础。
1930年,又开始憎恨张家的黄逸梵,通过外国律师与张廷重达成了离婚协议,张爱玲姐弟都归张廷重抚养,而她自己又到国外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在国外多年,黄逸梵曾经有一个处得时间比较长的美国男朋友,她和这个男朋友曾经辗转各国做皮货生意,但后来因为战乱,这个人死掉了。
黄逸梵也曾再次回国,还允许被父亲家暴过的张爱玲和自己在一起生活,供她读书,为她请老师补习数学,让她上五美元一小时的钢琴课。
她的儿子张子静,也曾找到她的住所,表示也愿意跟着她生活。但她拒绝了,她说自己没有能力供两个孩子读书。
确实,彼时的黄逸梵手里已经没有多少钱了,所以她一边供张爱玲读书,一边又反复用“都是因为你……,我不能……”式的语言抱怨、指责女儿。
最令张爱玲受伤的一件事是,因为她在圣玛丽女校读书优秀,获得了800元的奖学金,当她把这笔钱献宝似的送到母亲手里时,黄逸梵居然怀疑她这笔钱来路不正,还立刻把她带到浴室检查身体。
另一种说法是,黄逸梵收到这笔钱后,不但没有被女儿感动,也没有表扬女儿读书用功,而是很快在牌桌上一次性输光了这笔钱。
不知哪个版本才是当年的真相。但能肯定的是,经济状况变差后的黄逸梵脾气越来越大,与张爱玲的关系经常是势同水火。
这也是张爱玲成名后很少和母亲来往的原因,甚至连黄逸梵写给她的信,她都不回。
再后来,黄逸梵又出国了,她和许多男人交往过,但时间都不长,也没有走向婚姻。在长期的旅行漂泊以及战乱环境下,她手里边的积蓄越来越少,她带出去的一些古董也卖不出去。
1942年,她在印度时,因为懂英语,曾经给尼赫鲁的两个姐姐做过秘书。这是她求职生涯的高光时刻。
再后来,她的生活日渐困顿,她曾经到学校教过女学生做手工,还做过缝皮包的工人。
1957年,身在英国年近花甲的黄逸梵身体越来越差,她在简陋的地下室里给张爱玲写信,希望能见她一面。
在美国的张爱玲收到黄逸梵的信后,破天荒地给母亲回了一封信,随信又寄去了100美元。但她终究不肯亲自去见母亲。
同年8月,黄逸梵孤独地死在了伦敦的地下室里,过了好几天才被人发现。
黄逸梵死前,为张爱玲留下了一只箱子,那里面是她仅存的古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