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鹿侯不认得皇甫崧,以为他只是江湖无名之辈,不料二十招不到的转瞬之间,竟给皇甫崧连伤几个刑天盟武士,心中不禁暗暗诧异,急忙移步上前,和皇甫崧交手。
逐鹿侯缠住了皇甫崧,庄一荻又觉吃紧。她深吸口气,长剑虚指一指,脚踏中宫,欺身进剑,两名刑天盟武士双双杀到,双剑将庄一荻拦着,庄一荻反手一剑,娇躯半转,斜锋进剑,长剑往下一压,将两名刑天盟武士双剑压着,娇喝一声:“去!”宝剑一抬,将两名刑天盟武士同时震开。那两名刑天盟武士力敌数招,只有招架之功,无还手之力,片刻之间,其中一人左臂吃了一剑,鲜血淋漓,使不动宝剑。另一人大吃一惊,单剑一卷,剑光疾展,划向庄一荻皓腕,庄一荻顺手一格,剑招如电,嗖的横截,那人一缩肩头,剑势略偏,唰的一声,剑风掠肩而过,耳垂边上,火辣辣一阵作疼。两个斗了七八招,庄一荻剑法一转,倏地一招“天龙问路”,斜锋急刺,快疾绝伦,那刑天盟武士认得这是威镇西南的七十二手天龙夺魄剑,急地横身一滚,避开剑锋。
猛可里腥风一阵,呜呜声响,一个发如乱草的怪异道人忽然现身,倏地一掌,猛击过来。庄一荻身形一晃,那道人手臂一伸,双指微屈,一招“游龙探爪”,向庄一荻手腕寸关尺处一勾,硬抢她手中长剑。无忌叫道:“这是火龙道人,他掌上有毒,姐姐小心!”庄一荻一惊,唰唰两剑,迎风疾刺,火龙道人双掌一收,左掌伸开手指,平掌应敌。他内劲沉雄,改勾为拍,一掌拍出,力达千钧,震得庄一荻长剑哗啷啷一阵乱响。
火龙道人是邪派第一高手毒手罗汉的师侄,武功厉害之极,以平挡之力硬接庄一荻长剑,庄一荻有些抵挡不住,啪地一声,庄一荻娇躯晃了两晃,倒退一步,火龙道人身随步转,两掌连发,庄一荻剑锋微颤,嗤嗤声响,剑走偏锋,把火龙道人长袖割断一截。火龙道人勃然大怒,双掌齐推,庄一荻早料他有此一着,火龙道人刚刚双掌合击,庄一荻已腾空飞起,落在他身后,火龙道人两掌击空,沙飞风起,声如闷雷,猛烈非常,却伤庄一荻不着。
掌风未息,剑影急飞,庄一荻趁他一招发出,未及再运真力,倏地一剑,剑锋斜抹,火龙道人只觉胸口脖颈凉意森森,急忙身子滴溜溜一转,在剑影笼罩之下,转了两圈,蓦地一声大喝,双掌左右一分,分击庄一荻娇躯左右,劲力一发,有如排山倒海!庄一荻凌空倒翻三个筋斗,人在半空,俨如巨鹰搏兔,剑光如雪,疾刺而下。以火龙道人如此武功,被她这一剑居高临下的劈刺,也险些震翻在地!火龙道人气得七窍生烟,心中不禁一凛:“天龙夺魄剑世上无双,早年一乘和尚以此技独步江湖,罕逢敌手,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他连吃两招,心中存了顾忌,双掌一错,掌锋斜出,空手来扭庄一荻皓腕,庄一荻振臂一剑,娇喝一声:“去!”
这一剑劲道奇大,指向火龙道人手腕脉门,火龙道人虽练有邪派护体硬功,也不敢给宝剑截着脉门,双掌一变,斜抢两步,猛地反手一掌,喝道:“撤剑!”劲风疾起,势若奔雷,掌风激荡,吹得庄一荻衣裙猎猎作响,庄一荻避他锋芒,凌空飞了起来,声到人到,唰地一剑,向火龙道人咽喉疾刺,火龙道人身移步换,反掌一截,拍击庄一荻脉门,庄一荻剑锋一转,偏锋急进,再刺他胸口要害,火龙道人大怒,双掌一合,硬截庄一荻长剑,腥风扑鼻,中人欲呕,幸亏庄一荻内家真力已有相当火候,剑尖倏地向外一弹,立刻运气闭穴,纵跳如飞,不敢近前,火龙道人腾空飞起,劲风夺人,骤然而至。
庄一荻正要抵挡不住,忽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喝道:“贼道,欺负女子算是什么好汉,老衲与你斗几招!”黄光闪烁,两个拳头大小的金钹呜呜飞来,火龙道人吃了一惊,不敢空手去接,取出一支判官笔扬空一挡,急急飞身避开,原来是金钹法王来了。
金钹法王双飞舞,黄光卷地,杀得火龙道人退步不迭,正在这时,猛听几声厉啸从人群中传来,三条人影,从空飞降,金钹法王双钹一合,睁目喝道:“始祖门鬼老人,原来是你!”
原来“始祖门”来历极为古远,门派托言乃上古蚩尤大帝亲手所创,开创之始,即以各类大别他派的武功秘术称奇天下。其中最为厉害的,是他们一脉相传的“黄泉三叹”和“七步七煞追魂掌”,当年死在无忌的义父曹伯彦剑下的大魔头东郭邪未曾加入风雷门之前,就是鬼老人的徒弟。蚩尤大帝尝于阪田之野恶战炎黄二帝联军,关键时刻,蚩尤大帝以“黄泉三叹”神功振于军中,炎黄联军闻声大败七百余里,被炎黄二帝视为“生死丧钟”,引为后人之大忌。当年始祖门掌门鬼老人与天山派上代掌门神龙先生在陆浑一战,因“黄泉三叹”神功尚未练成,只凭武功与神龙先生相抗,给神龙先生一剑削去三根手指,后来双腿筋脉又为一乘大师剑气所伤,伤好之后只能坐在木轮椅上。
鬼老人遭此挫败,在江湖中消失了五十余年,苦练“黄泉三叹”,以图他日再染指江湖。他后来神功初成,不知如何投到逐鹿侯门下,跟着逐鹿侯到了北京。他本想找神龙先生报断指残肢之仇,没想神龙先生早已去世,他报仇不成,便恨上了天山弟子。“黄泉三叹”的厉害之处,在于一般闻者在听见啸声的那一霎,立刻如呆如痴,接着便恍恍惚惚难以自持,直到啸声转厉,配合着发啸者本身所具的神妙异功,直攻敌人脑海,使人血脉炸裂,终至于如癲似狂,自绝死路。
紧接着摘星居士、独臂夜叉、百毒神君和泰山派长老梁鸿等人一一现身,泰山三剑天明子、天玄子和天云子无忌并未见过,也在其中。梁鸿奔到坡下,飞出了三丈多长的流星飞锤。梁鸿未曾拜入泰山之前,乃是太原府流星锤名家杨百岁的徒弟,后来才改锤学剑,但流星锤法也未曾落下。但见他一对流星锤呜呜舞动,三五丈内外,沙飞石走,猛厉之极,向无忌扑来。宇文雷正在左近,一个巧纵,人到剑到,海玉剑长虹猝闪,向梁鸿迎面刺来,蓦地背后吃紧,大片劲风,百毒神君手持铁棒,已宇文雷脑后砸到。
百毒神君武功厉害之极,来势又快,当不得宇文雷乃是名家之后,身形蓦然闪动,瘦长的身影凌空飞起,避开了百毒神君一棒,宝剑一指,声出人到,唰的一剑依然向梁鸿刺去。梁鸿左掌一翻,流星锤一招“横江截斗”,旋风迎敌,宇文雷势夹风雷的一剑,竟然给他流星锤荡开。宇文雷喝道:“好,看不出来你这红脸贼还有两下子,真不愧是逐鹿侯的走狗!”梁鸿脸上一红,捷如飞鸟般飞锤冲杀过来,蓦地里铮地一声,两个锤头晃动不休,失了准头,原来是给刚刚赶来的纽祜禄刺了一剑。这一剑劲力并不太强,但梁鸿却是觉得一股大力瞬间传到掌心,唰的一响,一点寒光顺着锤链向上就削。
梁鸿大吃一惊,慌忙弃锤逃开。只听铮铮铮铮四声脆响,纽祜禄长剑瞬时之间连破泰山三剑的攻招,泰山三剑武功在梁鸿之上,所受感觉也就与梁鸿完全不同。泰山三剑中天明子功力最高高,纽祜禄这一剑他勉强受得住,天云子吃了一招,手臂酸麻;天玄子内力与天云子不相上下,用力格了一剑,只觉心头一震,气血翻腾。三人各接一剑,不约而同,几乎同时震退。天明子是个识货的,看见纽祜禄的剑招,只觉一股寒意已是直透心头。
泰山三剑尚未成名时,便吃过纽祜禄的师娘鱼素贞的大亏。天明子未出家前有淫心,爱在江湖上拈花惹草,那一年孔静玄和鱼素贞夫妇路过山东,天明子见鱼素贞貌美,一时色迷心窍,上前调戏,给鱼素贞一人一剑,杀得大败亏输,头顶的头发都给鱼素贞削了,若不是逃的快,连性命也险些丢掉。天明子经此大败,逃回泰山,不久就出家做了道士,再不敢祸害良家女子。几十年过去,鱼素贞早已仙游,天明子陡然间再见长白山的苍溟剑法,想起鱼素贞凌厉无极的手段,仍是胆战心惊。
说时迟,那时快,钮祜禄哈哈大笑,如影随形,瞬间扑倒,指掌兼施, 只听“嗤”的一声,声如裂帛,天明子的左袖已给他抓破,好在天明子见机得快,人又奸猾,身躯一晃一摆,让开了纽祜禄这一掌,急忙逃开。天云子在师兄背后,见钮祜禄一掌拍来,急忙单掌相迎。他不迎这一掌还好,两掌一交,声如闷雷,天云子噔噔噔连退三步,全身簌簌发抖,脸色顿时发青。天玄子见了大吃一惊:“苍溟神掌!”急忙拉着天云子躲开,这时纽祜禄又是一掌拍出,正好迎上刚刚转过身来的天明子。
天明子避无可避,只好硬着头皮,实打实接了纽祜禄一掌,眼睛阵阵发黑,只觉胸中气血翻涌,五脏六腑都好像被硬生生一只无形之手拧转一般,宛若一根木头,噗通就倒在地上!纽祜禄哈哈长笑中反剑一指,一招之内,又连袭天云子和天玄子,但见寒光如练,由虚化实,一招“长驱直入”,倏的便指到了天云子前心要害!天云子猛可里只觉风声紧急,转身已是不及,身躯陡然向旁一缩,纽祜禄的剑尖堪堪刺到,擦着他胸膛飞了过去。天明子与天玄子大吃一惊,双剑疾出,恰逢金钹法王接了鬼老人一掌,“呼”的一声,腾空飞起,叫声:“钮祜禄小心!”呜地一声,飞来一只金钹,金钹飞旋而至,劲力奇大,天明子长剑向外一甩,手臂巨震,一口长剑登时断成两半,一口真气还未转得过来,纽祜禄明晃晃的剑锋已刺到他的胸口,天明子慌忙着地一滚,这才免了开膛破腹之灾!
纽祜禄叫声:“法王的金钹妙啊!”身形一侧,反手一剑,将天云子逼开数步,天云子手腕一沉,将这股阴力化解,剑锋一弹,向纽祜禄小腹刺下,纽祜禄哈哈一笑,长袖一拂,引开天云子的眼神,左手中指一弹,当的一声,天云子的宝剑向上反弹,几乎碰着自己额角,天玄子长剑外展,硬接纽祜禄一剑,只觉手腕虎口两处筋脉辣辣作疼,纽祜禄喝道:“还不撒手?”铮地一声,天玄子手中长剑寸寸断绝,大叫一声,向后就倒!泰山三剑中,天玄子以力著称,他自恃天生神力,想和纽祜禄以硬拼硬,以己之长将纽祜禄击败,殊不知纽祜禄这几年虽在京城做官,剑法没一日落下,他伴随孔静玄最久,得传最多,苍溟神剑更是遇强更强、遇若更弱的独门剑法,天玄子和他斗力,正好吃了大亏。否则以天玄子的功力,是足以和纽祜禄斗到三十招开外而立于不败之地的。
但见金钹法王红色袈裟飒飒飘动,一尺多长的白须迎风作响,双钹如金虹横掠,封着了梁鸿和泰山三剑,纽祜禄见法王勇不可挡,足以挡住四人,何况法王身边,还有一个穆土穆的勇士古赤儿,便向附近的杨君孟招呼一声,两人向无忌和甘奕芬靠拢过来。这时甘奕芬也从人群中抢了一口长剑,挡在无忌身前,恶斗独臂夜叉,等纽祜禄和杨君孟两人赶到,甘奕芬堪堪不敌,嗤的一声,甘奕芬左臂吃了独臂夜叉一抓,衣袖破碎,鲜血直流。独臂夜叉一声狞笑,挥掌再打,纽祜禄和杨君孟双剑已到。独臂夜叉但听背后金风猛烈,知是高手到来,迫得向前一跃,腾空飞起,半空中反手一掌,三人手掌并未相接,半空中却发出“砰”的闷雷似的响声,地上的灰尘都给吹得四处飞扬。
杨君孟在三人中武功稍弱,几个筋斗急翻出去,脸色一阵青白。轰隆一声,独臂夜叉飞身坠地,一块石头给她单掌独臂,震得四分五裂。说时迟,那时快,纽祜禄衣袖一拂,一剑刺出,他距独臂夜叉尚有丈余,剑风一起,剑光倏地刺到了独臂夜叉面门,独臂夜叉暗暗一惊:“长白剑派的苍溟神剑果真扎手!”铮的一声,从腰带中拔出一口软剑,但见半空中两条剑光交叉飞舞,一阵叮当之声清脆悦耳,俨若繁弦急奏,在这刹那之间,两大高手已在半空连交了七八招!这一阵急剧的双剑碰击之声过后,纽祜禄的宝剑固然多了几个伤口,独臂夜叉的软剑更是形如锯齿,难堪再用!
逐鹿侯在人群中逍遥来去,望着无忌哈哈笑道:“好,你不恤部下,不顾你族人的生死,那就看你们还能撑多久吧,看看你们是英雄还是狗熊!”宇文雷喝道:“你人再多一倍,土鸡瓦犬,又有何惧!”海玉剑一抽,腾空飞起,一剑就向逐鹿侯刺来,逐鹿侯轻轻避过,他身边一个名叫杜复之的黑衣武士上前挡住。杜复之的短柄狼牙棒是沉重的外门兵器,呼呼两声,棒风激荡,说时迟,另一名黑衣武士陆罡也是铜棍一抖,呜地一声,闪电般点到宇文雷小腹。这两人合称“勾魂双煞”,无论面对千军万马,还是单打独斗,两人都是一起上。
杜复之解开宇文雷一记杀着,陆罡也身子一转,避开宇文雷转而向之的剑尖刺穴绝技,宇文雷海玉剑倏地下截,被陆罡的铜棍一碰,剑点稍歪,这一剑点他不着,双煞的身手也确是不同凡响。兔起鹘落之间双方换了数招,宇文雷以一敌二,眼观四面,耳听八方,见好几名黑衣武士向无忌包围过去,无忌仗着两成功力,以怪谲的剑招连杀两人,腿上吃了一剑,登时纵跳不灵,虽然堪堪抵挡得住,时间久了,难免会有性命之忧,宇文雷无法分身,不由大为焦急。
高手临阵,哪容分心?只听“唰”的一声,宇文雷闪避稍迟,肩头给杜复之的短柄狼牙棒上的尖刺划破肌肤,左肩现出几条血痕。说时迟,那时快,陆罡身形一晃,倏然间就扑了到来,宇文雷海玉剑迎风一挥,疾点他的虎口寸脉,陆罡手腕一翻,一棍横扫,宇文雷趁他换招之际,脚步一滑,并指一戳,使出了他毕生都极少用的“铁指功”,但听“噗”的一声,宇文雷身躯凌空飞起,在半空中连翻了两个筋斗,飞落三丈多远,陆罡心头一震,半身酥麻,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苦练了多年的“金刚不坏”神功已到出臻入化之境,硬接一指,宇文雷的“铁指功”能开金裂石,陆罡一时只觉心头烦闷,真气无法自如运转,玄功逆运,解了宇文雷的指力,手掌一按,横棍反打,宇文雷身形一晃,喝道:“叫你见见江南宇文剑法的厉害!”话犹未了,剑法一变,但见他一口宝剑左右飞旋,俨如玉龙夭矫,灵蛇飞舞,但听叮叮当当金铁交鸣之声,碰着杜复之的狼牙棒和陆罡的鎏金棍,火星四溅,宇文雷仗着精修二十年的独门剑法,凝着一口真气,真是如臂使指,专拣敌人的间隙进攻,翻身进剑,飘忽如风,剑到人到,见影而不见人,左面一兜,右面一绕,似东实西,似南实北,移步换形,发招易位,陆罡和杜复之双煞联手,竟然拦他不住!
韩飞虎那边也是渐渐打成了胶着之状,和他对敌的,是摘星居士、百毒神君和火龙道人。坐在木轮车上的鬼老人则给庄一荻和皇甫崧双剑缠住。韩飞虎运掌如风,抢上一步,百毒神君一口毒剑向左一递,带起一道乌光,将韩飞虎掌力阻了一阻,韩飞虎身形一转,反手一掌,中指微伸,在乱军中认穴取人,指尖点向火龙道人胸口“璇玑穴”,出指点穴,不差毫厘,火龙道人是个武学行家,心头一凛,让过一指,双掌齐迎,只听“砰”的一声,火龙道人摇摇晃晃,韩飞虎步履歪斜,双方都没讨得了便宜,一块碎布,随风飘散。原来韩飞虎早知冀北四凶之名,知道四凶都擅毒掌,接火龙道人的掌力,手上包了一块衣襟,衣襟震碎,人却无事。
这时只听逐鹿侯喝道:“只要高无忌,余者不论!”四凶之中摘星居士武功最高,听见逐鹿侯的叫声,眼光一瞥,见无忌和甘奕芬在自己人包围之中,立即移步换形,腾地跳出圈子,向无忌所在的山坡上飞奔而来。甘奕芬在坡顶占了上风,长剑化作一道寒光,用了避强击弱的法子,逼得当面几人手忙脚乱,一声娇斥,登时将一人刺杀。其他人原本各占方位,死了一个,其他人乱了法度,正在这时,摘星居士正好奔来,甘奕芬反手一剑,又将一人刺穿,摘星居士勃然大怒,但听他大喝一声,袍袖一展,俨如一片黑云,猛地向甘奕芬当头罩下。
甘奕芬知道以自己目前的功力,不足以对抗摘星居士,不敢硬接,当下施展了一招“倒打金钟”,拉着无忌,两人同时向后倒纵,哪知摘星居士武功高绝,如影随形,跟着飞纵起来,双掌向无忌凌空击下。皇甫崧在旁瞥见无忌要糟,身形如箭平空窜起,剑尖点向摘星居士背心,这一来,摘星居士双掌击实,无忌固然非受重伤不可,可是摘星居士也会被皇甫崧长剑刺中,在这样凌空猛扑之下,即便如摘星居士这般邪派高手,也不易抵挡化解。不过冀北四凶向来同进同退,摘星居士一人还好对付,四人同来,皇甫崧一人无法抵挡。混战越来越剧烈,不过多时,无忌带来的穆土穆勇士三十多人已被逐鹿侯的刑天盟武士截成数段,陷入了各自为战的境地,两翼的护卫已被冲散,只有宇文雷、韩飞虎、皇甫崧三人和几名身经百战的穆土穆勇士,还在紧紧地护卫无忌周围,浴血死战。
混战中忽听后面刑天盟武士纷纷走避,一队人马冲杀进来,山谷之中,喊杀愈烈,领先者所到之处,刑天盟武士纷纷闪躲,原来是杨君孟和蒲元修带着一群丐帮弟子杀来接应,蒲元修手持硬弓,箭无虚发,杨君孟在前面纵跃如飞,见人斩人,转瞬之间,已有十几人命丧他剑下。刑天盟武士见这白面书生如此厉害,大为惊惧,竟然不敢上前。这时忽听逐鹿侯叫道:“长城脚下,山谷内外,到处是我刑天盟的人,高无忌你还想往哪里跑?”
无忌抬眼望去,只见人头汹涌,漫山遍野,刑天盟武士大约是倾巢而来,到处都是头戴红巾、身穿黑衣的刑天盟武士,长城脚下,端的是刀光耀日,剑气如霜,天昏地暗,可自己武功未复,眼看朋友兄弟落进重围却无能帮忙,不禁气怒交集,指着逐鹿侯沉声骂道:“今日我就算死在此处,也不会做你的阶下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想我屈服于你,简直白日做梦!”夺了甘奕芬手中长剑,运剑如风,转眼连杀三名冲到跟前的刑天盟武士。他内力只有平时的三成上下,又因陡闻甘奕芬进宫的噩耗而吐血,三成功力,仅余一成上下,连杀三人,纯是仗着剑法奇诡,刑天盟武士大意轻敌,刑天盟武士一窝蜂地涌上山坡,他那一点点功力,就是杯水车薪、螳臂挡车,不足一提了。这时庄一荻和甘奕芬都已受伤,好在她们武功尚全,又机敏灵便,虽然受伤,也只是肌肤之伤。
正在危急时,韩飞虎纵身杀到山坡,几个起落已到无忌身前,将几名恰巧攻来的刑天盟武士活活震毙,但见他手起掌落,出招似电,连杀十数名刑天盟武士,围攻山坡的刑天盟武士见他勇猛如虎,各自胆寒,发一声喊,暂时后退,韩飞虎护住无忌,说道:“三弟莫慌,我们奋力死战,不怕不能脱身!”忽见人群中逐鹿侯好似一道黑烟闪电般飞来,也是连杀了几名丐帮弟子,大声喝道:“高无忌,你若不投降,今日来到此处的人没一个有命活着离开,你真的要拖累他们为你送命吗!”一声令下,刑天盟武士分成两队,一队把无忌这边的人分割包围,一队把山坡上下,围得水泄不通,好似怒潮汹涌,向山坡上绵绵不断地冲击!这时宇文雷、皇甫崧、纽祜禄、金钹法王等人也都弃了各自的敌手,向山坡奔来援救,刑天盟武士人多势众,到底不是几人对手,一时暂却。
无忌气怒交加,险些晕倒,咬牙大怒道:“逐鹿侯,你以众欺寡,算什么东西,我高无忌就在此处,你敢来杀我么?”他目睹众寡悬殊,情知突围无望,是以不理韩飞虎的劝说,抱定必死之心,要把逐鹿侯引来杀自己,好让自己的朋友兄弟和穆土穆的勇士得有机会破围。金钹法王杀到眼前,只见他双手连扬,两面拳头大小的金钹疾射而出,去而复至的刑天盟武士立时给他百步取人的金钹割掉了脑袋,尸身立即翻倒。
金钹法王连发十几面金钹,例无虚发,连杀了二十几名刑天盟武士。可是刑天盟武士就好像杀不完一般,潮水一般冲上山坡,转眼已攻到身前,距离太近,金钹已不济事,金钹法王所带的金钹也甚为有限,当下舌绽春雷,大喝一声:“不怕死的只管上来!”双掌猛击,但听得“砰砰”两声,刚刚杀到眼前的两名刑天盟武士,竟给他刚猛无极的掌力震得好像断线的风筝,直飞出了数丈开外!但刑天盟武士无尽无穷,金钹法王毕竟已是花甲老人,气力不继,他连杀三轮,掌下击毙刑天盟武士三十多人,已是微微气喘。这时第四轮刑天盟武士发狠重来,金钹法王奋力挥掌,前面几个刑天盟武士是给他击毙了,但他也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身子已是摇摇欲坠,恍似风中之烛。好在蒲元修就在他身后,急忙将他护住,挥刀如雪,连斩数人下坡,小小的山坡上,血流满地,令人不忍卒睹!
这时逐鹿侯得意的笑声又传了过来,只听他哈哈笑道:“高无忌,你是个聪明人,岂不知螳臂何足当车?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归顺我吧!只要你乖乖投降,我不但保你身家性命,还保你永享荣华!”无忌闻言怒骂道:“逐鹿小儿,你草菅人命,为虎作怅,助纣为虐,还敢恣口雌黄,觍颜劝降!我生不能杀你,死为厉鬼,亦必食你之肉!”逐鹿侯冷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何况我是邀你同掌天下,你又何必执迷不悟?”他身后火龙道人和摘星居士左右列阵,摘星居士道:“侯爷何必仁慈,他不识时务,不肯归顺,那就让我们兄弟送他回老家去吧!”声到人到,转眼刀光如练,向蒲元修连劈几刀。他行走江湖,寻常时候用的武器是一支拂尘,一口绕指柔的缅刀藏在腰带中,不是遇上特别扎手的敌人,很少拿出来使用。眼下的贴身恶战,拂尘杀伤不大,是以他拔出了腰间的缅刀。
不巧蒲元修也是一个用刀的高手,他的岳父顾千机生平就是以刀著称,江湖道上,谁没听过“江南刀王”顾千机的名号?顾千机生前是甚为喜爱这个女婿的,一手刀法自己的女儿没怎么传,却尽数传给了女婿,因此蒲元修是江湖之烛少见的刀剑尽通的“全才”。他拔出宝刀,用了一招“四面楚歌”,将摘星居士的缅刀荡开,大喝声中反手一刀,当头劈下,左掌随着刀锋穿出,五指如钩,向摘星居士的琵琶骨抓来!他身材雄壮,比摘星居士高出半个头,手长脚长,居高临下,使出刀中夹掌的恶招,果然是非同小可!
摘星居士不认得蒲元修,更不识金蟾寺的邪门刀法“袭风刀”,急忙横刀一架,接着也是一掌拍出,只听“砰”的一声,接着“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就在这瞬息之间,两人拳掌相交,兵刃也连碰了六七下,半空之下,爆出一团一团的火星。一轮力拼过后,摘星居士的缅刀已多了几处缺口。幸而他的缅刀刀身虽软,却能削铁如泥,还不至于给蒲元修钢刀的猛力震断。
蒲元修试过这几招,已知摘星居士功力和他大致相当,双方练的又都是邪门武功,心神一振,刀法催紧,一刀紧过一刀,一刀快过一刀,端的有如天风海雨,迫人而来,只见刀光,不见人影,刀光耀眼之下,已分不出谁是蒲元修,谁是摘星居士。但见两团刀光在山坡上滚来滚去,此消彼长,难分高下。摘星居士是黑道巨擘,见蒲元修招招都是杀手,完全是不要命的拼命打法,不禁暗暗胆寒。当下打定了主意,奋力将蒲元修缠住,纵声怪啸,召唤他的同伴火龙道人、独臂夜叉和百毒神君过来帮忙,其他三凶一起来到,便稳操胜券了。
他的算盘打得不错,火龙道人他们一来,蒲元修这边果然险象环生,冀北四凶在一起还不算,刑天盟武士的两个小头目陆罡和杜复之也跟着杀来。这两人是刑天盟的力士,一个用短柄狼牙棒,一个用熟铜棍,两件都是重量非凡的外门重兵器,无忌这边的人充其量只是刀剑一类的轻兵器,相较之下,优劣立现。好在鬼老人的四轮车没法上坡,否则无忌他们面临的危险还更大!
保护无忌的这几个人当中,只有蒲元修是出身义军,屡经战阵,他何尝不知己方深陷重围,最好的办法是突破敌人包围的弱点,速战速决。无奈刑天盟武士实在太多,每杀三四人,立刻就有七八人甚至更多人扑上来,纵是大罗金仙下凡,也难从这样的包围中脱身。他恶战摘星居士,开头数十招还刀光霍霍,虎虎生风,只因刑天盟武士从旁帮助摘星居士,渐渐便觉得力不从心,有好几招眼看可以得手,都给摘星居士挡开了。摘星居士是何等样人,敌人心气烦躁,不愿恋战的心情他没多会儿就感觉到了,哈哈大笑道:“好小子,我看你也是一条好汉,抛下兵刃,饶你不死!”蒲元修怒气盈额,倏地深吸口气,吐出一口鲜血,顿时刀光大盛,喝道:“看看是谁要饶谁的命!”快刀连环,把摘星居士杀得只有招架之功,无还手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