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唐故事：武三思铸铜为天枢，薛怀义竟为大将军

　　武氏宴毕还宫，心下还带着三分不足，不似开宴时的满面喜容。武三思却又想出一法，召集四夷酋长，请铸铜铁为天枢，铭刻武氏功德，竖立端门外面。武氏准奏，即令姚璹为督作使，大聚铜铁，铸冶起来。诸胡集钱至百万亿，购办铜铁，尚嫌不敷，乃更采敛民间农器凑成二百万斤，方得敷用。天枢形状似柱，高一百五尺，径十二尺，共有八面，环以铜龙，负以铜兽，柱巅制一云盖，盖上有四蛟，捧一大珠，这番工作，越年始成。武三思作文，大旨在黜唐颂周，武氏自署名号，叫作大周万国颂德天枢，一并镌刻柱上。又将群臣蕃酋的名氏，亦附入下面，这也是千古未有的特色呢。以有用之铜铁，作无用之柱脚。

　　是年八月，梨花盛开，免不得有人称瑞。武氏也以为瑞征，御殿时笼在袖中，取示廷臣。大众又是称贺。独同平章事杜景佺伏奏道：“目下已值仲秋，草木黄落，不意此花独荣，阴阳失序，咎在臣等。”满廷都是佞臣，独杜景佺有此正论，恐亦与梨花相同。武氏闻言，未免愕然，半晌才道：“卿算有宰相才。”语毕退朝。会李昭德奏劾王弘义，坐流琼州，王弘义行至中途，诈称奉敕追还，返道汉北，为李昭德所闻，忙令侍御史胡元礼往验，察出诈谋，立刻杖毙。来俊臣亦坐贪淫罪，贬为同州参军，急得诸武不知所措，忙运动凤阁鸾台，你一疏，我一奏，说得李昭德非常专恣，不由武氏不动起疑来。可巧突厥寇边，遂调李昭德为行军长史，随着朔方道大总管，率领契苾明、曹仁师、沙吒忠义等十八将军，往御突厥。

　　突厥阿史那骨禄等，常侵边境，前由程务挺、黑齿常之两人相继防御，始终不敢深入，至两人被戮，防边无人，骨笃禄出入无忌，只因年老多疾，所以一出即归。延载元年，骨笃禄病死，弟默啜颇有勇略，即自立为可汗，率众寇灵州。武氏却用了一个匪夷所思的人物，出为行军大总管，初令辖新平道，继令辖代北道，旋复令辖朔方道。究竟是何人？原来是辅国大将军鄂国公薛怀义。真是奇极。薛怀义是个秃奴，晓得什么兵法？只因与武氏是老姘头，乃得仰沐荣封。且武氏非彼不欢，如何调他统军？说来又有一段隐情表明后方可知晓。薛怀义受封鄂国公，越发骄横，所有平时用费，概得向库中支取，不加限制。竟有惟王不会之遗规。他却想出一种巧思，每月开一无遮会，召集善男信女，大会寺中，见有恣色的妇人，就留住禅房任情取乐。妇女信佛者其听之！都人统畏他势焰，就是妻女被淫，也只好忍气吞声，不敢过问。他又募度壮僧数千人，作为帮手，这种壮僧，也不安本分，无非是采花问柳，倚翠偎红，所以洛阳女儿，已不知被他蹧蹋若干。薛怀义日在寺中，与僧众肉身说法，还有何心入宫应卯？武氏传召，时常托词不赴，十次中不过应酬三四次，累得武氏欲火难熬别寻一个主顾，便是御医沈南璆。沈南璆房术，不让薛怀义，武氏恰也欢慰，但恐薛怀义在外闯祸，且闻他僧徒多系力士，索性借御寇为名令他率众北征，若得战胜，原不愧为知人，否则令他师徒毙敌，也好杜绝后患。偏是薛怀义交运，一经出师，胡虏便退。此次武氏疑忌李昭德，令他为行军长史，又命一个同平章事苏味道做了行军司马，陪着李昭德，掩饰人目，一面令薛怀义格外得意，连朝廷宰相，都受他节制，或肯不顾存亡，前去效死。怎奈天下事往往出人所料，薛怀义未到朔方，突厥兵又复退去。那时薛怀义自然折回，沿途与李昭德议事，屡有龃龉，还都后也奏称李昭德恣肆，竟贬李昭德为南宾尉。嗣又因杜景佺等，附会李昭德，不能匡正，也将他贬徙远州。无非由梨花一奏所致，可见前时称为相才，实是一句讥讽语。薛怀义曾造夹紵大像，留供天堂，像高九百尺，鼻如千斛船，小指中容数十人并坐。夹紵漆成，异常精采。至是为风所摧，由武氏令薛怀义重修。薛怀义又支取库银数百万两，督工赶筑，忙碌了两三月，才得修复原状，因入宫复旨。武氏只淡淡的答了“知道”二字。薛怀义见武氏没甚兴采也即退出，默思从前何等亲昵，今自班师以后，修造大像，已历十旬左右，从未经过召幸，此中定是有人庖代，所以这般疏淡；乃私下访问宫人，宫人都受武氏密嘱，未敢通风，因此也探听不出。左思右想得了一策，特请在朝堂开设无遮会，经武氏批准，即潜在朝堂下面掘地为坑，深约数丈，埋着许多纸糊殿阁，泥塑佛像，至开会时，乃从坑中引上，对着大众，但说从地中涌出，预兆祯祥。又密取牛血，画一大像头颅，高二百尺，但捏称是刺诸膝上，得血绘成。一时哄动都市，士女云集。薛怀义出钱数十车，望空散掷，令他争拾，甚至互相践踏，伤毙老弱多人。次日，复在天津桥南，张像设斋，预邀宫廷大小官吏，届时诣席，官吏惮薛怀义威焰，不敢不来，只有武氏高居深宫，连日不闻足音，薛怀义越加怀疑，就从散席以后，留住二三知己盘问宫中情状。当时有个快嘴人物，说是御医沈南璆，日夕入侍，那薛怀义不禁大愤道：“反了反了。”随即送别好友，等到一更以后，竟悄悄的到了天堂，放起火来。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