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结婚五年,宋隽茹才知道,自己那个不善言辞的营长丈夫,只是将肉体和责任留给了她。
而他的心和灵魂,还有炽热的感情,都给了另一个女人。
他说,他们是纯洁无瑕的柏拉图。
宋隽茹不懂,但决定尊重,成全他们的伟大爱情。
……
1989年盛夏,华北军区家属院。
三伏天里暑气正盛,宋隽茹坐在没有风扇的燥热书房中,浑身发冷。
她看着面前摊开的笔记本,心好像被一把刀狠狠劈开,痛到窒息。
【吾爱阿锦,再次看到你穿上军装的模样,我像是瞬间回到了青春如歌的二十岁。】
【每次和你聊起文学和理想,我都仿佛看到两个同频的灵魂在共振,你就是这世上最懂我的人!】
【我们就像两只孤独的飞鸟,只是相逢恨晚,但不影响我们这纯洁的柏拉图式爱情……】
字字句句,都是她的丈夫段厉扬对另一个女人浓烈又克制的爱。
宋隽茹怔了半分钟,才回过神来。
她和段厉扬是相亲认识的,结婚五年,他一直是个好丈夫、好父亲。
他从不会错过任何纪念日,会学着给她做手工、送礼物,还会在休息日陪女儿桃桃出去玩。
别人嫌弃她读书少没文化时,他也会为她撑腰。
“隽茹只是没机会,她聪明淳朴,在我心里是最好的妻子。”
这样一个好老公,怎么会管另一个人叫“挚爱”?
如果不是做家务时无意中看见,她又要被蒙在鼓里多久?!
手里的笔记本里还夹杂着许多苏锦的回复,酸话更是一句句往外冒。
【扬哥!你不知我再次见你,再唤你的名字,心中有多么欢喜!】
【我知结婚生子并非你本意,但我不求你的肉体,只愿做你的灵魂伴侣,与你灵魂契合!】
苏锦是段厉扬的同学,一年前调来华北军区,和他成为同事。
宋隽茹见过她和段厉扬一起工作。
两人确实客气疏离,肢体接触都没有。
可原来,是灵魂伴侣啊……
宋隽茹控制不住地往后翻,就看到了段厉扬深埋心中的惋惜与忏悔。
他写:【阿锦,尽管我只能与糟糠之妻勉强一生,但我纯洁的灵魂将永远属于你……我愿与你做永远的革命战友和灵魂伴侣!】
宋隽茹看着“勉强一生”四个字,她中心又痛又冷。
结婚五年,虽然她不能和段厉扬一起谈论文学和艺术,但在其他方面,他们一直和谐。
甚至结婚不到半年,她就有了孩子。
这算勉强,那每晚都缠着她要不够的人是谁?!
宋隽茹再也忍不住心里层层往上冒的火气,冲出书房就想去质问段厉扬。
可一出来,就看到他抱着桃桃讲故事:“……最后,一家人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桃桃和段厉扬很像,有一双黑亮温柔的眼眸。
此刻正她环住段厉扬的脖子,有些疑惑地问:“爸爸,什么是幸福呀?”
段厉扬弯了弯眉眼,摸了摸桃桃的头,温柔说:“我们一家三口一起生活,就是幸福。”
宋隽茹听到他的话,心一颤,酸涩和不解漫上心头。
他的心早给了另一个女人,怎么还能大言不惭地说出这样的话?
宋隽茹想着,心越发难受。
但顾忌着孩子,她还是压下了情绪,只说:“你桌上放的本子乱了,我帮你收好了。”
段厉扬神色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看到宋隽茹神色没什么异样后,他才恢复了素日冷淡的模样。
“谢谢。但以后不要随便进书房了,我的东西我自己会收拾。”
宋隽茹被他这冷淡的模样刺痛,还想说什么。
段厉扬就起身说:“我还有工作,你陪桃桃玩吧。”
说完就进了书房。
宋隽茹看着他匆匆进了书房的背影,心中酸涩而冰冷。
第二天一早。
段厉扬去了部队之后,宋隽茹才进了书房,在书柜的最深处找到了这个本子。
果不其然,多了一页新的文字。
【阿锦,我每次看到她,心里对你的亏欠就更多一分。我总是在想,如果在我面前、枕边、身侧的人都是你,那该多好!】
【但我不能抛弃她,不能玷污我们之间纯洁无上的感情,更不能用世俗婚姻的枷锁束缚你……】
宋隽茹看到这已经脸色铁青,重重冷笑了声。
他们倒是纯洁上了,就她脏呗?她就活该被蒙在鼓里?!
宋隽茹“啪”地一下合上了书,转身就冲了出去!
第2章
宋隽茹来到部队的时候正值午休,段厉扬和同事们正在食堂吃饭。
宋隽茹刚到门口,就见一个同事指着苏锦的饭盒,满脸新奇地问。
“我记得这是段营长最喜欢的菜吧,现在可不好买,苏教官怎么买到的?”
苏锦羞涩一笑:“没什么,路过国营商铺看到有卖,就顺便买了。”
说着,她把饭盒往段厉扬面前推了推,语气更加温柔。
“我记得上学时候段营长就喜欢吃这个,多夹点,别客气。”
同事见状都笑着打趣说:“苏教官和段营长不愧是同学,关系真好!”
两人对视一眼,微微一笑,虽没说话,但暧昧的气息却萦绕不散。
他们眼神里碰撞的火花瞬间点燃了宋隽茹心里的愤怒。
眼看段厉扬就要将筷子伸过去,她直接冲上去一把掀翻了饭盒:“不许吃!”
她指着段厉扬怒骂:“你没吃过好东西啊?我天天给你做饭,你天天吃着我的,还看着别人碗里的!”
段厉扬躲闪不及,被菜汤溅了一身。
看见宋隽茹一副吃了枪药的模样,他诧异了一瞬,随即皱起眉头。
“你怎么来了?跑到部队闹什么?”
宋隽茹看着他就想到那日记里的字句,五脏六腑都被怒火烧得生疼。
她更加激动:“我不来怎么知道你平时都背着我跟这个女的混在一起!”
此话一出,众人都看了过来。
段厉扬愣了一瞬,眼中划过一丝慌乱,很快就恢复了冷淡不悦的模样。
“你胡说什么?我和苏锦是战友,是同事,我们之间的革命友谊,怎么容你诋毁?”
宋隽茹听着他事到如今还义正辞严的话,被气笑了。
她将那本笔记本拿出来,一把拍到桌子上。
“你们写了那么多不知廉耻的话,敢说只是革命友谊?别侮辱这个词!”
段厉扬看到本子的那瞬间,顿时脸色一变:“你……”
苏锦也愣了下,回过神来就赶紧解释。
“嫂子,你肯定是误会了,我和段营长只是偶尔用这个本子探讨文学艺术……”
“或许用词大胆了些,但绝没别的意思……啊!”
她一边说,一边上前想要抢过本子,却忽然身体一歪,摔倒在地。
脑袋重重磕上桌角,血瞬间从额角流下。
宋隽茹愣住,还没反应过来。
苏锦就噙着眼泪,可怜又倔强地捂着额角说。
“嫂子,我知道你紧张段营长,只是想出口气。”
“但我和他真的什么都没有,希望你出了这口气就别再误会我们了……”
话音一落,众人纷纷开始指责宋隽茹。
“早听说段营长的媳妇没读过几年书,泼辣粗俗,没想到竟然在部队里都敢打人,真不知道段营长这么有教养有学识的军官怎么看上她的?”
“是啊,这不是无理取闹吗?段营长和苏教官要有什么早有了,哪里轮得到她?”
“人家用本子交流文学,那叫笔友,读过书的都知道,她就是自己思想龌龊,就把人往脏地方想!”
周围的议论和指责像一张大网朝宋隽茹盖过来。
她不由攥紧了手,声音干涩了许多:“我根本没碰到她,是她自己莫名其妙……”
“够了!”
段厉扬怒瞪着她,厉声打断她的话:“宋隽茹,这么多人看着,你还嫌不够丢人现眼?”
“别在这闹了,赶紧回家去!以后不准来部队!”
说完就扶起苏锦,匆匆去了卫生院。
宋隽茹看着他头也不回离开的紧张模样,心好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捏住,喘不上气。
当年怀孕时,她胎儿偏大,医生建议剖腹产,段厉扬却问都没问她,就选择了顺产。
还安慰她说:“剖腹产刀口大,不好恢复,还是顺产,对你和宝宝都好。”
那时她还觉得段厉扬是为自己着想,哪怕痛到昏厥,也咬牙撑着没有剖腹产。
现在才知道,原来是因为不爱,所以不会考虑她有多痛。
像现在,段厉扬好像一下子就知道该怎么体贴人了。
宋隽茹心中钝痛,在一众谴责的目光中迈动僵硬的步子离开了。
一整天,宋隽茹过得浑浑噩噩。
等从情绪中回过神来,天已经黑了。
还好桃桃很乖,看她伤心,乖乖吃了饭就自己睡了。
宋隽茹这才有时间重新翻看笔记本,看着里面写下的文字,每一行都饱含爱意。
也都与她无关。
滔天的怒火褪去,只剩下一片灰烬。
正好段厉扬开门回来。
宋隽茹抬眸,就看到他还是那身狼狈的模样。
只是身上带了淡淡的消毒水味。
想必是陪苏锦在卫生院待了很久。
宋隽茹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平静和清醒,直接开口:“我们离婚吧。”
第3章
段厉扬换鞋的动作一顿,而后皱起眉看向她:“你又在闹什么?白天还没闹够?”
宋隽茹淡淡开口:“反正你只把苏锦当妻子。”
“等我们离婚,把你的肉体也给她,不耽误你们灵肉相合。”
段厉扬闻言眼眸一沉,厉声说:“宋隽茹,你怎么思想这么龌龊!”
“我和苏锦是柏拉图式情谊,是纯洁的精神交流,我不允许你用这些污言秽语玷污!”
宋隽茹本来不想再闹了,但听到他这话,心里的怒气再一次腾了上来。
“我多想?你管她叫挚爱,和她灵魂共振,难道我就活该当你思念她的替身?”
段厉扬无奈地叹了口气,失望地看着她:“你一定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吗?”
“我不会让桃桃在单亲家庭里长大,何况……”
他带着谴责的意味看了眼宋隽茹,顿了顿又说。
“你刚在部队闹了一场,转头就离婚,你让别人怎么看我跟苏锦?”
“本来没什么,你这么一闹,我们没什么也要变成有什么了。”
说完,他转身就进了书房,还顺手将那本笔记拿走了。
宋隽茹听着他的话,满心都是窒息。
孩子只是他的挡箭牌而已,他真正想说的,根本就是后面那些话。
可他们怎么会没什么?
精神上的出轨就不算出轨了?
她是没上过多少学,可她不是傻子!
但看着紧闭的房门,宋隽茹犹豫了下,没再追过去跟他争执。
反正结婚证和证据都在这,她可以自己去申请离婚报告。
但路过桃桃房间时,宋隽茹却顿住了。
门开着,桃桃就站在门口,不知道听了多久。
她愣了一下,赶紧蹲下身:“桃桃,你不是睡觉了吗?”
桃桃漆黑明亮的眼眸中闪烁着泪光,带着哭腔问:“妈妈,你要和爸爸离婚吗?”
宋隽茹见她这样,心中蓦然一软。
但她不想瞒着,就点了点头说:“是的,我们要分开了……”
话没说完,桃桃就鼻子一皱,大声哭了出来。
“我不要!我不要和爸爸妈妈分开!我要和以前一样,爸爸妈妈一个都不能少!”
宋隽茹听着她的话,心好像被泡在酸水中,又涩又胀。
她又何尝不想回到以前?
但那些话就像一根刺,梗在她喉头,扎在她心里。
时刻提醒她,结婚五年,段厉扬从未把她当过妻子。
这口气她怎么咽得下?
宋隽茹还想解释,桃桃却不听,直接哭着关上了门。
“是妈妈说的分开,妈妈坏!我再也不理你了!”
稚嫩的话语仿佛利刃,深深刺中宋隽茹的心。
她看着那紧闭的房门,心好像被一颗大石沉沉压住,喘不过气来。
桃桃从出生就是她一手拉扯的,以前最黏她。
只要视线里看不见她就哭喊着找妈妈。
以前桃桃最爱说:“妈妈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们永远不分开!”
可现在,却因为她要离婚,就说这样的话。
宋隽茹心中苦涩,却无从解释,只能安慰自己孩子还小,等她长大就会明白的。
第二天一早,宋隽茹送完孩子去幼儿园。
就回家去拿了结婚证,准备去部队申请离婚报告。
桃桃还小,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但她知道,与其让孩子在一个貌合神离的家庭中长大,不如分开。
可不等出门,宋隽茹就听到楼下乱糟糟的。
婆婆段母熟悉的撒泼耍赖声传入耳朵。
“哎呦,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好不容易培养出一个当军官的儿子,竟然摊上了宋隽茹这么个搅家精!”
“她吃我段家的喝我段家的,却三天两头找事,现在害我儿子被停职调查!这贱蹄子我今天非好好修理修理……”
宋隽茹听得太阳穴突突的跳。
自从嫁进来,段母就对她百般看不顺眼。
不是挑剔她出身农村,就是觉得她没文化,还嫌弃她生不出儿子。
之前她不愿让段厉扬为难,就都忍着,可现在……
宋隽茹听她骂得越来越过分,怒气上来直接冲下了楼。
她拨开人群,冲着坐在地上拍大腿的段母大声说。
“不用你来闹,我已经决定和段厉扬离婚了!你看不惯我,就去找那个苏锦做儿媳!”
段母闻言一愣,随即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愤恨地抬手指着宋隽茹。
“你个贱人!我儿子才出事你就要离婚,你肯定是在外面有人了,着急跟奸夫私奔!”
第4章
此话一出,人群哗然,鄙夷的目光瞬间落在了宋隽茹身上。
“我就说段营长那么沉稳踏实的男人怎么会做对不起媳妇的事,原来是她贼喊捉贼!”
“看她那狐媚子样,只怕在乡下的时候就勾搭不少人了!段营长真是背时,娶了这么个烂裤裆……”
宋隽茹听着这些颠倒黑白的话,双手攥得死紧,止不住地发抖。
“少把脏水往我身上泼!外面有人的是你儿子,那个本子就是证据!”
段母扑了个空,正想说什么,听到这话立刻反驳说:“什么证据!”
“那就是几句酸话,别的什么都没有,这也叫外面有人?!”
宋隽茹气得呼吸发紧:“精神出轨就不算出轨了?天天看着我心里想着别的女人,我还得惯着?!”
段母却不管这些,依旧指着宋隽茹的鼻子骂。
“管不住男人的心是你没本事,你要是有空去捯饬一下,多读点书,我儿子也不至于去找苏……”
话没说完,就被一个冰冷的声音打断:“妈!”
段厉扬出现在不远处,皱着眉看着撒泼的段母和周围看热闹的邻居同事,眸中闪过一丝烦燥。
但他还是缓了语气,上前劝道:“别说了,回家吧。”
宋隽茹见状眉头一挑,抱着手臂故意说。
“是啊,你赶紧回家吧,本就是关起门的家事,非要闹得人尽皆知?”
段母本来有些忌惮段厉扬,但听到这话,又激起了斗志。
“你怕自己的奸夫被人发现,才不敢让人知道!我儿子没错,自然不在乎这些,对不对?!”
她说着,满眼傲气地看向段厉扬。
段厉扬却脸色一顿,没接话,只是让人把段母送回家,又让看热闹的邻居们都散了。
闹剧落下帷幕,他这才看向宋隽茹,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
“我妈就是那样的性格,你又何必刺激她。”
宋隽茹看着他皱起的眉头,冷笑了一声。
“怎么?你有胆子出轨,没胆子让别人知道你和苏锦的破事吗?”
“你妈那么相信你,你怎么不敢说一句自己没错啊?”
她当然知道段厉扬讨厌段母动不动就撒泼打滚的性格。
之前她或许会为了家庭和睦帮着在中间劝阻,当和事佬。
但现在,她心口梗着一口气,就是不想让段厉扬好过。
段厉扬果然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你一定要这么咄咄逼人?像个泼妇一样。”
宋隽茹心口一刺:“我像泼妇?”
段厉扬紧接着又叹了口气,一副大度的样子放了话。
“我已经被停职调查,那个本子也烧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别再吵了。”
听着这话,宋隽茹心中生出一丝荒唐。
她看着段厉扬周身都是爱而不得的颓废模样,心里好像灌满了铅。
怎么能到此为止?
段厉扬的心早已不在她这了,她凭什么委屈求全?
宋隽茹正要开口,段厉扬又开了口。
“我可以不计较你害我停职的事,但你还欠苏锦一个道歉。”
宋隽茹以为自己听错了:“我道歉?”
段厉扬抿了抿唇,冷声说:“你毕竟推了她,蓄意谋害军职人员是犯罪行为,公安同志随时可以抓你去坐牢。”
宋隽茹听着,心里又冷又气:“你是因为这个原因吗?你当我傻吗?”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当时她根本就没碰到苏锦。
段厉扬只是不想心上人受委屈,才来让她道歉罢了。
但转瞬,宋隽茹还是点了头:“好,我答应你。”
她转变得太快,段厉扬愣了一瞬,才松开眉头。
“你能想通就好,做错了事就要勇于承认,积极担责,等你道了歉,我们还跟以前一样。”
宋隽茹扯了扯唇角,没再回话。
第二天中午,宋隽茹就被段厉扬带去了部队办公室。
苏锦额角贴了纱布,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其他并没什么不一样。
看到宋隽茹时,还弯了弯眼眸,笑着说:“嫂子、段营长,你们怎么来了?”
段厉扬看着她,眼神温柔了下来,正要开口。
宋隽茹就走到她面前,冷笑了一声。
“段厉扬让我来跟你说声对不起,我就来了。”
“对不起,我没有你那么贱,和有妇之夫借文学谈情说爱。”
“也是我玷污了段厉扬的肉体,借婚姻和孩子把他捆在身边,让你不能上位。”
“更对不起,我没有你那么不要脸,自己假摔,还敢栽赃嫁祸原配妻子……”
段厉扬刚开始听得愣住了,直到看到周围人诧异的目光,他才猛然回过神,赶紧拦住了她。
“宋隽茹,你疯了?!”
宋隽茹一把甩开他的手:“我怎么疯了?她自己做的事还怕人说!不是你们说的纯洁的柏拉图……”
话没说完,段厉扬竟满面怒气地扬起了手:“你给我闭嘴!”
第5章
办公室里一下子陷入了死寂。
宋隽茹不可置信地看着段厉扬扬起的巴掌:“你想打我?”
结婚五年,段厉扬虽然冷淡,但很有教养,人也文明,从来不曾对她动过手。
哪怕是在床上,也都小心克制,怕弄疼了她。
现在他竟然要为了苏锦对她动手!
心口的钝痛和委屈在这一瞬间盖过了怒火,让她红了眼眶。
段厉扬也愣了一下,眼里的愤怒瞬间褪去,变成深深的懊悔。
他赶紧放下了手,有些愧疚地低声说:“我不会打你,刚才只是一时生气,你别害怕……”
他顿了顿,又去拉宋隽茹的手:“行了,发泄完了就赶紧走,别再闹了,像疯子一样。”
宋隽茹心痛得呼吸都有些不畅,一把甩开了他的手。
“我是疯子?明明是你们把我逼疯的!”
她看着段厉扬满眼不耐烦又不得不忍着的模样,心里没有丝毫快意。
“是你们背着我搞在一起,现在东窗事发,还要我忍下来,凭什么?!”
宋隽茹心里也为自己感到悲哀。
短短几天,她都有些不认识自己了。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这样到处闹,可她咽不下这口气。
她这番愤怒又不甘的质问在办公室回荡,让段厉扬和苏锦脸上都有些挂不住。
半个办公区的人都探出脑袋看热闹。
连领导也过来了。
“段厉扬!你还在停职调查阶段,不好好待在家里反省,带家属来部队撒什么泼!”
他视线在宋隽茹身上打转,良久,才皱着眉头冷声说:“赶紧带走!”
段厉扬立刻应声说:“是!”
但直到把宋隽茹带回家,他的脸都是阴着的。
连看宋隽茹一眼都不愿意,只觉得她格外丢脸。
宋隽茹却不在意。
她发泄完了,反而冷静了些许。
只坐在卧室的床上,看着客厅里的段厉扬,盘算着什么时候去离婚。
却看段厉扬犹豫了一下,过来主动拿走了他的枕头和被子,转身朝书房走去。
一边说:“这段时间我们分开睡,先不同房了,等你冷静下来再说。”
宋隽茹愣了下,随之而来的就是荒唐。
“你是觉得发生了这么多事,我还想和你上床?”
段厉扬没说话,可眼里的不耐和倔强却显而易见。
仿佛宋隽茹是玷污他高尚灵魂的罪魁祸首,哪怕他回来了,也绝不会屈服。
宋隽茹扯了扯唇角移开目光。
“你想多了,我对不爱我的男人不感兴趣,更不耽误你为你的柏拉图情人守身如玉。”
这话一出,段厉扬脸色就彻底沉了下来。
他的耐心彻底告罄:“我都跟你回家了,你还想怎样?几封信而已,吵了几天了还没吵够?”
宋隽茹被这话噎得一怔。
心里的怒气刚冒出头,就被深海般的无力感压了下去。
她什么都没再说,收拾了一下就出了门。
幼儿园快放学了,她要去接桃桃。
但没想到,段厉扬也跟着去了。
他换了一身休闲服,身姿挺拔,冷峻的眉眼带上一丝温柔,一副居家好男人的模样。
在幼儿园门口一站,周围妈妈都说:“真是个好爸爸呀,还亲自来接孩子放学!”
宋隽茹听着,心中却觉得讽刺。
桃桃上了一年幼儿园,无论风雨,都是她去接送。
段厉扬不过来接了一次,就成了好爸爸?
她心里难受,但没说什么。
毕竟他们就要离婚了,桃桃能多感受一下父爱也好。
很快,小朋友们在老师的带领下出了校门。
“桃桃!”宋隽茹扬起笑容,朝人群中的女儿招手。
可桃桃奔过来,却直直略过了她,红着眼扑进了段厉扬的怀中。
宋隽茹顿时僵住。
下一瞬,她就听到桃桃哭着说:“爸爸,小朋友们都不跟我玩!他们都笑我有个疯子妈妈!”
第6章
这话如同一把利刃,狠狠刺进宋隽茹的心脏。
她从没想到,大人之间的事会给小孩子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听到那句“疯子妈妈”,她心痛的同时,也不禁自我怀疑:她真的做错了吗?
看着桃桃委屈哭泣的模样,宋隽茹的心也一阵抽痛。
她来不及多想,连忙蹲下身去哄:“怎么会呢,妈妈不是……”
话没说完,桃桃却直接躲开了她的手,将段厉扬抱得更紧。
一边哭喊着说:“桃桃不要妈妈!妈妈只会让我丢脸,我只要爸爸!”
宋隽茹听着桃桃稚嫩的话语,心好像被浸入冷水中,冰的彻骨。
她还想解释什么,段厉扬直接抱起了桃桃,温柔地为她擦去眼泪。
“桃桃不哭,爸爸在呢。”
说着,他带着责怪冷冷看了眼宋隽茹。
“非要提离婚,还要闹得人尽皆知,现在满意了?”
说完就抱着桃桃就走了。
只留宋隽茹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心口满是酸涩。
分明是段厉扬的心偏移了,她只是不想忍下去提了离婚。
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是她的错?
之后几天,桃桃都不让宋隽茹接送她上下学。
明明住在一个屋檐下,却连话都不跟她说。
甚至和连宋隽茹买的玩具都不玩,只缠着段厉扬读书听故事。
还说:“我才不要像妈妈一样,做一个没文化的人,给家人丢脸!”
宋隽茹听到这话,心好像被一只手揪起,痛得难受。
她虽然读书不多,但擅长和数字打交道,很会算账。
曾经,桃桃还缠着她说以后要和妈妈一样,这么聪明。
现在,一切都变了……
这几天,宋隽茹都在想着该如何挽回和桃桃的关系。
毕竟她要和段厉扬离婚的同时,也想争取桃桃的抚养权。
还没想出办法,段厉扬的调查结果就出来了。
“段厉扬恢复营长职位,七天后调去东南军区,家属随行。苏锦也保留原职,调往西北军区。”
宋隽茹听着这个处理结果,还想说什么,妇联的大姐就上来劝。
“那本子都已经烧了,两个人也没有实质性的接触,你何必再揪着不放呢?”
“两口子过日子,谁能不闹个几回,床头吵架床尾和,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宋隽茹听到这种话,只觉得憋屈。
所有人都在怪她闹、劝她忍,段厉扬却只是停了几天职。
到底是谁做错了?
宋隽茹不想多说,也就没再反驳,把人打发走了。
隔天是桃桃的生日,宋隽茹特意做了一桌她爱吃的饭菜。
她也想趁这个机会和桃桃把一些事情摊开来讲清楚,问问桃桃自己的意见。
却没想到,一大早段厉扬就带着桃桃出了门,直到天黑都没回来。
宋隽茹越等,心中越发不安。
她担心地想去寻找,刚出门,就看到段厉扬和桃桃回来。
段厉扬似乎问了什么,她没听清,急忙走上前正要叫他们。
却听到桃桃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是苏锦阿姨好!苏阿姨温柔,不像妈妈,是个疯子!”
“桃桃这几天和苏阿姨玩得特别开心,以后还想一直和苏阿姨玩!”
宋隽茹听到这话顿时僵在原地,浑身血液倒流,仿佛天塌了一样。
她忍不住想到以前,桃桃过生日都会把第一块蛋糕给她。
“是妈妈带我来到这个世界的,我最爱妈妈了!”
但现在,连她的心也偏向苏锦了。
宋隽茹知道,这离不开段厉扬的引导。
她的心口冷得发疼,忍不住大步走上前,愤怒地质问段厉扬。
“段厉扬,你自己要跟苏锦搞在一起,还要带坏桃桃?”
“我们还没离婚,你就迫不及待给她找后妈!”
段厉扬看到她愣了一下,听到这话顿时脸色一沉。
“我和苏锦同志什么都没有,不过是碰上了,才带着桃桃玩了会而已,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难听?”
他看着宋隽茹发疯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烦躁。
“更何况,苏锦性格温柔,怎么是带坏了?总好过跟着你这样情绪不稳定的大人……”
没说完的话,在宋隽茹心里狠狠扎了一刀。
她闭了闭眼,压下上涌的泪意,不愿再去争执,只是蹲下身去抱桃桃。
一边哄着:“桃桃乖,跟妈妈回家,不要被苏锦带坏……”
话没说完,桃桃就哭了起来:“妈妈撒谎!苏阿姨才不是坏人!”
她狠狠推了宋隽茹一把,转身抱住了段厉扬,大喊:“我才不要和妈妈走,我要苏阿姨做妈妈!”
宋隽茹跌坐在地,整个人如坠冰窟。
第7章
桃桃稚嫩的话带着最纯真的恶意,好像利刃刺入宋隽茹的心,带来窒息般的悲痛。
宋隽茹看着桃桃迫不及待去找苏锦的模样,心里酸涩无比。
桃桃是她怀胎十月生的骨肉,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她强撑着站起来,快步赶上去拉住桃桃,颤抖着唇问:“桃桃,你真的不要妈妈了吗?”
若是平常,宋隽茹知道桃桃一定会想也不想地就否认。
告诉她:“桃桃最爱的就是妈妈,才不会不要妈妈!”
但现在,桃桃却哭着点头,说:“我不要!”
“是妈妈在外面有人了,才要和爸爸分开的!我才不要妈妈!”
这话让宋隽茹的心彻底冷了下去。
她眼圈通红,泪水在眼眶打转。
心中除刺痛外,还觉得震惊。
这样的话,究竟是谁教她的?
正想问,段厉扬就直接一把拉开了宋隽茹,厉声说:“放开!没看到桃桃不想要你吗?”
“你这疯病别对着孩子犯!”
他看着宋隽茹,眸中没有半分往日温柔的模样,说出的话仿佛刀子一样戳心。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哪有一点当妈妈的样?一点也不温柔,怪不得桃桃不喜欢你!”
宋隽茹心里本就悲痛,听到他这样的指责,怒火又一次蹿了上来。
她攥紧手扯着嗓子控诉:“明明就是你把我逼成这样的!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
段厉扬却依旧是那副冷淡又不耐的模样。
“说来说去就这几句,我都听腻了,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这话像一桶冰水兜头泼过来,把宋隽茹眼底的火焰都浇灭了。
升起一片湿濡的雾气。
她沉默半晌,压抑着泪意反唇相讥。
“我是比不过你和苏锦,酸话一句句地往外冒,吃饺子都不用蘸醋了!”
段厉扬脸色一冷,还想说什么。
桃桃还在扒着他哭,一边喊着:“我要找苏阿姨!找苏阿姨!”
他只能咽下了反驳的话,冷冷看了眼宋隽茹。
“你也看到了,我们没法跟你亲近,这是你自己的问题!”
“这几天我会让苏锦照顾桃桃,等你冷静下来、认识到自己错误,肯好好过日子了,我再把桃桃接回来!”
说完就转身离开。
宋隽茹看着父女两人那满心都是苏锦,头也不回一下的模样,彻底冷了心。
她满脸惨白地扯了扯唇角:“不用了,我都不要了……”
既然他们都那么喜欢苏锦,那她不会再勉强。
宋隽茹压下心中的酸涩,收回了目光。
第二天一早。
宋隽茹洗出了之前用相机拍下的本子里的内容,去找了领导。
领导看到那些酸话,脸色也不好看,很快就批准了宋隽茹的强制离婚请求。
不过半小时,离婚证就到了宋隽茹的手中。
她看着手中两张离婚证,心中五味杂陈,最终只化为一声释然的叹息。
她再也不要再困在那些让她崩溃的情绪里了。
从此刻开始,她要找回从前自信又自由的自己。
宋隽茹想着,步伐都轻快了许多。
却没想到路过段厉扬的办公室,便听到他在和人打电话。
别的都不大听得清,唯有一句入耳,让她下意识顿住了脚步。
“……您看方不方便,把苏锦也调到东南军区?她一个女孩子去西北,我实在放心不下。”
第8章
这话让宋隽茹愣在了原地。
段厉扬像来自命清高,最恨人情往来,从不肯为人情世故折腰。
哪怕是当年,她表弟因为投机倒把被抓,家人求他帮忙说句话,让表弟在拘留所好过点。
他都不肯,只说:“军队不是讲人情的地方,我不能为了自己的事,违反纪律。”
当时宋隽茹还觉得他大公无私,坚守底线,站出来帮他说话。
现在,他竟然为了苏锦主动找关系求人。
就为了把苏锦调去跟他一起……
宋隽茹刚才还轻松的心情,又不自觉地掺了一丝酸涩。
她想进去说什么,但看着手里的离婚证,又停住了脚步。
反正婚已经离了,段厉扬和苏锦想要去哪里,都不关她的事了。
很快,她就会离开这里,回到深市老家,不会再和段厉扬有任何交集。
想到这,宋隽茹转身离开了部队,直接去火车站订了一张凌晨回深市的火车票。
……
而段厉扬刚挂了电话,坐在角落沙发里的苏锦就连忙问调岗的事。
“怎么样?领导同意让我跟你一起调过去吗?”
领导其实已经同意了,但段厉扬沉默了一瞬,却摇了摇头。
苏锦愣了一下,还以为是没办成,强撑着笑安慰他说。
“没关系的,之后我们写信交流,再找机会再调到一起就行……”
话没说完,段厉扬就冷声打断。1
“不用了,我明天就走了,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此话一出,苏锦顿时怔住了,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她想说什么,段厉扬已经站起身,决绝地说:“过去的那些,就当过眼云烟,都忘了吧。”
他眼中满是不舍,却还是忍着沉痛道。
“她毕竟是我的妻子,我不能背叛她,也不该让她伤心。”
“我已经决定,到了东南军区,就好好和她过日子,你不要来找我了,也不要写信了!”
苏锦震惊又慌乱,急忙拉住了段厉扬的手。
“那我呢?我们可是灵魂伴侣,你怎么能这么狠心绝情?”
段厉扬却赶紧甩开了她的手,皱眉斥责。
“我们只是同事,这样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说完,就看都没看苏锦一眼,直接转身离开了。
当晚,他就带着桃桃回了家,正撞上宋隽茹出门。
他随口问:“你这是要去哪?”
宋隽茹却冷笑一声:“我不是你唯一的妻,更不是你手下的兵,行程没必要和你报备吧?”
段厉扬听着她夹枪带棒的话,再次皱起了眉。
本想说自己已经和苏锦断了往来,会好好和她过日子。
但看着她满眼的讥讽,他咽下了到嘴边的解释,冷声吩咐:“明天一早的火车,你别迟到了。”
宋隽茹默了一瞬,勾唇笑了笑:“放心,会按时到的。”
说完转身就出了门。
段厉扬觉得她的反应有点奇怪,但只当她还在气头上,没在意。
直到第二天早上,桃桃和段母都已经上了车,宋隽茹还迟迟未到。
段厉扬皱起眉头,心中生出一丝不安。
但不等多想,桃桃就扯着他的衣角让他上车,说:“爸爸,火车上人好多,我好怕啊……”
段厉扬见状,赶紧安慰桃桃,上了车坐在窗边。
段母不悦地说:“你这媳妇怎么回事?这个点了还不来,是不是跟野男人跑了?”
段厉扬冷下脸,头一次斥责了段母:“妈!以后这种话别再说了!”
他没管段母僵硬的脸色,转头看向窗外拥挤的人群。
却始终没有看到那张熟悉的脸。
段厉扬心里越发不安,想下车去找宋隽茹,却被列车员拦住。
“马上出发了,请尽快坐好,不要走动!”
段厉扬只能坐了回去。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他的副官高声呼喊的声音。
“段营长!”
他冲上站台,把手里的东西塞给段厉扬,气喘吁吁地说。
“宋隽茹让我把这个转交给您,还说、说她不去东南军区,也再不跟您有瓜葛了!”
段厉扬心头漏跳一拍,低头打开,看着手中冷冰冰的离婚证,如遭雷击!
第9章
段厉扬的心猛地一颤,只觉得震惊和不解。
他看着那张冰冷的绿色离婚证,心不知为何,好像被什么揪起,刺痛了一下。
段厉扬还想问什么,列车员就推着他回到座位:“火车出发,请各位坐稳站好!”
他只能坐在座位上,看着站台上的一切缓缓后退。
好像那些与宋隽茹有关的记忆,都被迫留在这片华北平原的大地上。
他没觉得解脱,反而有种怅然。
不等他想清楚这感觉是什么,车已经驶出很远,窗外也从城市,变成青葱的原野。
段母看到了那本离婚证,立刻明白了什么。
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怒骂道:“我就说她外面有奸夫,肯定是跟她那奸夫跑了!”
话没说完,桃桃就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歪了歪头,问:“奸夫是什么?”
段厉扬见状,赶紧回了神,给她拿了一只大白兔奶糖转移注意力,解释说:“没什么,奶奶乱说的。”
然后眼神一凛看向段母,说:“隽茹没干那些事,您不要再说了!”
段母被段厉扬一瞪,有些忌惮地缩了缩脖子。5
但还是不甘心地嘟囔说:“既然没有,那她离婚干什么?难道还嫌我儿子和她结婚,是委屈了她不成?”
但紧接着,又抓着段厉扬的胳膊,兴奋说:“离了正好,反正咱这条件这么好,想嫁的人一抓一大把!”
“等到了东南军区,妈就给你安排相亲,绝对不会让你将就!”
此话一出,段厉扬立刻皱起了眉。
他本能地想拒绝,可听到那“将就”两字,不知为何,心霎时一颤。
回想起和宋隽茹第一次看电影,散场后他送宋隽茹回家。
不知聊到什么,宋隽茹突然停下脚步,极为郑重地看向他。
说:“我只愿与我爱的并且爱我的人共度一生,若是找不到,那就一生不婚,绝不将就。”
那时他看到宋隽茹眼眸明亮,仿佛有星子闪烁其中,心不自觉地漏了一拍。
现在想起,那大概是第一次心动。
段厉扬猛然惊觉,怪不得宋隽茹发现那本笔记那么生气。
原来是因为她一早就说过,绝不将就。
而他,已经忘了。
段厉扬想到这,心好像被利刃刺中,后知后觉地漫上一丝酸涩和后悔。
但随即,便想起了更多与宋隽茹相处的点点滴滴。
宋隽茹会为了他的口味学做新菜,会帮他织围巾熨衣服,还会和桃桃说:“爸爸只是太忙了,又不善于表达,他其实很爱你的……”
每想到一件事,心就痛了一分。
等到回神,天已经黑透了,车厢中的人都进入了睡梦。
段厉扬正准备休息,却看桃桃睡得不安稳,一张小脸皱起,仿佛做了噩梦。
他赶紧上前想哄,但桃桃却突然惊醒,猛地坐起来,本能地喊:“妈妈!”
段厉扬一怔,还没回神,桃桃就瘪了瘪嘴,说:“爸爸,妈妈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走?”
“她是不是生桃桃的气,不要桃桃了?”
段厉扬还想哄,但桃桃却揪着他的衣服哭了出来:“爸爸,我错了,我不要苏阿姨了,我想要妈妈!”
第10章
孩童稚嫩的话语像是软刀子,一下下戳向段厉扬的心。
他心猛地一颤,想说什么。
但最后,还是轻叹了一口气,只轻轻擦去桃桃的眼泪,温柔说:“妈妈只是有事,出发得晚了些。”
“爸爸答应你,一定会把妈妈找回来。”
说完,就抱着桃桃哄着她睡了。
自己却独坐到天明,望着窗外连连绵的山峦,眼眸沉重,不知在想什么。
只是等到了东南军区,他就将桃桃托付给了段母,说:“我要去深市找宋隽茹。”
此话一出,段母神色一变,赶紧抓住了段厉扬,说:“你们都离婚了,你还找她做什么?”
段厉扬眉头一紧,抿唇说:“她毕竟是桃桃的母亲,哪怕是为了桃桃,我也得找她问个清楚。”
说着甩开段母就要走。
但没走出几步,就被几个身穿军装的人拦住。
“段厉扬同志,经调查,您与苏锦同志有超越革命战友的关系,请您跟我们走一趟!”
段厉扬心一沉,僵在了原地。
……
另一边,宋隽茹不知道段厉扬的心思。3
她只觉得今天阳光格外得好,坐在窗边,看着窗外后退的风景,油然而生一股轻松和释然。
那些歇斯底里的伤心往事好像随着疾行的列车甩在身后,迎接她的,是光明灿烂的未来。
到了深市,宋父宋母已经在等她了。
宋隽茹看着两人站在树荫下等着她,心顿时一软,猛地扑了过去。
“妈!爸!我好想你们!”
自从嫁给段厉扬,没过几个月,她就跟着段厉扬去了华北军区。
宋父宋母总觉得自己是乡下人,没什么文化,害怕宋隽茹被人嘲笑,除了生孩子去了一趟,就再没去找过她。
这些年来,多是写信和电话交流。
但毕竟是骨肉至亲,怎么会因为分离而生疏?
宋父宋母看见宋隽茹,赶紧张开双臂接住她,话语之中满是心疼:“我们囡囡受苦了啊……”
宋隽茹本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坚强,足够独当一面,但听着父母温柔的话语。
心还是颤了一下,声音都有些哽咽,说:“是女儿不好,认错了人,还离了婚,让你们担心了……”
宋隽茹说着,垂下了头。
她知道,不论是因为什么而离婚,只要离婚的人,背后总有人说闲话的。
但宋母却摇了摇头,轻柔地抱住了她:“既然过得不好,就该及时抽离,这怎么能算错?”
宋父也温柔摸了摸她的头,一如往常般宽慰道:“是啊。你是我们的女儿,我们只希望你幸福。”
宋隽茹听着宋父宋母宽心的话,心中一暖,泪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妈、爸,谢谢你们!”她感动地再次扑进了父母的怀中。
连日来的委屈终于有了发泄的出口。
不知道哭了多久,只看到宋母笑着为她擦去眼泪,说:“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爱哭啊?”
宋父还故意说:“离了就离了,爸爸再给你找更好的对象!”
宋隽茹被逗得笑了出来,挽住了宋父宋母的手,大声说:“我才不要呢!我要和你们过一辈子!”
宋父宋母见状也笑了,说:“都依你!”
然后挽着她,一起回到了家。
阳光穿透云层洒在宋隽茹的身上,驱散了连日来萦绕在她心头的阴霾。
她看着身边挚爱的亲人,彻底放下了段厉扬。
一切都过去,新的篇章正在展开。